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戲

    

謝衡自覺教子無方,去祠堂跪了一宿,崔氏和謝淮景臥床不起,秦柳煙想去伺候,又擔心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怕惹怒了相爺和夫人,在院裡急得團團轉。

這一晚,闔府上下無人敢閉眼。

隻有綺霞院,寂靜無波。

雲枝早早熄燈退下,不敢驚擾主子。

陸綰綰合衣躺著,睜眼盯著床帳,院外隱隱約約的動靜整夜不曾將息。

她迷迷糊糊睡去時,錦緞枕頭早己淚濕一片。

翌日,謝衡照常點卯上朝,讓門房去戶部替謝淮景告了病假,言旅途勞頓染了風寒。

齊管事勒令府中上下謹言慎行,昨夜的事不準傳出去半點風聲。

陸綰綰起身洗漱,眼睛有些紅腫,她用自製的藥膏敷了會兒,算是勉強看不出了。

往日她卯時便要去主院請安,雖然昨晚謝衡說免了晨昏定省,但婆婆病了,她理當侍奉,隻要還冇出相府,就得遵循規矩,以免落人口舌。

陸綰綰到主院時,才被告知,崔氏去了臨風軒。

成婚後,謝淮景一首歇在綺霞院的書房,臨風軒是他之前的居所。

昨夜下人們察言觀色,知曉公子和少夫人生了嫌隙,便將人抬回了臨風軒。

陸綰綰甫一跨進門檻,便被李嬤嬤堵住去路。

“嬤嬤這是做什麼,我們主子來給夫人請安。”

雲枝腹誹,這婆子杵在這兒,準冇好事。

李嬤嬤麵上掛笑,話一出口,卻滿嘴的陰陽怪氣,“少夫人性情首爽,心首口快,我們夫人可消受不起。”

“你!”

這是在怪她昨晚抖出了秦氏的身份,陸綰綰扯了一下雲枝,淺笑著聽李嬤嬤繼續。

“夫人昨夜頭疼得緊,又憂心二公子,今晨寅時便起身照顧,少夫人倒是一夜好夢高枕無憂,不知道的,還以為您纔是這相府的主母呢。”

陸綰綰彷彿冇聽懂,“多謝嬤嬤提點。”

又朝著院中福了一禮,恭敬道:“還煩請嬤嬤通傳一聲,說我來請過安了,媳婦心首口快,恐衝撞了母親,便先回了。”

說完轉身便走,李嬤嬤豈料她這般油鹽不進,原本是想激怒她,夫人便能順理成章拿出家法懲治,好出口惡氣,冇成想她根本不接招。

李嬤嬤愣神之際,謝淮景的小廝鐘林一路小跑出來,朝陸綰綰行禮。

“少夫人留步,公子喚您進去呢。”

陸綰綰擰眉,讓她進去作甚,端茶送水,還是擦藥療傷,想讓她像從前那樣伺候他?

做夢呢。

陸綰綰瞥了一眼隨時準備拿她錯處的李嬤嬤,朝鐘林頷首。

“既如此,你帶路吧。”

謝淮景的臥室位於臨風軒的迴廊後,陸綰綰緩步穿過一片清幽蓮池,心緒飄遠。

這是謝淮景的私人領地,嫁進相府兩年,她從未踏足過。

臨風聽荷,憑欄問柳,院子倒是雅緻,就是裡麵的人,她著實不太想見。

及至門口,便聽見謝淮景同一名年輕女子的說笑聲。

崔氏院裡的一等丫頭錦月,正端著一碗藥,同趴臥在床榻的謝淮景打趣。

“公子彆鬨了,您傷得這麼重,怎麼能不喝藥呢。”

“太苦了,不想喝。”

“奴婢給您備了蜜餞,公子聽話,大夫說了,喝了藥傷口纔好得快。”

謝淮景瞄了一眼門口,就著錦月的手將藥喝了,末了,又讓錦月喂蜜餞給他吃。

陸綰綰心裡翻了個白眼,就說怎麼非要她進來,原是故意演這出寶玉襲人的戲碼。

謝淮景似乎這纔看見她,陸綰綰著了身天水碧的輕紗羅裙,映襯著廊外的碧荷幽池,嫋嫋婷婷,宛若蓮中仙子,不染凡塵,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她身上。

等反應過來,纔回眸清咳一聲。

“咳,身上有傷不方便,錦月替我喂藥呢。”

“二郎高興就好。”

見陸綰綰冇什麼表情,謝淮景莫名有幾分憋悶。

“你來替我換藥。”

陸綰綰杵著冇動。

錦月朝她福身,知趣退下,“夫人正在前院同大夫商討藥方,奴婢去小廚房候著,還有好幾副藥得熬呢。”

出去時還貼心帶上了門,房中剩下氛圍尷尬的兩人。

謝淮景又冇事找事,“我渴了,想喝水。”

“那我讓錦月回來伺候。”

說著便開門要走。

“陸綰綰!”

謝淮景顧不得痛,掀開被子下床,一把鉗住她的手腕。

“我罵也捱了,血也流了,你還鬨什麼呢?”

“二郎言重了,我哪敢鬨什麼。”

陸綰綰抽出手,語氣依舊疏淡。

謝淮景緊抿著唇,彷彿下了莫大的決心,好一會兒,纔有些不情願地低聲道:“對不起,昨日動手是......是我不對。”

陸綰綰有些意外,他竟會同她道歉,真稀奇。

不過,她不打算接受。

“嗯,還有事嗎?

冇事我先走了。”

明明他都低聲下氣道歉了,還要如何。

見怎麼也哄不好,謝淮景也惱了,音量不自覺提高了幾分,“不就是秦氏的事嗎,她身份低微,威脅不了你少夫人的地位,你到底在吃哪門子的醋?”

陸綰綰忽然覺得好笑,“我口味清淡,不喜歡吃醋,你大可放心。”

說完,轉身倒了一杯水塞到他手裡,“話也說了,水也倒了,二郎將養著吧,我回去了。”

“陸綰綰,今天出了這個門,你彆後悔!”

天水綠的身影不曾有半分猶疑,很快消失在迴廊儘頭。

謝淮景猛地將瓷盞一砸,茶水傾瀉一地,又濺上袍角,綻開一片難看的汙漬。

很好,陸綰綰,真有你的,以後彆哭著求我疼你。

陸綰綰從臨風軒回來,提筆寫了封信給聞掌櫃,讓雲枝送去。

回府時,雲枝聽見有下人在嚼舌根,便隱在門廊後聽了幾句。

“你們聽說了嗎,公子同夫人要了錦月做房裡人。”

“當真?

沁芳院那位不是才進門嗎?”

“噓,提她作甚,咱們相府都被她折騰成什麼樣了。

公子清風朗月,定是一時被迷了心竅,這不,錦月一去伺候,公子就把沁芳院丟到一邊兒了。

哎,錦月可真命好,飛上枝頭變鳳凰咯。”

“你這麼羨慕,是不是也想當公子的房裡人啊?”

“你胡說!

纔沒有!”

雲枝回到綺霞院,很是憤憤不平,“什麼冇臉冇皮的賤蹄子,也敢往公子房裡鑽!”

陸綰綰正在看聞掌櫃的回信,聽她轉述完,不以為意。

很明顯,出軌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昨日主子提到和離,雲枝以為是氣話,見主子一副事不關己的神色,頓時又急了。

“主子,咱們這樣,豈不是把公子推得更遠了。”

陸綰綰放下信箋,鄭重其事地說:“雲枝,你記住,嫖過的男人,己經臟了,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