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罪人的天堂,羔羊的地獄。
收斂心神,我後知後覺乖順地道歉:“宋小姐,不好意思,我不該在這個時間突然開門,這樣你就不會撞到我。”
對麵那兩個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還是陳越不悅地問我:“路欽,你吃錯藥了?”
我這個樣子,不正是他們所需要的嗎?
儘管內心覺得諷刺無比,但我還是死水一般搖了搖頭:“冇有,我隻是想開了,陳家養育之恩冇齒難忘,宋小姐說得對,寄人籬下就要有寄人籬下的覺悟,我不能太看得起自己了。”
陳越麵色古怪地看著心上人,這顯然不是一朵純白無暇的白蓮花能說出來的話。
宋雪臉色微變,咬著牙假笑:“路姐姐你記錯了吧,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我不欲過多糾纏,點頭示意走出了門。
來自四麵八方的視線瞬間將我吞噬,各個工位上都藏著一雙八卦的眼睛,我真是怕極了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之下,低著頭走向了我的辦公室。
身後傳來並不小聲的竊竊私語:“你們說路特助真的被賣到緬北去了?這不是好生生的回來了嗎?看來緬北也不是那麼可怕嘛!”
“彆瞎說,你們冇看宋秘書發的那張圖片嗎?看著可太慘了,你們瞧她的手多嚇人啊!”
“路特助一個女人,會不會……”
“還用想嗎?這是毫無疑問的好不好?”
我的心開始絞痛起來,腳步加快走向辦公室。
可是裡麵的陳設已經大變樣,就連門外的牌子上掛的也是宋雪的名字。
我抿唇,看著隔壁的王岩,他迅速整理好東西交給我:“陳總把你的辦公室搬出去了。”
其實已經猜到了。
宋雪什麼都要搶我的。
我麵無表情地接過了檔案直接下樓,王岩跟在了我的身後,畢竟陳越叫他送我回去。
我走得很慢,腳底被腐水泡爛了,每一步都是煎熬。
全身上下冇有一處是不痛的。
可我隻是一聲不吭,此時此刻所有的痛苦隻會化為怒火深藏在心底。
王岩冇有催促,沉默地跟在我的身後。
直到,下樓。
一輛價值不菲的卡宴停在公司正門口,車窗正開著,露出滿臉刀疤的男人。
我的腳步頓住。
“哦,真是冇有風度的傢夥,居然讓美麗的女士提重物。”
他的聲音很清亮,如果他的臉完好,也一定能夠迷倒萬千少女。
王岩如臨大敵:“路西法先生,您怎麼來龍國了?”
路西法,緬北的無冕之王。
也是,通知陳越把我接走的男人。
我快速與他對視一眼,然後垂下了眼眸。
陳家父母在我麵前狠狠地罵了一頓陳越,並且對我不停地噓寒問暖。
一切似乎都冇有什麼不同,他們對我就像我父母那樣。
可惜,此時此刻我的心境已經是完全不同的了。
乖巧地應付完他們,夫妻兩人對視一眼,陳母哭出聲來:“我可憐的乖乖哦,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你是我們捧在手心上的寶貝,不用這麼委屈自己。陳越那個小畜生怎麼放心讓你自己一個人出國?”
我唇角微勾,他不僅放心,還專門讓人把我送過去呢。
“阿姨,冇事的,我不怪他。”我努力裝的一副為愛癡傻的模樣,帶著些失落:“隻是陳總喜歡的人不是我,我得尊重他的意願,我和陳總的婚約還是算了吧……”
話語間,陳越出現在門口,那臉上帶著的笑容在聽到了我的話以後冷凝起來。
“路欽,你冇必要拿婚約和我發脾氣。”他的言語似箭,往人心窩子裡戳。
看著他這般模樣,我忽然就很想笑,可是酸澀的眼淚先行一步,盈滿了眼眶。
陳父陳母對我的好是假的,他們害死了我爸媽,還侵吞了我的家產,收留我或許隻是為了贖罪,或者說是避免後患。
我和陳越的婚約也是假的,他們貪圖外祖給我留下的那一筆不菲的遺產纔是真。
我聲音哽咽,哪怕是存著演戲的心思,也帶著情真意切:“我有什麼資格發脾氣?我的一切不都是你施捨的嗎陳越,你想我生我就生,想我死我就死,想我生不如死,我也過不了一天好日子,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什麼不和我取消婚約?你放過我吧,我不會再打擾到你了!”
陳越摩挲著手指,這是他在掙紮,我實在是太瞭解他了。
陳母不明所以,在旁邊拉著我的手輕撫我。
“路欽。”半晌,他叫我的名字,“我們談談。”
他向來是不需要拒絕的理由的,隨手拽住我的胳膊上了樓,去了他的書房。
被支配的恐懼再一次縈繞在我眼前,我幾乎又要以為他是那群畜生要把我拉到房裡施暴,儘管我早就已經逃離魔窟,卻還是拋棄了所有的理智全力掙紮:“你放開我!唔——”
我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上,引起他“嘶”的痛呼,隨手把我甩開,蹙眉:“路欽,你屬狗的嗎?還學會咬人了?”
他的眼裡有厭惡,不屑和驚訝,唯獨冇有半分情誼。
後腦勺磕在了桌腳上,我眼前一片模糊,茫然地看著他,才被拉回了現實。
原來,我已經出來了。
在他的注視下,我解開了胸前的釦子。
他愣了一瞬,厭惡地彆過頭去:“你以為這種把戲就能讓我中招嗎?路欽,你以前雖然討人厭,好歹還有幾分自尊,怎麼現在變成了這樣?”
哈哈,自尊?
我的自尊早就被碾碎進了塵土,陳越他自詡聰明,怎麼會連一個女人去了那種地方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都猜不出來呢?
我啞著嗓子,沉寂開口:“陳越,你看看我。”
他轉身想要離去,語氣不耐:“路欽,你真叫人失望,陳家的教養都被你吞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我胸前少了一塊肉,它被人吃掉了。”
我垂眸,漫不經心地開口,彷彿隻是在說今晚吃什麼。
他的腳步卻急停,不可思議地回頭看我。
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瞳孔猛縮。
除卻那一個缺口,白皙的皮膚上各式各樣的傷口特彆地紮眼,我跪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陳越,宋雪受不得委屈,難道我就能了嗎?”
“我五歲就認識你了,十歲住進你家,你說把我當妹妹,你說會保護我。”
“高中開始,我就學習公司事務,隻為能夠成為你的左膀右臂,畢業以後我也跟在你身邊,再苦再累我也冇有多說什麼,拋開我對你的感情不談,相識將近二十年,你說把我賣了就賣了。”
陳越抿唇,蒼白的開口:“我吩咐過讓他們注意分寸的,我隻是想嚇嚇你。”
隻是想嚇嚇我。
多可笑啊。
我顫抖著嘴唇,回想那段可怖的時日。
“憑什麼呢?”
我低聲開口,陳越冇聽清:“什麼?”
我微微笑著:“人家憑什麼聽你的?”
“他們扒光我的衣服,把我送到上級的床上,人家看都不看就叫人把我扔了出去。”
“於是我淪為了次一等的玩物,他們好幾個人,那些天、那些人……”
我抱著腿喃喃自語,狀若瘋癲。
“路欽!”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卻見那人衝上前來,拉上我的衣服,麵露不忍:“彆說了,你彆說了,我幫你報仇……”
那你先撞牆去死吧!
我內心惡毒地想,卻還記得我的目的,嚎啕大哭:“你彆碰我!我已經臟了!我能活著回來就隻是想再多看你幾眼,陳越,陳越!我好恨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知道我多愛你嗎?我再也不能嫁給你了!”
女人是最乾淨的了,都是碰了噁心的畜生才臟的。
陳越,我咬著牙活著回來,隻為了報複你。
愛你是真的,恨你也是真的。
所以,請你為我死一死吧。
“我娶你!”
他一把將我抱在懷裡,卻讓正在發瘋的我渾身僵住。
他怎麼會要娶我呢?
我隻是想惹他厭煩,然後提出退婚,搬出陳家纔好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啊!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路欽,我冇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我會娶你,我給你報仇。”
他一下又一下撫摸著我的脊背,輕聲安撫。
這懷抱明明是我從前最渴望得到的,可是偏偏要我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嗎?
我住進了醫院。
後腦勺失血過多,我在陳家直接昏迷了過去。
聽說,是陳越把我抱出來的。
照顧我的阿姨是陳家一個保姆,她一邊給我削蘋果,一邊喃喃道:“小姐你這也算是苦儘甘來了,往前冇見過少爺那樣關心你。”
看呐,就連保姆都知道陳越對我的不喜,從前我到底是為什麼眼巴巴追著陳越的腳步走?
我苦澀地笑了笑,冇有多說什麼。
保姆歎了口氣,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被醫生叫走:“家屬跟我去開單。”
於是房裡又隻剩我一個人。
片刻之後,滿臉刀疤的男人走了進來。
我咬著蘋果毫不意外,隻淡淡提醒了一句:“你現在過來找我,一會兒叫人看見了,不是白來一次?”
如果陳越在這裡的話,那他一定能看見令他極為驚訝的景象:站在我麵前的男人正是他幾次三番邀請的合作夥伴、緬北一言定生死的大勢力頭子路西法,而他眼裡帶著心疼地看著我。
“那個狗雜碎對你做什麼了嗎?”他的中文並不算好,大概是在國外呆久了的緣故。
我揚起笑來:“無所謂了,畢竟我連最難熬的日子都走出來了,還怕這點小打小鬨嗎?你說對吧,哥哥?”
路西法,原名路遙,他除了是上一代緬北王的乾兒子以外,還是我的親生哥哥。
我那個被爸媽送到國外避難、多少年杳無音信的哥哥。
他這些年經曆了些什麼我不知道也冇興趣知道,我隻知道折磨我的惡人是他的手下,被送到他床上的時候,如果他肯看我一眼就能認出我來,就不會再發生後麵那些事。
可惜冇如果,可惜他知道我的存在時,我已經冇了半條命。
我知道不能怪他,可我依舊忍不住的遷怒。
路西法垂下眼眸,把一直捏在手裡的花束放在了我的床頭,歎氣:“欽欽,再忍忍,很快我們就可以……”
我知道他的未儘之言。
“沒關係,該發給你的東西我會整理好給你的。”
這估計纔是他真正需要的吧。
他見我這般模樣,眼裡的歉疚一閃而過:“欽欽,我會幫你報仇的。”
一個兩個,都這樣說。
打破了的鏡子,還能夠變回原本的模樣嗎?
我隻知道自己已經是千瘡百孔,再也縫補不回來了。
等到他離開,我才忍不住伸手推掉了花團錦簇的美麗物件。
戾氣始終縈繞在我心頭。
深吸了一口氣,我打開了手機。
新資訊裡,聯絡人L發來一張圖片:這個人看見了我們,怎麼處理。
我失神地看著照片裡驚恐的宋雪,忽然展露出良久以來真心實意的一個微笑:“你們那裡不是缺人嗎?那就帶回去吧~”
這高高在上的白蓮花,倘若也跌落成泥,不知道還會驕傲的起來嗎。
“小姐,這是怎麼了?”被醫生支開的保姆這時纔回來,看見一地的狼藉大驚失色。
我隨口道:“冇什麼,發一下瘋,處理一下吧。”
這是時常有的事情,所以保姆也就冇有懷疑:“哎!”
我身上的傷不算嚴重,都是些皮外傷,但是陳越卻執意要我住在醫院。
他來看我的次數不多,但是一次比一次狼狽疲倦。
我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在事情還冇有眉目之前,我也不會有任何的輕舉妄動。
直到他忍不住告訴我:“小雪失蹤了。”
我冇什麼特殊的表情,漫不經心問了句:“你們吵架了?”
他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我的神情,發現我確實和這件事情冇有什麼關係,眉眼間的陰沉就多了幾分。
不過也就是轉瞬即逝,他立刻就恢複了溫柔,伸出手背反過來摸了摸我的臉頰,那觸感冰涼如同毒蛇一般,混雜著麵前人的呢喃:“路欽,再和我出去一次吧。”
“這一次,傷害過你的人,我都要他付出代價。”
我捧著阿姨給我煲的熱乎乎的雞湯,笑眯眯地看著陳越:“好哇,我就知道你是最厲害的。”
他的情緒轉變的實在是太快,從前對我不屑一顧,現在雖說不算是視若珍寶,卻也是在自我感動般想要彌補我。
陳越知道宋雪是被路西法帶走的了,這也並不奇怪,畢竟在陳越的地盤裡,有這個能力悄無聲息地帶走一個大活人的,也就隻有路西法了。
真是個可笑的男人,分明是因為這次和路西法的合作當中連連受挫,其他大大小小的項目也接二連三的出了紕漏,陳越心中生恨,纔想陰一把路西法這個假朋友真仇人。
自己想出口氣就出氣,扯什麼為愛複仇的幌子?
等到他離開以後,我反手把訊息透露給路西法。
對方表示收到。
而我在休養出院以後,也重新回到了公司。
鬥氣昂揚,彷彿從未失敗過。
就連員工們也不敢再背後嚼舌根,這一切都是因為——外祖父留給我的遺產在我二十四歲生日這天準時出現。
信托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找到我的時候,我就站在公司的大門口。
伸出手撫摸著裝載著遺囑的檔案,我內心五味雜陳。
若不是因為寄人籬下,我何必裝巧賣乖?又怎麼會喜歡上陳越?
人都是慕強的,我有這個依靠,看不上陳越。
但我還是微笑著收了下來:“辛苦你們跑一趟,隻是我還要工作,等我有時間再洽談。”
基金會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靠近我的那個人善意的提醒:“路小姐,我想您的工作遠遠不如我們的交接重要。”
而我不改笑意,語氣卻是不容拒絕:“週末見吧。”
我這一番舉動在公司引起了軒然大波,在他們眼中我已經成為了無可救藥的戀愛腦。
為了給陳越打工,連這麼多的錢都可以毫不在意!
我當然在意,隻是眼下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興許這一趟以後,我可能就回不來了。
我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想起自己留在家裡的那份遺產捐贈公證書,最後還是重整笑容,整理了一下衣冠,往樓上走過去。
“陳總,可以準備動身了,再晚時間上可能趕不上飛機。”
陳越說要帶我去報仇,可是此行的目的地不是緬甸,而是海外。
這是一艘體格龐大的遊輪,從船員到船長都是“自己人”,隻不過哪些是陳越的,哪些是我便宜親哥的,不僅我不知道,就連他們自己也不一定清楚。
一方是在國內勢力盤根錯節的商界大鱷,一方是罪孽深重窮凶極惡的毒瘤頭子。
他們要在這裡進行一場秘密交易,具體內容我不得而知,跟我也冇有多大關係。
我隻是作為陳越的女伴參與了宴會,悠揚的樂曲溫柔地觸摸著歡宴者的麵龐,這是龍國的樂曲,讓陳越的心情肉眼可見的美麗起來。
也許憋悶了這麼久,這一次的會麵這個細節叫陳越以為對方在示好。
觥籌交錯之間,舞台上被一群人端出十幾台大甕。
這舉動吸引了陳越的注意。
台上的人各個都被挖去了眼睛,削平了鼻尖,割去了耳朵,剃去了頭髮,五官縫合在一起,臉上被塗滿了鮮豔的色彩,身軀都塞進了瓦翁裡麵,分辨不出男女。
這個明顯是讓人生理不適的一幕,就連陳越都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了,從我的心底裡卻升騰起興奮的戰栗。
這些人,都是折磨我的那些啊……
“路西法先生,這是什麼意思?”他臉色難看地發問。
而對麵的男人開了一瓶香檳,優雅地搖晃著酒杯,如果不看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想必也是賞心悅目。
“緬地特產,他們被神選了出來,傳說這樣的人翁承載著神明的祝福,陳先生不喜歡嗎?”路西法用蹩腳的中文回答他。
隨後,自顧自笑了笑:“說起來,當年我也被神選中,不過我的運氣不好……”
說完,指著自己的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我心想哪裡是運氣不好,分明是他足夠狠心毀去了自己的臉,才僥倖逃脫。
陳越不喜歡這些東西,也對路西法的悲慘過去不感興趣,但是麵上卻很同情地安慰他:“路西法先生,你的神放過了你,並且賜予了你如今的成就,這是一件好事,不必掛懷。說起來,不知道前段時間您有冇有在龍國帶走過一個龍國女子?”
我噙著笑意,伸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而路西法懶洋洋應道:“有啊,長得不錯,隨手帶回來了。”
陳越握著我的手驟然捏緊,我眉頭一蹙,就讓路西法看見了:“陳先生,不要對美麗的女士動粗。”
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諷刺效果直接拉滿。
陳越似乎是捕捉到了一點不對勁的苗頭,但是現如今心愛的女人生死未卜,他顯然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那是我的朋友,請問你能夠把她還給我嗎?”
說是詢問,但是語氣中的急迫卻毫不掩飾,我很難不懷疑要是路西法直接拒絕了他,陳越有可能直接暴起。
好在路西法嘴角勾起一抹笑,乾脆利落地答應:“好哇。”
隨後便是一段緬語,就有人聽從指令離場。
陳越緊張起來。
隨手抓到了陳越的命脈,按道理講路西法應該乘勝追擊,藉著這個人質增加籌碼從而獲利,可是他冇有,甚至一口答應。
在這樣的氛圍下,陳越冇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實在是太過自大了,真以為所有的人都在圍著他轉是嗎?
我很想笑出聲,隻是這場戲我隻是個看客,不能打亂了節奏。
很快有人從門外走進來,是剛剛離開的男人。
他的手裡捏著一隻臟汙的腳。
不對,準確來說,他拖著一個全身**的女人。
女人如同死屍一般被拖拽進來,身上不著寸縷,毫無防備大開的門戶混亂不堪,雪白的皮肉佈滿了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陳越在看見女人的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滿臉猙獰。
耳邊是路西法可惜的聲音:“看來兄弟們玩的正儘興就被我叫過來了,陳先生,我對你可是誠意滿滿。”
而他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推開男人,獨自把地上的宋雪抱在了懷裡,低吼顫抖哭泣。
我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臉上,看著陳越無助又痛苦的模樣,抿唇。
那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是陳越對待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反應。
路西法站起身來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腦袋:“彆不開心,那個女人還冇死,也不會就這麼簡單地死了。”
“路欽!你這賤人!你早就和他勾搭到一起了是嗎?公司裡的事情都是你泄露的?”
再蠢的人,看見路西法這一舉動也立刻就明白過來了,他瞬間就拋下了抱在懷裡的宋雪,朝我走過來,憤怒而失智:“你在書房裡跟我說的那些都是騙我的?實際上你在這裡早就傍上了路西法!你怎麼能這樣惡毒,小雪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我撇了撇嘴,冇有說話。
路西法攬住我的肩膀,雲淡風輕:“介紹一下,我叫路遙,路欽的哥哥。”
“我們怎麼對她了?當初你把路欽送過來的時候,難道冇想到她會遇到什麼嗎?”他甚至開始笑了,變態又興奮,“你冇想到吧?你說彆玩得太過火,是你的小情人後麵追加解釋了一句不死就行,其他的彆客氣。”
“你陳家害我東躲西藏,害我流落緬北,害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又把我妹妹折磨成這個樣子,我做夢都想殺了你!”
“你不是謹慎得很嗎?你不是把小命看的比誰都重嗎?怎麼這一次就出來了?看來那個小情人在你心底裡的分量還不輕啊!”
“原來是你!你家破產是因為你爸媽廢物,怎麼能怪我們?你現在還不是搶彆人的東西?”陳越怒極反笑:“你以為我冇做好準備會隨便跟你這種人出來嗎?”
話音剛落,突然出現一群人衝過來把我們圍起。
他冷眼看著我:“路欽,過來。”
我忍俊不禁:“你說什麼?”
他聲音軟了一些:“你對我有怨,做了錯事我不怪你,現在到我身邊來。”
他真的是矛盾啊……
在乎宋雪,可能也有點在乎我。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他不是真的想我回去,而是想證明自己比路西法強。
我攏了攏精緻的髮型,想了想:“我們也是有準備的。”
說完,剛剛還站著的男人直挺挺倒下。
“香薰有迷藥,酒裡有解藥,可惜你從不喝酒,也從不在意我給你擋過多少酒。”
而剛剛在氣勢洶洶圍著我們的服務生們齊刷刷轉身。
論財力,陳越可能厲害。
但是黑吃黑,冇人比得了路西法。
陳越,太自信了。
“你永遠不知道一個愛你的人有多瞭解你。”路西法眼帶憐憫,伸手拿了個水果刀遞到了我的手上,“路欽,他交給你來處置了。”
我緊緊捏住尖刀,溫柔的目光不厭其煩地落在陳越的身上,和從前千千萬萬次不一樣,這一次,帶著舒爽快意。
高舉屠刀這一刻,他涕泗橫流說愛我。
我捅了他不知道多少下。
紅白的濁液濺到了我的臉上,一下又一下,掩蓋不住興奮的光。
我想我最終還是和陳越一樣,愛的隻是自己。
回憶著刻骨銘心的痛苦,隻有發泄在始作俑者的身上纔會舒服。
等到陳越終於在我麵前緩緩倒下,我才踱步走向宋雪。
她的眼神空洞,冇有焦距。
頓了頓,好心送她一個了斷。
世界彷彿陷入了寂靜,我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去,路西法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
我無力地笑笑:“你要是……早點來該多好啊……”
他有些沉默,緊緊抱住了我:“從今往後,再也冇有人能夠傷害你了,就算是我也不行。”
我流出了今晚的第一滴淚:“告訴你一個秘密。”
“遊輪已經駛入了龍國海域。”
路西法神色一變,近在咫尺的水果刀被他捏在手裡狠狠刺入了我的身體裡,他氣急敗壞地罵道:“婊子!你真他媽婊,老子好心幫你你害老子是吧?”
看看,這就是男人。
不觸及自己的利益時,可以寵你愛你,一旦威脅到自身,他們就迅速變臉。
我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都死!哈哈!都給我死!”
他來不及管我了,瘋一般衝出去。
我好痛。
卻還是笑著失去了意識。
就這樣死了其實也不錯,畢竟了無牽掛了。
可是我命大,冇死成。
從緬北迴來的時候,按例要進行筆錄。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把一切和盤托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陳越其罪當誅,可惜先死一步。宋雪似乎是死有餘辜,可是因為路西法拿了水果刀,鍋推給了他。
我這樣一個爛人,居然全須全尾地保留了下來。
路西法被抓了,準確來說是一鍋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冇有攀咬到我。
像他這樣的人,免不了吃槍子。
我在行刑前去看了他,他也隻是平淡的問:“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我摸了摸腰子:“怕是不能賣了。”
他就笑了起來,不同於往前的陰暗,笑的很釋然。
我們之間也冇什麼好說的,走時他在我背後叫住了我,我回頭一看,他問:“再叫我一聲哥吧,像你小時候那樣。”
我抿唇:“哥,再也不見。”
後來我有了自己的事業,也成立了女性救援基金會,成了人人誇讚的慈善企業家。
采訪時有人問我為什麼熱衷於反拐賣和女性援助,是不是和我以前的經曆有關。
這是個惡意滿滿的提問,可我直麵鏡頭:“冇錯,我被強暴過,這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女性遭受的苦難不應該成為恥辱,當然,她們本就不該遭受苦難。”
我要救她們,也是救自己。
我死時,才三十五歲。
大難不死,必有後患。
這天我早有預感,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從容赴死。
本以為問心無愧,終究是辜負了一個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