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維維 作品

第1章 山旮旯裡來了個金嗓子

    

夏夜,是礦工生活最有趣的時候。

家家門前搭涼床,大人們聚一起納涼,拉呱嘮嗑,說些礦裡的是是非非,長長短短。

各家的孩子搭夥過家家,躲貓貓。

頭頂是滿天的星星,和那枚圓了又缺,缺了又圓的月亮。

自打 “小紹興”回老家探親帶回一個女人,打破了這裡的生活常態。

那女人長相漂亮的一塌糊塗,每晚納涼時分總引來一撥又一撥的人在“小紹興”家門前轉悠。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江浙某些市縣的一些“老三屆”為了逃避上山下鄉,來到這座煤礦當了工人,雖說免做了“泥腿子”,卻趕上了“煤黑子”,離不了一個“苦”子,誰讓自個趕著了這樣一個時代呢!

這人就得認命。

這撥人中不乏有才之人,有會畫畫的,寫書法的,也有會吹拉彈唱的。

“小紹興”也是為了不當“泥腿子”和一幫同鄉來到這座煤礦。

“小紹興”憨厚實誠,長相一般,也冇啥本事,可偏偏討了一個讓人眼紅的老婆,令那些個豪情萬丈,有才也有貌的後生,心海泛起醋波,暗地裡首嘀咕:這“小紹興”何德何能娶回如此美貌的老婆!

礦裡的小青年不管是否老鄉都與“小紹興”套近乎,熱乎勁讓“小紹興”忘記了先前的白眼。

這幫人得空就往“小紹興”家跑,聚餐喝酒,唱歌聊天。

這年夏天,“小紹興”門前的納涼晚會是礦區一道最獨特的風景。

每每夜幕剛啟,“小紹興”的門前就圍坐一圈人,那些個有點才氣的人都聚在這裡,手風琴伴著那女人的歌聲到處流淌。

歌曲多為古老的民歌,有外國的,也有中國的。

有時也唱《紅燈記》、《沙家浜》選段和現在稱“紅歌”的歌曲。

女人聲音柔美,即便是很硬朗的歌曲從她喉嚨裡出來也成了靡靡之音。

女人打扮與眾不同,頭髮攏在後麵很隨意地用一白花手絹紮著,穿的衣裳看著素淨卻透出妖嬈,全身上下都吸引人的眼球,瞟上一眼肯定讓人心動過速。

“小紹興”與她配對就像武大郎與潘金蓮絕對不相稱。

嫵媚的女人與魅惑的聲音撩撥得大男人、小媳婦,大姑娘、小夥子心氣兒浮動,白日紮堆議論,夜晚坐在涼床上聽著“小紹興”家傳來的歌聲。

一時間,大夥兒心裡頭盛不下其它的事,就一件事:猜測這女人的來曆。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

女人名叫金維維,原是沿海某省歌舞團的演員,因生活作風問題被開除回原籍紹興。

作風問題當時可算是個大問題,家人跟著丟臉不說,連飯碗也尋不著,隻好跑到新疆尋生活。

一個偶然的機會,金維維結識了“小紹興”的哥哥,他在新疆當兵多年,見到這麼標緻的女人,也就把那個“作風問題”拋到了腦後,相處不多時就想乘回鄉探親之機把婚結了。

“小紹興”得知哥哥的喜訊,也請假趕回老家見新嫂嫂。

見了這麼漂亮的嫂子“小紹興”害羞的不敢用正眼瞅,隻在人家不注意的時候飛快地掃一眼。

新嫂嫂眼睛迅速逮住“小紹興”驚慌的眼神,火辣辣的令“小紹興”的心顫抖不己。

他像個害羞的大男孩,把頭垂的很低,很低。

他懷疑自個的眼睛,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美貌的女,而且將會成為自己的嫂子。

準嫂子上前搡了“小紹興”一下,親昵地拍了拍他敦實的肩膀,說:“在煤礦工作?”

“嗯。”

“小紹興”點點頭,依然不敢看未來的嫂嫂。

“在哪?”

“蘇浙皖交界處,屬浙江,離伢紹興不遠。”

“哎呀,那比新疆好多了。”

準嫂子拿出新疆帶來的葡萄乾,說:“嚐嚐新疆的特產,很甜。”

甜甜的聲音伴著唱歌般的笑聲蜿蜒地穿過“小紹興”耳膜,進入那顆年輕又有些躁動的心。

“小紹興”羞怯地抬起頭,那張冇有丁點瑕疵的麵孔令他一陣眩暈,手一抖,葡萄乾撒了一地。

“哎喲,嫌阿姐的東西不好?”

準嫂嫂佯裝生氣,輕輕打了他一下,蹲下身一顆一顆撿滾在地上葡萄乾。

“不不、、、我我、、、”“小紹興”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不知如何解釋。

趕緊也蹲下身幫著收拾掉在地上的東西。

那雙白淨纖細的手有意無意地碰到“小紹興”的臉。

“小紹興”緊張的有些透不過氣來,臉越發地紅了。

自此,金維維把熱烈的眼神從哥哥的身上轉向了弟弟。

“小紹興”也由害羞、躲閃,轉為接納。

一來二去,“小紹興”視野裡隻有金維維,哥哥、父母都看不見了。

就在父母籌備哥哥與金維維婚禮的時候,“小紹興”與準嫂嫂上演了風花雪夜的故事,成了一對地下鴛鴦。

短短幾日,一個怯生生的大男孩成了男人,雖心有愧疚,卻奈何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地越陷越深。

婚禮前三日,新娘與“小紹興”私奔。

一週後,“小紹興”帶著金維維回到煤礦,嫂子成了妻子。

火箭的速度娶妻,且又如此的美貌,驚煞了工友,羨煞了那幫有些斤兩的“老三屆”。

“小紹興”家裡日日都是高朋滿座,凡有兩把刷子的青年都愛來串門。

會畫的、寫的;能唱的、拉琴的,有那麼點一技之長常跑到金維維麵前顯擺。

“小紹興”像個跑堂的小二,端茶倒水,然後默默地躲在一邊,看著老婆與人談笑風生,佯怒還嬌。

又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開始熱場。

金維維像花兒一樣幸福,“小紹興”如鍼芒刺心般地痛苦。

有一寧波來的“老三屆”,不僅書法棒,手風琴也拉的很溜。

他是“小紹興”家的常客,逮著空就來。

無論“小紹興”在不在家,上班與否,“手風琴”照來,在他的眼裡這家的男主人就是空氣,全然不在眼裡。

那個時候忌諱作風問題,所謂“作風”特指生活作風,也即男女非正常的關係。

誰有了這方麵的辮子,無論有多大能耐被人吐唾沫,戳脊梁骨是免不了的。

可到了金維維這兒,人家卻冇那麼多顧忌。

誰在她麵前顯擺,能招來她的媚眼,博得她的一笑,誰就會被羨慕,被仰視。

“手風琴”有兩把刷子,能拉會寫,人長的也挺帥。

每逢夜幕降臨,“小紹興”家門前的納涼晚會少不了“手風琴”的影子,尤其金維維的敞亮的嗓子配他的手風琴,成了晚會必不可少的節目。

美妙的聲音流淌在礦山生活區的角角落落,為礦工們黑黜黜的單調生活添了些許色彩,豐富了“手風琴”夥伴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