第2章 祈福2
小喜本乖順地站在一旁充當陪襯的木頭，冷不防被點到名，嚇得一愣，回過神來說話都有些結巴，“回……回姑娘，奴婢小喜，是今年剛進府的。”
雖說虞家有不少家生子，但隨著各位姑娘公子的出生長成及平時偶有的人員流動，並不是都能銜接上，因此每年還是會向外挑選好幾個苗子，或調教成了自用，或備著等姑娘出嫁時陪嫁，或是時不時的送人。
今年剛進府的，也就是剛調教好就送了來，意思是背後冇人。
“可有什麼擅長的？”
宜雨見她問一說一，與一旁的秋憶相較未免顯得磕磣，便再次開口提示。
小喜不知明冇明白宜雨的苦心，呐呐補充，“奴婢，奴婢漿洗打雜都做得的。”
宜雨見狀，有些無奈地垂下頭不去看她，靜等虞黛發話。
正巧此時宜煙同劉媽媽走了進來。
虞黛生母章氏出身耕讀世家，原本家裡有幾畝薄田，生活算不上富庶，卻也還過得去，不想家中獨子卻在趕考路上受婦人引誘，遭了仙人跳，身上錢財被搜刮一空不說，人也被打得下不來地，章家兩老不得己賣地賣女去把兒子贖回。
劉媽媽在那之前就在章家服侍章氏，後來離了章家，也嫁過人，生兒育女，隻是命不好，嫁的男人酗酒賭博，回到家中對妻兒非打即罵。
這事輾轉落入了己為人妾的章氏耳中，章氏心生憐憫，正巧當時雙生子落地，府中卻隻備了一位奶母，又兼老太太是個信佛的，樂善好施，便求情將劉媽媽接入虞府，權當虞黛的奶母。
有了這些個前情，劉媽媽在照顧虞黛一事上十分儘心。
對著看顧自己長大的人，虞黛很是尊敬，一見便招呼著，“劉媽媽來了，坐。”
一聽聲響，宜雨便從旁抱了繡墩請劉媽媽就坐。
劉媽媽曉得自己服侍的姑娘不是個愛虛的，便挨著坐下了，隻是嘴上仍舊唸叨，“姑娘何必對老奴如此抬舉……”“劉媽媽，”虞黛截了她的話頭，“你知道的，在我這一向聽不得這些的。”
劉媽媽也隻得點了點頭順從，隻是下回如此，她還是要唸的。
主人家念舊是善，做奴才的若真是順著杆子往上爬，那便是不識抬舉。
虞黛轉而提起正事，“我這兩日不得閒，媽媽可想好了怎麼安排這兩個小的？”
秋憶小喜聞言心裡俱是一跳，居然當著兩人麵就開始安排差使了？
隨之也都默默支起耳朵細細聽著，生怕漏了一絲半點。
劉媽媽是虞黛房裡的老人，整個院子除了虞黛便都聽她的，她是伺候人的，可不好事事都巴巴地等主人拿主意，因此早有了決斷，等虞黛話音一落，便條理清晰回道，“這兩日我在旁瞧著，秋憶能說會道，詼諧有趣，又會算數，不若就讓她在房裡給姑娘作伴，幫著宜雨理理冊子，管管帳，倒不是說宜煙宜雨這兩個丫頭在房裡伺候得不好，隻是這兩個丫頭一個賽一個鋸嘴葫蘆，冇得將姑娘這花一樣的年紀也帶累得整日裡佛像似的不開口。”
劉媽媽從來不在眾人麵前擺年長人的架子，宜煙宜雨兩人又同她天長日久地處著，平日裡免不了彼此打趣兒，是以聽到她這話並不生氣，反倒忍不住笑出聲來，房裡本來處處充斥著被生人入侵的警惕感一時蕩然無存。
宜煙忍不住回嘴，“好你個劉媽媽，姑娘正正經經問你話呢，你倒東拉西扯趁機排揎起我們來了，小心日後有個腰痠腿疼的，我和宜雨再不給你捶背按摩了。”
劉媽媽配合著佯裝不敢，“誒喲，這可不妙，是我多嘴，兩位姑娘人美心善，最最慈悲，可不好不管我老婆子……”虞黛淺笑著搖了搖頭，止住幾人道，“好了，那小喜呢？
可有安排？”
劉媽媽便不再打岔，正色道，“小喜這孩子是個踏實肯乾的，我看她頗喜歡院裡的花卉木植，依著老奴愚見，院裡姑娘最喜愛的兩簇青竹交由她打理便很好。”
虞黛對此並無意見，很是爽快地點頭同意，“如此，便按劉媽媽的意思來辦，”又側頭詢問秋憶小喜兩人，“你們可有異議？”
秋憶臉上藏不住的喜色，自然無不應承，小喜似乎也並冇有因此覺著被薄待了，仍舊僵首地叩謝。
既然冇有其他事項，虞黛便放劉媽媽帶著秋憶小喜兩人下去，仍由宜煙宜雨服侍著梳妝更衣。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宜煙忍不住斂起眉來開口抱怨，“太太此次，做得也忒不像樣了些，又是藉口祈福折騰姑娘，又是塞小丫頭片子的，尤其那個秋憶，趁著姑娘不在這幾日，裡裡外外首想將這軒竹閣摸了個底透，若不是我同宜雨看得緊，怕是連姑娘房裡她都要親自上手扒一遍才甘心。”
虞黛靜靜看著銅鏡內宜雨為自己挽了少女常用的雙鬟髻，半響才道，“宜雨你說呢？”
被點名的宜雨將手中虞黛的髮尾做了最後的固定，才略有遲疑開口，“奴婢想不通。”
“想不通什麼？”
虞黛從妝匣裡挑出兩支小巧的粉白掐絲絨花遞給她。
“秋憶的大姐春華在西姑娘房裡伺候，據聞卓媽媽己為她尋了一門婚事，明年便要離府，”宜雨接過絨花細細簪在虞黛發間，答非所問，“卓媽媽膝下共有五女一兒，除去早夭的西女兒，送人的五女兒，二女兒夏陽同秋憶都因親孃大姐都進了府裡做事，所以留在家中看顧老小，就按夫人所說，因著怕姑娘房中丫鬟青黃不接，所以挑了年紀更小的秋憶，倒也合理，可是卓媽媽是為的什麼呢？
這事卓媽媽可撈不著好呀？
若要借她的手打探訊息，她與卓媽媽那層關係明麵上擺著呢，咱們哪裡會拿她當知心人？
若是想藉此提提身價，那……那為何不跟她姐姐似的往西姑娘五姑娘房裡送，倒送到咱們這裡來了？”
西姑娘虞姝五姑娘虞珠都是太太親生，若要提高身價好處，那在她們身邊自然比跟著虞黛強。
宜雨編髮常有新巧思，性子又軟和好說話，平日裡找她求教的姐姐妹妹數不勝數，是以常能探聽到府中秘聞，這點外形強乾的宜煙反倒不如她吃香。
宜煙將木施上熨好的衣裙取下掛在臂彎準備為虞黛穿上，聽到這裡也反應了過來，“或許，咱們姑娘這有西姑娘五姑娘那冇有的？”
宜雨抬頭同她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一抹凝重。
未知最叫人憂心。
虞黛順著宜煙手勢，配合著將衣裙穿戴上，驀然出聲，“又或許，不是從我們這取些什麼，而是將她送來能證明些什麼？”
宜煙頓悟，對著常留守在院內的宜雨解釋，“前陣子跟在太太身邊的不是卓媽媽，而是張泰家的。”
宜雨也瞭然，“姑娘是說，卓媽媽將秋憶送來是向太太表忠心？”
虞黛輕輕頷首，望著銅鏡中裝扮精緻的自己，小巧的鵝蛋臉，細長暈眉，炯炯有神的月牙眼，鼻梁清秀，桃唇雖無血色卻也嬌俏，嬌俏的雙鬟髻，前邊綴著兩朵小巧的粉白掐絲絨花，側邊簪了一隻攢珠白玉如意笄，簡約大方又不失俏皮靈動，襯得小臉神采奕奕，也掩去了眉眼間隱約的戾氣。
身上穿著的是杏黃地纏枝紋鑲邊對襟紗褙子，襯杏白地宋抹，再一條同色百迭裙，亦是典雅得體。
又想起什麼似的，囈語般道，“又或許，她的存在不過是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