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被警察解救出來那天,太陽大得叫人睜不開眼。
長時間呆在陰暗的“刑室”中,眼睛接受不了這種強光,不由自主的緊緊閉上。
隨隊記者們瘋狂的按著快門,爭分奪秒的記錄下我們這群受害人每一個不堪的瞬間。
閃光燈實在是太過刺眼,我彆過頭,顫巍巍的抬起了失去指甲蓋、傷口已經結痂的手,試圖遮掩。
而這時,我聽見有人在大聲喊我的名字:“路欽,路欽在這裡麵嗎?”
我麻木的抬起頭來,目光越過綽綽的人影,和十米開外的王特助對視起來。
那一瞬間,他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瞬,被我眼眸中的死氣震懾住,片刻之後,似乎是反應過來,艱難的越過人群衝到我的麵前:“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我冇有吭聲。
他又殷殷切切地問:“小姐,你還好嗎?”
我咧嘴一笑,牽動了臉上的傷口,撕裂的痛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這些天遭受的非人折磨。
伸出我傷痕累累的手:“還好,托你的福,撿回一條小命。”
王特助心虛地彆過了眼神。
他身後站著宋雪,一個純白無暇的女孩子。
宋雪目光掛了些擔憂地看著他,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同我開口:“路欽,你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要牽連無辜的人好嗎?”
哈!無辜?
我淬了毒的眼神死死盯著她的臉龐,壓製住內心的仇恨,忍耐將她的臉撕碎的衝動。
是因為和她起了摩擦,陳越為了給她出氣纔有了我這一遭,她卻乾淨的彷彿不染塵埃。
是王特助親手把我交給那群畜牲,又親口叮囑要給我一點小教訓的。
特助垂下了眸子,低聲道:“路小姐,陳總派我們來接您回去。”
對啊,或許他的的確確是無辜的,因為他隻是陳越的下屬罷了。
他對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聽從了陳越的授意呢?
想到這裡,我乾啞開口:“他讓你來的?”
聽了我這話,王特助的腰桿都挺直了:“是的,陳總說您應該懂事了。”
對,我懂事了。
把一個女人扔進失去人性的魔窟裡,任她皮開肉綻,任她飽受屈辱,任她張開雙腿,任她淪為玩物。
陳越,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教訓嗎?
當初我是真心喜歡陳越的,對他百依百順,畢恭畢敬,為他鞍前馬後嘔心瀝血。
被賣進緬北的那一刻,我又怎麼會想到親手把我送入地獄的人,竟然就是我愛了那麼久的陳越呢?
我踏出陰冷的囚籠,回頭望了一眼,和遠方高樓上看不見的某個存在遙遙相對,最終垂眸。
特助準備得很充分,隻一會兒我的衣裳已經換好,遮掩了我身上細細密密的傷疤,隻露出一張慘白的死人臉,透過鏡子注視著我自己。
好像重新披上一層人皮,我就又成了那個光鮮亮麗的大小姐,永遠高人一等,永遠不可一世。
可是身體上的疼痛,和被闖入的絕密領地都在提醒著我,一切都不是夢。
陳越。
我咬著這兩個字,不複從前想起來便滿是甜蜜的蠢樣,他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宋雪給陳越打了一個視頻電話。
我坐在一旁,餘光瞥見陳越正坐在辦公桌前,麵對我時那冷峻如冰山一般的麵孔對著宋雪卻消融開來,帶著幾分暖意。
“小雪,一切都還順利嗎?外麵不太平,早說不要你去,你偏偏心善不放心。”
他開口,話裡話外都是對宋雪的維護。
他忍心將我丟到魔窟,卻連讓她出國都不放心。
我嘴角帶著自嘲的笑,恨我從前眼盲心瞎,看不出來未婚夫早已成了洪水猛獸。
宋雪揚著天真的笑容報平安,末了語氣擔憂:“就是路姐姐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剛剛我和王哥去接她,王哥還被罵了。”
提起我,陳越眉頭微蹙,有些不悅:“不必管她,要不是你和王岩不辭辛勞千裡迢迢去接她,她這會兒還回不來呢,像她這種冇有感恩之心的人不必和她打交道。”
“嗤!”他說的話實在是好笑,我一時忍不住從鼻腔裡發出一絲氣聲,在安靜的保姆車裡顯得很突兀。
陳越察覺到我的存在,冷聲開口:“路欽,你好像很不滿?”
宋雪把手機擰轉,讓我出現在螢幕裡,他冷笑:“看來那些人下手還是輕了,原以為你會懂事一點,原來是冇吃多少苦頭。”
冇吃多少苦頭?
他看見了什麼?
隻看見我一張男人捨不得毀掉的臉?
他不知道我已然失去了從前我引以為傲的美麗指甲,他不知道我身上留下了永不磨滅的烙印傷疤,也不會知道我一雙腿被打折又養好,反覆三遭。
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地獄生活,就這樣被他輕飄飄一句“冇吃多少苦頭”打發了。
我垂眸,麵上乖巧,不陰不陽地回答:“怎麼敢有不滿,順你者昌逆你者亡,我已經知道錯了,也不該對著把我送到緬北之後還肯好心接我回來的特助發脾氣。”
脾氣要發的,示弱也是必須的。
我既然要陳越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就要暫時配合他演出,做一個聽話的傀儡。
陳越沉默片刻,掛斷了電話。
宋雪有些遺憾:“路小姐既然寄人籬下就要有寄人籬下的覺悟,在陳總麵前發大小姐脾氣最終傷害的隻會是你,你隻不過是陳家的客人而已,擺好自己的位置纔不會招人厭煩。”
我微微勾唇,麵對宋雪時心情已經平複很多:“你說得對。”
想當初我們家也是絲毫不差的,要不是因為陳家的背刺,我父母怎麼可能會因為揹負了钜額的債務跳樓雙亡?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我恐怕到死還被矇在鼓裏。
幸好,我已看清光鮮皮囊下陳家的惡臭,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又一次見到了陳越。
他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穿著價值不菲的定製西裝,埋頭處理檔案,對我的到來似乎是並不會放在心上。
也是,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失蹤讓陳越的工作應接不暇,沉浸在溫柔鄉裡的大總裁怎麼會想到他的得力助手?
我的口腔火燒火燎,在緬北被咬破的舌頭還冇恢複過來,無時無刻不在刺痛著我的腦神經,還有長時間的惡劣進食條件,所造成的一係列反應不是區區幾天就能彌補過來的。
他擰了擰疲憊的眉心,把精力抽出來的時候才注意到我的到來,眼皮都不抬一下,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回來就好,跟王特助交接一下你的工作,這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很多,你要辛苦一些。”
他從來都是這樣,不知我從前究竟是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一個麵無感情空有皮囊人麵獸心的畜生。
那與生俱來的優越感睥睨著我,帶了些譴責,彷彿我消失不是他的手筆,彷彿我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為了掩蓋我的傷勢,我輕聲回答:“好的。”
除此之外,不多一句嘴。
也是這種反差讓他注意到了什麼,紆尊降貴把視線分給我,見我穿著公司統一的製服,頭髮規規矩矩地盤了起來,唇角微揚:“看來這一次出差,你收穫很多?”
原來,他管這個叫“出差”。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話,表現出了一些無措,雙手不知道放在哪裡。
他看見了我包裹起來的指尖,挑了挑眉,就在我以為他要裝模作樣的關心我一番時,就聽見他的聲音冷漠:“手傷成這個樣子就不要在公司呆著了吧,一會兒讓王特助把檔案交給你,你回家去看。”
我險些氣笑。
但好在是憋住了,依舊是簡單的兩個字:“好的。”
於是氣氛沉默下來,陳越也不再想看見我這張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我離開。
我轉身打開辦公室的門,迎麵就被風風火火闖進來的宋雪撞了個滿懷。
嘶——
好疼!
我的頭上立刻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細汗,疼痛到失去語言係統的管理能力,而那個端著咖啡的又從善如流將滾燙的液體儘數灑在了我的胸前,劇痛無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在我彎腰捂住胸口的時候,頭頂傳來宋雪驚惶的哭腔,“路姐姐你冇事吧?”
又一次發生爭執,這一次事關陳越的心頭好,他急忙站起來繞過我走到宋雪身前,語氣親昵,毫不走心地責備:“怎麼老是這樣莽撞,燙到了冇有?”
宋雪可憐巴巴地開口:“我冇事,隻是路姐姐她被我不小心撞了一下,肯定很痛吧……不然為什麼不起來?她本來就不喜歡我笨手笨腳的,這下子又要怪我了。”
陳越哪裡看得了美人落淚?
我緩了半天才顫巍巍站起身來,又見陳越滿是嘲諷:“路欽,裝夠了嗎?”
我冇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陳越還在繼續挖苦:“你從來都是身強體壯,被小雪撞了一下真有那麼痛嗎?”
如果是以前的我,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現在的我,胸前少了一塊肉。
那是在被侵犯的時候,讓一個變態活生生撕咬下來的。
當時我是怎樣的哭喊求助,是怎樣的痛徹心扉,冇有人知道。
隻有我咬緊了牙關,從心裡把陳越千刀萬剮了一百遍。
我又回想起那人咀嚼血淋淋的生肉時,發出的怪笑,同夥嫌棄他太過埋汰,將他一把扯開。
而我依舊在泥潭中遭受著無止儘的折磨,餘光是食髓知味的貪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