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可選擇
華妃將沈眉莊打發去了偏殿小隔間，又屏退宮女太監，此時偏殿便隻有她與甄嬛兩人。
甄嬛原本鎮定，可悄然間瞥見了華妃雍容華貴的臉，猝不及防看見了她在後宮中悲慘的結局，原本冷靜的神情一時也有些難以維持。
那樣高貴的女人，也有母族哥哥庇護，最後竟也落得了那樣的下場，宮門水深，前人誠不欺我。
華妃坐在上座，戴著護甲的手指支著下顎，居高臨下的看著柔弱立在下方不知所措的甄嬛。
她饒有興趣的盯著甄嬛臉上的慌亂。
好似過了很久，記不清有多久冇有看到甄嬛這樣卑躬屈膝的順眼模樣了。
從甄嬛第一次小產後，她每次見到自己，都用一種恨不能殺死自己的眼神看著自己，日後更是處處跟自己作對。
那樣的死人臉，讓人看了都生厭。
說實話，敢用這種眼神看她年世蘭還未被髮落的，甄嬛絕對是第一人。
要知道，從前，那些得罪她的宮女太監們，墳頭草都不知高有幾何了？
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她倒挺欣賞甄嬛這份同自己如出一轍的硬氣的。
“你見本宮為何這副神情？
莫不是覺得本宮醜如夜叉，有被驚嚇到？”
華妃嗓音婉轉嬌媚，讓人聽不出話中深意幾何。
甄嬛強忍著驚懼，鎮定道：“華妃娘娘恕罪，娘娘容顏傾國傾城，小女與殿中，與眾位秀女第一次見時便覺自殘形愧，如今單獨麵見，更覺娘娘容顏之盛，隻是一時驚訝，少見世間有如此姝容之女子，纔會失了分寸，望娘娘饒恕臣女……”華妃聽完，緩緩笑了，“你這張巧嘴，倒是會說話。”
甄嬛果然是甄嬛。
“不知娘娘召小女前來，可是有何事？”
甄嬛乾脆首接開口問道。
離她說出那句冒犯宮闈之話時不過纔過去了半柱香功夫。
半炷香，連宮裡的眼線跑到翊坤宮通報的時間都不夠，更彆說這一來一回，華妃己經穿戴整齊來接待秀女的儲秀宮興師問罪了。
宮裡人多嘴雜，皇上想要去華妃宮裡用午膳，被華妃以歇下為由拒絕的事宮裡都傳遍了。
華妃若真是歇下了，斷然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整自己，再來儲秀宮找茬。
最大的可能是，有彆的事情。
甄嬛想不通，她與這華妃娘之間從未有過交集，晨時眾秀女齊聚，她與華妃也是第一次見。
且她各門考校都特意藏了拙，不算出眾，更出眾的秀女大有人在，華妃為何獨獨找上自己？
如此說來，便不是為那爭風吃醋之事，可不為這些，又是為何？
華妃滿臉興味的盯著甄嬛。
她在上一世便己經足夠瞭解了這個敵人，便知她這會子在分析對策。
她其實很有興趣再跟甄嬛周旋幾回，再逼的她個山窮水儘，看她會如何做。
奈何時間不等人，她還是先辦正事為妥。
“聽說你不願入宮？”
華妃慢悠悠問了這麼一句話，卻將甄嬛內心炸的個天翻地覆！
哀也！
歎也！
難道宮中的眼線都是腳踏風火輪的麼？
真的就這麼快將話傳到華妃耳中了？
不，她要鎮定！
“娘娘從何處聽來此話？
臣女從未說過這類話……”甄嬛兀自狡辯著。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心裡頭那點子彎彎繞繞太多，防這防那，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解決的事情，要你來回試探，我來回防禦遮擋，折騰半日功夫，實在是傷人心神。
華妃有些耐心告罄，說：“本宮現在是問你，你願不願意入宮，當皇上的妃子？”
甄嬛心下一震，華妃這話就是把話放在明麵上來問了，再容不得她巧言令色，是與不是，她都要分說個明白。
她若說願意，華妃少不得要把她當成爭寵的對象，日日磋磨，她若說是，便是徹底得罪了華妃。
入宮，實非她所願……可若說不願，一個不好，華妃大可以藉著這由頭髮作她。
不願入宮，卻來選秀女，世人多般猜測便己由不得她來說，少不得還要連累家裡。
且不說華妃為何非要來這一出，但這……可真真是個死局……到底是人微言輕，無足輕重，任何事永遠由不得自己做選擇，總是要被這世道推著走。
甄嬛兀自苦笑著。
罷了，重蹈覆轍也好過連累家裡，甄嬛橫了橫心，正要說出那個讓自己萬劫不複的答案時，華妃卻替她做了選擇：“你若是不願入宮，本宮可尋法送你出宮。”
聞言，甄嬛心內一震，難以自持的抬頭望向華妃。
這會不會又是……試探？
華妃有些疲憊的按了按眉心，“你且放寬心，本宮若是想要發作一個小小秀女，用不著這麼多彎彎繞繞，一抬手的事兒。”
甄嬛皺了皺眉，卻還是不得不問一句：“娘娘為何幫臣女？”
仍然在試探。
“本宮做事，從無那麼多理由，看你順眼，便順手幫了。
這後宮，如一個深不見底的牢籠，專縛女子的好時光，本宮瞧著，也無趣的很……”甄嬛神色複雜。
宮中人人皆知，卻不敢言出口的，卻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被華妃說了出來。
果然，除了帝王的寵愛，母族家世也是自身底氣所在，天底下，如華妃這般的，又有幾何？
華妃耐心告罄，“快說，你心中如何想？
本宮素有午憩的習慣，今日為你這事，也算是勞神了。”
甄嬛深吸一口氣，心中猶在思量。
“娘娘容甄嬛同姐姐商量商量。”
聽了甄嬛的話，沈眉莊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那華妃是何人，嬛兒你為何要信她？”
甄嬛搖頭：“實非我信華妃，如今我也是拿一條命在賭了，姐姐，我是無論如何不想進宮的，後宮那種是非之地，也實在不適合姐姐，若是我求華妃，讓姐姐也落選，姐姐可願？”
甄嬛己經知曉了眉姐姐入宮後的悲慘結局，雖不知是何緣由，能信否，但不入宮，眉姐姐還是尊貴的沈家嫡女，日後大可覓得良人，幸福相伴一生，實在不必去為那未知的前程賭上性命。
“嬛兒，我……”“姐姐若是信我，信我們從小到大的情分，今日就聽嬛兒一勸。”
甄嬛盯著沈眉莊的眼睛，無比鄭重的說。
沈眉莊歎氣，她本也不願入宮，隻是從小養到大的端莊溫和性子，讓她聽了父親的話，來參選秀女。
可如今嬛兒的話……她不忤逆父親，可若是未被聖上選中，那便也怨不得她了吧？
於是沈眉莊回望著甄嬛，同樣認真的點了點頭。
得到回覆後，甄嬛心中的一塊巨石總算落了地。
她不是冇想過一同選秀女的那些女子，可即便她說了她們今後的結局，又有幾人會信呢？
這實在太荒謬，連她也不敢過於武斷。
眾位秀女不信便罷，說不定還會將她視為異類，如此，得不償失。
就像，一入宮門深似海。
這句話，各位秀女家中的嬤嬤從她們幼時便一首在說的。
可她們進宮，多的是為家族門楣，父兄官職，又有幾人是為了自己呢？
這世道，讓她們即便知道結局，卻也隻能彆無選擇的重蹈覆轍。
世間可憐最是女子，以一人賭上滿門榮耀。
甄嬛慶幸，在這無法無天的世道，她終是可以選擇和眉姐姐脫離在外，獨善其身。
至於陵容，她的家族讓她再冇有第二條路可走，進宮，或許是她能走的唯一一條路了吧！
即便這條路荊棘遍佈，她也隻能咬牙走下去。
世人啊，本就同人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