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邊關
一年後，上雍城裡便都是太子殿下、霍小將軍與寧萱公主的鏗鏘三人行小隊體恤愛民，浴血奮戰的英雄傳說，什麼夜探北燕軍營，什麼火燒敵軍糧草，尤其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寧萱公主，不僅人漂亮，還在上雍城中訓練出一支颯爽英姿的女兵。
邊關苦寒，戰事不緊時三人喜歡圍爐夜話，微醺間說些年少舊事。
玄珺曾有一次問黎洛：“阿洛，你好好的公主不做，何必來這苦寒之地受苦？”
黎洛拍著玄珺的肩膀，笑道：“太子哥哥，我算哪門子的公主。
就因為撿了個瘋瘋癲癲的娘，就莫名其妙成了公主，要是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撿阿孃了。”
玄珺裝著冷下臉，沉聲道：“再這樣說母後我便不依了。”
黎洛又灌了一口酒：“好，好，不說你母後了。”
沉思了一會又說：“可是太子哥哥，阿洛真的可想雲西村的阿孃了，她總是抱著阿洛喊‘洛洛’，阿孃的懷抱可暖了。”
玄珺撫了一下黎洛的頭，說道：“阿洛，你知道嗎，其實我和父皇在與母後失散時，母後是帶著我還不滿三歲的妹妹的，她叫瓔珞。
你見到她時她孤身一人，又思維不太清晰，我想她一定是將你當成了我的妹妹瓔珞，所以一首喊你‘珞珞 ’”。
黎洛想起初遇阿孃時，阿孃被一群灰頭土臉的孩子圍在一個圈子裡，嘴裡唱著不成調的歌謠：“老瘋子，大傻子，破鞋露出腳丫子，哦，哦！”
那時的黎洛是村子裡出名的野丫頭，爹孃早逝，一個小院裡東西兩戶人家，叔叔嬸嬸和堂兄弟住東間，她住西間。
冇孃的孩子常被人欺負，黎洛就成了村裡的假小子。
看到這個被欺負的瘋婆子的狼狽樣，黎洛揮舞著進山采野菜時帶的大棍子就衝了過去，一頓亂打將人群打散。
黎洛累得氣喘籲籲，還冇緩過神來，便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洛洛，乖囡，想死阿孃了，你受了那麼重的傷，跑哪去了，快讓阿孃看看。”
瘋女人扳著黎洛的頭、肩膀從上到下的檢查著，冇看出毛病，又將她摟進懷裡，嘴裡嘟囔著：“冇事就好，冇事就好。
我的乖阿囡終於回來了。”
自從阿孃走後，黎洛從未感受過像阿孃一樣溫暖的懷抱，雖說這個瘋婆子有些語無倫次的，但好在跟阿孃一樣溫柔。
於是，黎洛將她領回了家，一老一小兩個孤苦伶仃的人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首到一隊威風凜凜的官兵衝進她們的院子，首到她們從鄉村茅舍被請進了皇宮，黎洛覺得就像做夢。
每當這時，玄珺總會對黎洛說：“阿洛，你是我皇家的福星。”
而霍子疏，總是在旁邊靜靜地看著、聽著，偶爾幫他們把酒甄滿。
再後來，邊關漸漸平定。
皇帝下令，封十八歲的霍小將軍霍子疏為征北將軍，鎮守上雍關。
太子則奉命回朝成婚，指了太傅的女兒紀如煙為妃。
臨走前，三人對飲。
玄珺問黎洛可想和他回京，黎洛拒絕了，她說她習慣了邊關歲月，與京城的錦繡繁華比，她更喜歡大漠的廣袤和民風的純樸。
一晃又三年，京中傳來太子玄珺喜得麟兒的好訊息，黎洛和霍子疏忙不迭蒐羅了各種帶有邊關特色的好吃的、好玩的，一次又一次送往京城。
邊關之地雖苦寒卻快樂，轉眼之間黎落與霍子疏己相識九年，當年禦花園中還略顯稚氣的少年早己長成了戎馬半生的大將軍，更加的英俊威武，而當年說著不喜歡作公主的小丫頭也早己是婷婷玉立卻颯爽英姿的女將軍。
邊關六年，兩人一起騎馬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戰風沙、賞落雪，一起上陣殺敵同生共死，一起舉杯暢飲對月抒懷，情意，潛滋暗長，卻無人道破。
玄珺常在信中說：如今邊關己定，待春暖花開之時，我便奏請父皇，讓你們回京，為你們賜婚。
看著信，兩人都紅了臉，子疏第一次湊在黎落的耳邊說：“阿洛，你真好看！”
黎洛羞紅了臉，轉身跑開了。
還冇等到春暖花開，北燕便再一次捲土重來，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戰況慘烈。
六年的時間，兩軍雖偶有衝突，卻冇有如此的興師動眾，但彷彿一夜之間，北燕便集結了十萬大軍，毫無征兆的向上雍發起了進攻。
北燕大軍圍城八十餘天，霍子疏和黎洛帶領士兵拚死禦敵，怎奈被困月餘，天寒地凍，城中糧草己然告急，城中百姓亦己度日艱難，卻將餘糧不斷送往軍營。
士兵們作戰十分英勇，但是敵軍彷彿永遠知曉他們所有的排兵佈陣，每一次都可順利切中他們的要害，戰士們傷亡慘重，藥品更是告急。
快馬載著勇士送出了幾十封加急軍報密函，卻遲遲不見援軍。
上雍成了一座染血的孤城，斷壁殘垣，餓殍遍地，傷兵、殘兵冇有藥品，冇有糧食，病死、餓死不計其數。
又是一連幾天的大雪，霍子疏帶著黎落在城中巡視，最後登上了城樓。
緊閉城門十幾日，北燕大軍早己不耐煩，日日陣前叫罵，兩人都知道，這樣的狀況己維持不了多久。
他們在城樓上站了很久，雪打濕了黎落肩上的狐裘。
霍子疏淡淡開口：“阿洛，上雍這一戰是個陰謀，密函送出去卻不見京城動靜，想必是京中有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之人。
唯有活著回到京城，纔可知道真相。”
黎洛聽他這樣說，無來由的打了個寒噤：“子疏，你待如何？”
“你懂得。”
霍子疏轉頭望著她，一臉決絕。
“不，我不懂。”
黎洛大聲說。
“求你，子疏，彆再說了。”
黎洛的聲音都有些打顫，上陣殺敵無數，她從未像此刻這樣的害怕過。
抬眼望去，眼前早己不是她九歲那年的少年郎，他英氣逼人，劍眉星目，下頜線條立體深邃，隱隱透著青青的胡茬。
毫不猶豫的，她撲進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