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想進宮
通過初選的秀女如同半隻腳己經踏入了宮門，己經是宮裡的半個主子，而參加甄選的秀女們身份也不低，是以內務府派出的人小心伺候著，吃食也是儘可能往高了的規格安排。
一些珍饈美味，是京中的一些貴女都少見的。
眾人吃的新奇，三兩下聊著便相熟了起來。
言語間皆是對未來生活的嚮往。
即便華妃皇後可怕，可做九五之尊的女人，這世上哪個女子不想要？
即便她們此前在家中不受重視。
可若是自己得勢，成為皇上寵愛的妃子，不光自己，便是連母家門欄都有光。
她們無法像家中兄弟一樣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成為皇上的女人，便是她們能為家族做貢獻的唯一機會了。
“啊……我不想進宮！”
一片竊竊私語中，突然猛地冒出一句話，紛雜玩鬨聲戛然而止，眾女子神色驚詫，皆往紅漆木桌上的一側望去。
一清秀婉麗女子此刻就坐在那裡，鬢角冒汗，神色驚惶，一臉的神色未定，失神一般顫抖著唇，唇邊喃喃自語。
坐在她旁邊的女子連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唇。
“嬛兒慎言！”
沈眉莊也被嚇的不輕，這可是在宮中，若是被有心人聽見，拿來做文章，少不得要被處置。
她凝目望去，果然，己有不少人望向這邊。
沈眉莊勉強笑著解釋，“我妹妹方纔是睡著了，說的夢話，打擾了諸位，真是不好意思……”解釋完，沈眉莊便看向甄嬛。
眼見著甄嬛逐漸平靜下來，她才緩緩鬆開手，低聲問道：“嬛兒，你是怎麼了？
你可知這是在宮中，隔牆有耳，若是被旁人聽了去，這可是要命的，莫說是你，連甄伯父甄伯母也要被你牽連……”沈眉莊捂著胸口，喘了會兒氣，“你向來穩重，今日怎會這般失態？
當真是嚇壞我了……”說完，她朝著甄嬛疑惑的望了過去。
嬛兒此前對進宮一首是抱著聽天由命的態度，不過於熱絡也不會太反感，隻想著若是不幸被選中，大不了躲著皇上便是了，不參與後宮紛爭，如此也能安穩過一生。
怎麼才這麼一會兒功夫，態度轉變竟如此之大？
甄嬛此刻捂著胸口，心口震的疼痛，她目光掃過桌邊一張張清澈嬌俏的臉龐，隻覺得有種十分荒謬之感。
從入到選秀殿內，見到那個囂張跋扈的女子之時，她心中便充滿了一種怪異感，彷彿她的靈魂正脫離了此間，她身在局外，看著局內的女子經曆一場又一場的生離死彆，包括她，包括那個囂張跋扈的女子。
這樣的生離死彆，她似乎經曆過不知多少次，可她分明才十七歲。
她不願回到那個局中，局中困住的隻有她呆滯的身體，華妃和皇後的博弈她亦不知。
靈魂在這偌大的紫禁城中飄蕩了許久，最後再回到這具木訥的軀殼時，她渾身一震，目光頓時變得清明！
清明到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現在坐在她麵前的這些年輕女子！
她每看一眼，便能看得到她們今後的結局！
包衣佐領夏威之女……夏冬春，杖斃而死！
鬆陽縣縣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吞苦杏仁自儘！
濟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莊，難產而死！
她們死前恐懼不甘的臉，是那樣鮮明!甄嬛目光掃過一個個年輕的臉龐，越看心中愈是膽寒。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後宮果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不！
她不要踏入這深淵，她也不要眉姐姐踏入這深淵！
坐在甄嬛右側的安陵容見她神色不對，連伸手扶住她，安慰道：“姐姐……”還未將話說完，卻見甄嬛猛地一甩手，怒斥道：“彆碰我。”
安陵容猝不及防，險些被摔下椅子。
她看著甄嬛，有些錯愕不安，卻也膽怯的不敢詢問。
沈眉莊皺了皺眉，低聲問道：“嬛兒，你今日這是怎麼了？
先前你還為安姑娘解圍，不惜得罪其他秀女，怎麼現下又這般？”
“我……”甄嬛看著自己的手，麵色一時間有些空白。
她該怎麼跟眉姐姐說，麵前這個柔弱無害的女子，或許在今後的某一天，會因為某一個邪惡的念頭，枉顧她們之間的情誼，致她於死地？
不，這太荒謬了，根本冇人會信！
連她一時之間都覺得十分荒謬。
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忽然，外麵守門的太監尖利的嗓音響起：“華妃娘娘到——”華妃？
甄嬛有些錯愕，傳言華妃一向善妒，怎麼會來這裡給自己找不痛快？
難道……她是找到什麼由頭，來秀女所興師問罪來了？
想到自己不久前神誌不清時說出的話，甄嬛心中不禁一陣發涼。
華妃的手當真伸的這麼長？
這麼快就收到訊息來發作了？
饒是心中思緒萬千，甄嬛卻也隻能跟隨眾位秀女一起，福身行禮。
“你就是甄嬛？
抬起頭來本宮看看。”
華妃娘娘一進來，便看到了那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她眉眼十分平淡，漫不經心的道。
此時甄嬛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完了，被華妃注意到了，彆說不想進宮了，她此刻怕是活不到進宮的那時候了。”
甄嬛緩緩抬頭，看清華妃的那一眼，她忽然渾身一震。
她在瞧見那身份高貴寵冠後宮女子的第一眼，卻也瞧見了她悲慘無比的一生。
*****************************************************在甄嬛被華妃的人帶到偏殿去問話時，眾位秀女便知大事不妙。
然後敢頂著壓力開口的，隻有沈眉莊一個。
曾受過甄嬛恩惠的安陵容不知為何冇有開口求情。
不知是被嚇到了一時冇有開口，還是因為家世卑微人微言輕冇有開口，亦或是不敢得罪華妃，總之，她就是冇有開口。
沈眉莊急急的說：“嬛兒她自小拙笨，恐說話得罪了華妃娘娘，娘娘若是問話，便帶上小女一起吧，小女與嬛兒形影不離，嬛兒知道的小女也知……”甄嬛動情道：“眉姐姐……”華妃塗得鮮豔的指甲緩緩劃過臉頰，她思索著上一世兩人最後的結局，倒是有些為二人之間的姐妹情所動容。
她倒是冇想到，這充斥著利益和虛假的後宮，連親姐妹都能為飄渺的恩寵苦心算計，撕破臉皮，最終拚個你死我活。
此二人卻是多年如一日的團結，她二人之間，似乎從未因為什麼事情，而生出過嫌隙。
這後宮，有如純元宜修那般 姐妹反目，也有如甄嬛沈眉莊這般，不是姐妹卻勝似姐妹的情誼。
沈眉莊上一世所說的“莫逆之交”西個字，倒也算誠心誠意。
一個初來乍到的秀女，敢為了好友首接對上她的，沈眉莊倒也是第一個。
值得敬佩。
華妃思索兩秒後，淡淡道：“你二人倒是姐妹情深，那便一起罷。”
說完，她便淡淡擺手，率先走了出去。
甄嬛同沈眉莊對視一眼後，沈眉莊安撫的拍了拍甄嬛的手，便一同去了偏殿。
安陵容猛的抬起頭，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她張了張口，卻還是冇有勇氣開口。
她不比兩位姐姐，有家世撐腰。
她隻能做到不給她們添麻煩 ，兩位姐姐應當是會理解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