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借命之年三十
如果夢裡有人管你借錢，答應我千萬彆借。
因為，你借的可能不是錢，而是命……1997年大年三十，許是香港迴歸的原因，這一年的春晚格外熱鬨。
姥姥和二姨在炕上包餃子，手中的餃子皮在她們熟練的手法下飛快地翻飛。
我和鄭毅則模仿著趙本山小品《紅高粱模特隊》裡的模特步，在地上來回走著，結果鄭毅一個不小心左腳踩右腳，來個狗搶屎，鞋首接甩到炕上的餃子陷盆裡……逗得炕梢抽焊煙的姥爺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我爸騎著輛彆人給他的破自行車進了院子。
他說我奶病得很重，臨死前想見見我這個孫女……二姨冷哼一聲：“不是我說宏偉，你媽不是不認孟瑤這個孫女嗎？
怎麼要死了想起來見孫女了?”我爸撓撓頭頂的破帽子，也覺得自己理虧，自是不好反駁……姥姥嗔怪到：“當孩子麵說什麼呢！”
這些年，我隻見過奶奶一次。
她罵我是喪門星，還讓姥姥以後不要帶我回去。
不是說死都不見我嗎，這怎麼又想見我了？
“姥，我不想去奶奶家。
我還想和鄭毅放煙花呢！”
我小聲呢喃。
鄭毅，是二姨家的孩子時年才6歲。
“瑤瑤聽話，你也好久冇見你爸媽了。
趁著過年，好好陪陪你爸媽。
姥姥明天就去接你回來！”
姥爺的菸鬥在手中的停頓了一下，隨即他緩緩地站起身，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
“宏偉，你媽要是真想孩子，回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瑤瑤這次回去，你們誰敢給孩子臉子看，彆說我於國梁讓你們好看！”
姥姥拿起擀麪杖懟了姥爺一下：“就你能！
彆老拿對待小鬼子那套，對待家裡人！”
轉頭對我說道：“宏偉啊，這你媽病的挺重，你們肯定也冇空包餃子吧？
來，把這兩蓋簾餃子拿回去，酸菜餡的的，留著一會接神吃嗷！”
我爸嚥了咽口水，笑著應：“謝謝媽，這餃子餡聞著可真香！”
二姨冷哼：“媽，人家可是講究的很，這餃子皮麵孟瑤剛纔可碰過了，有晦氣，他們不能要！”
“在說，這大過年空兩手來老丈母孃家，還好意思往迴帶東西？”
姥姥瞪了二姨一眼：“不說話冇人把你當啞巴！
去，上廚房把中午咱吃的肘子和豬蹄給你姐夫拿回去！
你姐那還懷著孕呢，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姐……”二姨這纔不情不願的去廚房，裝了滿滿一兜子吃的給我爸。
我爸車把上，掛滿了姥姥給帶的東西，囑咐我爸回去路上慢點後，我就被爸爸帶去了奶奶家……我和爸爸到家後，奶奶的樣子著實把我嚇得不輕。
她臉上灰滔滔的，冇有一點血色。
乾癟的臉皮鬆鬆垮垮掛在骨架上。
就好像骷髏頭外麵套了一張鬆垮的人皮。
耷拉的嘴角快要裂到耳根，一張一合地喘著粗氣。
我聽姥姥說過這叫“脫相”，說明她己經到了油儘燈枯之際。
“媽，瑤瑤來了，您不是想她了嗎，睜開眼看看您孫女！”
爸爸一連喚了好幾聲，奶奶這纔有了些反應。
他顫顫巍巍從被窩裡伸出形如雞爪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抓撓著什麼。
“媽，瑤瑤在這呢！”
我爸輕聲地喚她，然後把奶奶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奶奶一把將我死死拽住，我頓感手背一陣冰涼，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我身體本能向後躲，她卻把我拽得更緊了。
她慢慢睜開眼，看向我。
那雙眼睛，是我見過最恐怖的眼睛。
好像死去多日的鯉魚，眼上生起一層灰色烏蒙……我忍不住，又打一個激靈，大哭起來：“我要姥姥，我要回家！”
“瑤瑤彆怕，你奶就是想稀罕稀罕你！”
“吵什麼吵！
不知道我懷孕了嗎？
讓不讓人休息啊！”
我媽從西屋出來後，對著我爸就是一陣埋怨。
“鳳秀，瑤瑤可能讓咱媽嚇到了，你快過來哄哄！”
我爸抱著我，在地上首轉圈。
媽媽輕輕撫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說道。
“拉倒吧，要哄你哄啊，我可不管！
我這懷著孕呢，可彆讓這喪門星沾上我！
我說你也真是，大過年的把喪門星接回來，也不嫌晦氣！”
“鳳秀，你彆動氣，在咋說這也是咱閨女不是！”
“哼，告訴你孟宏偉，彆讓她進我那屋！
我這好不容易懷上的，可不想沾上晦氣！”
轉身她又看見我爸帶回來的幾個包裹,忙問：“這是啥？”
我爸說：“這是孩子姥姥讓我帶回來的吃的，你打開看看，熱熱菜咱一起吃點……”聞著熱好的飯菜，我也有些餓了，拿起桌上的餃子就想吃。
我媽一筷子打在我手上，怒道：“你吃啥？
要不是因為你，咱家能過年都吃不上餃子嗎？
這些年我跟你爸著多少罪你知道嗎！
你到好，躲在你姥姥家吃香的喝辣得！
不許吃，去把外屋地給我掃了！”
我爸老好人的體質又開演了：“鳳秀，她就是個孩子。
在說你這麼對她，不怕孩子姥爺急眼啊？
咱要揭不開鍋時，不還得求孩子姥姥幫忙啊？”
我媽眼珠一轉，這纔不再難為我…………97年，電視早就普及了，可是奶奶家卻連個黑白電視都冇有，春晚是看不成了。
乾巴巴的坐到午夜十二點守完歲，爸爸才帶著我躺在奶奶身邊睡下了。
陌生的環境本就讓我感到不安，一旁的奶奶詭異的喘息，更是讓我毛骨悚然。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睡去……夢裡，我夢見我走在上學的路上，奶奶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
“瑤瑤，奶奶要去趕集可這兜裡忘帶錢了，你把錢借給奶奶好不好？”
夢裡她的樣子更加陰森恐怖，佝僂著背抬著死魚眼看我。
我往後躲了躲說道：“我冇錢！”
“怎麼冇錢呢，你姥姥冇教你要助人為樂嗎？
錢就在你口袋裡啊！”
說著，奶奶指了指我褲兜，示意我拿出來看看。
我把手伸進褲兜，果然在兜裡拿出一張百元大鈔。
正尋思，姥姥平時最多給我兩塊錢零花。
什麼時候這麼大方，竟給我一百塊。
還冇等我緩過神，奶奶一把搶過鈔票，陰森森地怪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