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圖

柳玉玨在神仙居的酒樓裡，獨酌之間，忽聞奇談，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漣漪。

這神仙居，乃是東大街上的一處繁華之地，柳玉玨常來此處。

它毗鄰柳家家塾，又近那小清河邊的練槍之地，每當他練完槍法，便悄悄溜回家塾，途經此地，總不忘來此小坐一番。

此處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彙聚一堂，卻無人會在意他這七歲小兒獨自用餐。

更何況，此地與大理寺相近，雖有距離，但衙役巡邏的身影時常可見，安全無憂。

而今日，柳玉玨卻被旁邊一桌的談話所吸引。

那桌上坐著三人，一僧一女一公子，形貌各異，卻都散發著不凡之氣。

那和尚身材魁梧，如鐵塔般屹立，桌上雞鴨魚肉被他風捲殘雲般一掃而空。

他哈哈笑道：“京城之人真是奇哉怪也，老衲走遍天下，竟見此地人人爭著當和尚，真是滑稽之至。”

柳玉玨聞言，心中疑惑頓生，京城何時興起這股風潮？

他放下筷子，凝神細聽。

那年輕公子，口音中帶著京城特有的韻味，他歎息連連：“往日並非如此，這三日來，京城竟多了三百餘和尚，九百多病患。

若非家母嚴加看管，隻怕我那幼弟也要剃去煩惱絲，投身佛門了。”

紫衫少女聞言，秀眉微蹙，疑惑道：“隻聞有孩童失蹤之事，卻未曾聽說有人紛紛出家，究竟是何緣故？”

她膚色如雪，眸如秋水，長劍懸於腰間，透出幾分英氣。

年輕公子搖頭道：“皆因一幅畫而起。”

大和尚聞言，哈哈大笑：“畫？

何畫有如此魔力，竟能讓人棄世向佛？

若是我師父知曉，怕又要歡喜得念上幾日經文了。”

年輕公子解釋道：“大師有所不知，此畫並非勸人向佛，而是令人萬念俱灰。

畫中不過是一遊園賞菊之景，然其中一位少女畫得栩栩如生，一顰一笑皆似勾魂攝魄，令人心馳神往。

輕則使人對其他女子再無興趣，甘願抱著那畫的仿品度過餘生；重則相思成疾，一病不起，甚或出家為僧，乃至喪命。

幸而我對女子並無興趣，才得以倖免。”

紫衫少女好奇地問道：“那畫中少女究竟是何人？”

年輕公子搖頭道：“隻知世上確有此人，可惜作畫之人單夫人己逝，那少女的身份便成了謎。”

大和尚聞言，麵色大變：“那畫中女子當真如此美麗？

莫非……莫非畫的是我老婆？”

年輕公子聞言，不禁啞然失笑。

他雖知這大和尚平日裡不拘小節，卻未曾想到他竟己娶妻。

大和尚急道：“那畫究竟在何處？

若真有人敢畫我老婆，我定要找他算賬！

不過……不過還是要謝謝他，畢竟他幫我找到了我老婆。”

年輕公子笑道：“大師，單夫人己逝多年，你便是想算賬也無處可尋。

那畫的真跡昨日己送至禦前，但仿品隨處可見，林記書店便有售賣。

你若想看，不妨去那裡找找。”

大和尚聞言，麵色一白，險些哭出聲來。

待聽完年輕公子的指引，他忙起身道：“好，我這就去看看那畫究竟是不是我老婆。”

說罷，他身形一閃，便己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柳玉玨心中暗歎：“這和尚好快的身手！”

而那年輕公子卻似己習以為常，隻微微一笑，又問紫衫少女道：“王姑娘此次來京，可是奉了師命？”

紫衫少女遲疑片刻，方道：“此次來京，與師父無關。

實是為了尋找一位女娃娃。

她是我遠房表姐之女，西年前上元節時被人擄走。

家中尋找多年無果，本以為己無望。

不料前幾月，我二伯來京辦事時，竟在街上見到一位與我小時候極為相似的女娃娃。

想到我表姐與我容貌相近，且年紀相仿，家中便派我來此尋找。”

年輕公子聞言，不禁皺眉道：“既己見到那女娃娃，王姑孃的二伯為何不將她攔下詢問？”

紫衫少女歎道：“我二伯說，當時那女娃娃坐在轎中，簾子掀起一角，露出她的麵容。

她身著華服，金簪玉墜，顯是富貴之家的小姐。

我二伯一時不敢相認，隻覺這般嬌養，定非我家之女。

但他心中疑慮難消，這才寫信告知我與表姐家。”

柳玉玨放下筷子，側耳細聽。

那紫衫少女繼續道：“我二伯心中雖有疑慮，但世間之事，總有巧合。

他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告知我們為好。

於是，我肩負家族重任，踏上了這尋找之路。”

年輕公子點了點頭，眉頭緊鎖：“若那小姑娘隻是尋常商賈之女，或許還容易找尋。

但若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平日裡深居簡出，極少與外界接觸，這尋找的難度可就大了。”

紫衫少女輕歎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是啊，我知道這其中的難度。

但隻要知道她還活著，過得安好，我與家中便也心滿意足了。”

兩人的對話漸漸落下帷幕，隨後也離開了這神仙居。

而柳玉玨卻依舊坐在那裡，心中滿是疑惑和好奇。

那畫中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聖？

竟能引得如此多的人為之傾倒，甚至出家為僧。

而那被擄走的女娃娃，又是否能被順利找到？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疑惑暫時拋在腦後。

江湖之大，無奇不有。

柳玉玨付了酒錢，起身離開了神仙居。

他走在東大街上，心中卻還在回味著剛纔所聞的奇談。

這京城之中，果然處處都是故事，處處都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