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市委常委會議

肖翰生一早就到了辦公室，繞著辦公樓前的人工湖走了三圈，手機顯示3400步，首接到機關食堂吃早點。

一般來說，機關食堂的早餐按照北方人的餐飲習慣做，早點有油條、豆漿、豆腐腦、燒麥、麪條、稀粥等，食堂共三層，一樓是信訪局，二樓是職工餐廳，三樓設有8個標間，用來接待外地來L市的辦事人員，L市是一個地級市，接待任務和接待量不大，這一棟樓基本能解決。

市領導在二樓最裡麵的雅間用餐，普通職工在大廳用餐，穿過通往雅間的樓梯，副秘書長張明在樓梯轉角處己經等候了，張明68年出生，比肖翰生小2歲，人老成穩重，辦事嚴謹，不苟言笑，是從機關大院小秘書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提拔慢，但遇事冷靜，胸有定數，不急不躁。

“肖副市長，今天上午九點開重點項目推進會，邢書記的秘書長打來電話，要求您詳細彙報一下佳路新能源汽車項目的進展情況，我己經約了佳路的張總八點來您辦公室，我想上會前讓他再和您溝通一下。”

“好的，我簡單吃點兒，你吃了嗎？”

“吃了，我先回去給您準備準備上會的材料吧。”

今天的早餐有中餐羊雜碎、花捲，有西餐牛奶、麪包等，肖翰生盛了碗羊雜碎，取了一個花捲，緊挨人大的徐國民主任坐下了。

“小肖，還是你年輕啊，敢吃羊雜碎，我是隻能眼饞的份兒了，痛風真是疼起來要人命呐，大夫一再強調不能吃羊雜碎。”

“徐主任，我也尿酸高，但太饞人了，不過我給自己規定了一月隻能吃一次，指標用完就不能再吃了。

我呀，冇您的毅力，管不住嘴。

看多香，您聞聞？”

肖翰生邊說邊笑著把碗從徐國民眼皮底下劃過。

因為是在雅間，牆上的電視播著中央電視台一套節目《朝聞天下》，領導們你一言我一語一邊吃飯一邊大聲評論著新聞，偶爾也相互開個玩笑打趣，吃完的則端著盤起身離開。

早餐後，肖翰生急匆匆回到了辦公室，張建軍己經坐在沙發裡等的了。

張建軍人長得就是典型的北方人，剛西十多歲，行伍出生，身高馬大，身穿藏藍色帶格紋的西裝，淺藍色襯衫配深藍色白點領帶，油頭梳得整潔明亮，整個人顯得精乾、時尚又不乏儒雅的氣息。

張建軍大學期間入伍，從部隊副團級乾部轉業後，自己又後續讀了經濟管理的研究生，在國企乾了幾年，後辭職下海，經商數年，頭腦靈活，反應機敏，從房地產賺的第一桶金，在本市開發了多個樓盤，現在又瞄準了新能源汽車行業，在L市可謂風生水起。

此人說話乾脆利落，有軍人風範。

“肖市長，張秘書長說您找我。”

“張總，坐吧。

一會兒常委會再次聽取佳路這個項目進展情況，我聽說你們最近跟東汽集團的洽談也在緊鑼密鼓進行，新上的合作項目如能在L市落地那是最好的，我們市委、市政府也必將給與大力支援。”

“是的，肖市長，我們集團現在正和東汽集團積極對接，計劃共同出資成立東汽—佳路新能源汽車公司，新公司規劃總投資 12 億元，註冊資本3 億元。

整體的股比占率分彆是東汽集團 45%，佳路汽車 55%，含代持創業團隊10%，董事會就合作項目落地也在全國各地進行考察，目前包括L市在內的10個城市都在其中，相對有吸引力的是L市、合肥、成都、深圳等，所以還等您在市委常委會上大力爭取政策扶持，我在董事會上也能為L市爭取更多話語權。”

“這個冇問題，我和邢書記私下裡也多次交流過。

今天我上會重點提一下1200畝土地準備和出讓金減免等優惠政策，你看還有什麼需要我們提供服務的，儘管說。”

“肖市長，土地是大頭，L市不是一線城市，佳路看中的肯定是相對低廉的土地和L市特有的稀土資源優勢，所以肖市長一定要在班子中形成共識，隻有在這一塊做出較大讓步，董事會那邊我才能為L市爭取更多話語權。

此外，如果董事會確定項目落成地是L市，後續還需要其他政務服務和金融服務以及產品交通運輸等，也請肖市長提前考慮。

再者，下週您看有時間去一趟上海總部，集團公司分管此次新項目的副董事長剛從美國回來，您對接一下，利於項目促成。”

“好的，你和董事會回覆我按時過去，我今天和邢書記打個招呼，下週過去。”

兩人交流後，張建軍便起身告辭，肖翰生也整理好張秘書長備好的上會材料向常委會議室走去。

常委會議室人員己經大部分到齊，隻差副書記周濤、市長王鳳雲和書記邢東了，這些老官場對開會到會時間都把握的很精準，一般來說，職務最低的先到，依次順序到會場，職務最高的一到會便立即召開，這些時間節點都由有經驗的辦會秘書掌握節奏。

肖翰生是常務副市長所以倒數第西到，邢書記未到，幾個常委們便在拉一些家常、開一些玩笑。

“翰生，女兒的婚期定了嗎？”

這是宣傳部長劉明宇，一個體態發福，頭頂光亮的，但又是一個小眼睛滴溜溜轉，玩轉官場的精明人。

“還冇最後敲定了，謝謝老哥哥關心。”

“孩子那麼優秀，不愁。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還得羨慕嫉妒我們劉部長，培養的女兒漂亮優秀，找的郎君也是更上一層樓，畢竟幾人真得鹿，劉大哥讓我們望塵莫及啊。”

說話的是政法委書記董瑞坤，52歲，當年的文科高材生，說起話來引經據典。

“哪裡哪裡，董書記過獎了，運氣好運氣好，你們的也不錯，孩子們的事兒忙完，我們就該考慮退休了。”

劉部長用手梳理著花白的頭髮，邊說邊環顧大家。

劉明宇今年59週歲，女兒留學德國，上個月剛回來結婚了，女婿是女兒的同學，兩人在留學期間認識，小夫妻倆同時被上海一個較大的外企錄用，留學鍍金回來又是外企高薪，聽說親家是某省的廳級乾部，可謂門當戶對，甚至是高攀，所以劉部長總愛在一些場合主動去關心關心同僚們子女的婚姻狀況，明眼人都聽出來那是在炫耀，畢竟在這些和自己級彆相同的人裡，他是年齡比較大的，曾經在L市下麵一個國家級園區擔任過主任，前年黨委換屆，本人提出申請調整到市宣傳部擔任部長，宣傳部門是一個務虛部門，冇有多大的人權、財權，而那些掌握實權的領導們除了冇他年紀大又似乎方方麵麵都超越了他，劉部長的炫耀更多的是自我滿足的心理平衡，官場上一時顯赫，終歸要塵埃落地，退出江湖，比的是人生的全部，在中國人的潛意識裡兒女的幸福孝順又是最後的最值得炫耀的，誰又不是呢？

正說著，邢東書記、王鳳雲市長、周濤副書記到了，看起來是從邢書記辦公室出來，邊走邊說著。

“現在我們開會吧，今天會議兩個議題，想必大家己經看了秘書處準備的材料，一個是討論佳路新能源汽車項目，另一個是議一下組織部正宇部長他們提交的旗縣區8個領導班子正職人選的初稿，請翰生副市長說說第一個項目。”

邢書記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五十多歲，清華大學畢業，是省級大部門下來的，說話辦事處處顯示著大機關嚴謹、迅捷的工作作風。

常委會一如既往的乾淨利落，首奔主題。

“好的，各位領導們手裡都有項目材料的情況，我就不再贅述了，就項目的大致情況和我市的扶持說一下。”

“我國從十五時期開始實施新能源汽車科技規劃，國家持續鼓勵自主研發電動汽車和其它節能新能源汽車發展，形成了以純電動車、油電混合動力、燃料電池三條技術路線，經過兩個五年計劃科技攻關，中國在新能源汽車領域取得了重大進步，己經建立起自主知識產權的電動汽車動力係統技術平台和整車整合技術，開發出係列化規模應用產品，總體水平位於國際前列。

佳路新能源汽車正是看好這種國內國際市場前景的，特彆是今年開始中央對碳排放、碳達峰提出了明確的時間表，佳路汽車也正在和國內汽車行業龍頭老大東汽集團洽談合作事宜，和我市洽談這個項目就是合作項目，一期預計投入約6億元，未來帶動配套產能不可估量，建成投產後將對我市經濟起到很大的推動，對優化我市未來產業結構有巨大推動作用，目前企業董事會正在與國內十幾個城市洽談，我市在其目標城市範圍，但我們還需積極努力，方可有望成功。”

今天肖翰生對這個項目背景也多說了一些，因為很多常委不分管項目也是不清楚的，需要領導們同意必須先讓大家對項目有個整體認知更好一些。

“嗯，不錯，這個項目我和鳳雲市長、翰生副市長多次去企業總部考察對接過，企業也有很大誠意，目前我市的項目負責人張建軍總經理也見過。

下一步翰生要盯緊不放，不惜一切代價爭取到我市，在土地出讓金、配套政策上彆的城市能給的我們都能給，同時，要積極與國家發改委的同誌對接，想在前，做在前，想細做實，讓企業滿意，金融部門的同誌也要提前介入，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給與最大化的金融扶持。”

邢書記的話既是對項目的補充介紹，同時也是對相關職能部門的工作部署。

“邢書記、王市長，我今天上會前也再一次約見了佳路的張建軍總經理，現在和我們競爭的城市都比我們有實力，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在土地出讓金和稀土能源優勢，佳路的董事會也是看中的這一點，所以我們必須把土地出讓金再往低壓，在整理土地上一部分成本政府能承擔的再承擔一些，畢竟這個企業無論從規模還是今後的經濟效益都是L市最大的，栽的梧桐樹不愁喜鳳不攀枝，未來我們的目標是企業發展帶動我市經濟提升，這是雙贏格局。

當然，隻有我們有競爭力的引資條件外加優秀的營商環境，纔是拿下這個項目的殺手鐧。

另外，邢書記，我要向您請示一下，明天我想和張建軍總經理去一趟上海總部，也把我市這些一攬子優惠政策和總部做個交流，爭取贏得這個項目。”

“好的，翰生就辛苦你了。

你也順便瞭解一下另外幾個城市土地出讓金的底牌，我最近也和省裡有關領導見個麵，爭取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給予最大讓步。”

“好的，請領導們放心，爭取不辱使命吧。”

後麵的議題，肖翰生冇有認真聽。

偷偷瞄了一眼手機，微信圖標閃動。

“爸爸，您忙了？

晚上能視頻見麵嗎？”

微信圖標一個3歲左右的萌娃圖像在閃動，穿著米黃色的家居服，麵容清秀，表情略顯頑皮。

“好的，晚上十點，不見不散哦，愛你寶貝。”

肖翰生髮了一個親吻的表情包。

“太好了，愛你，爸爸。”

一串親嘴小兔子表情包。

看著滿屋正襟危坐侃侃而談的眾人，肖翰生頭腦裡天馬行空，看得出來，邢書記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因為工作和崗位的重要性，他也和邢書記走的很近，幾乎無話不談。

中年男人在身體和事業都找到同一個契合點的時候，表現在生活和工作上會很自信，說話辦事體現出來思維敏捷、雷厲風行、風趣幽默，就像動物界一個雄獅到了一定年齡成熟後，會變得毛髮錚亮，肌肉發達，善於攻擊，更易獲勝，也往往會更容易吸引母獅的吸引，更容易傳宗接代，把自己優秀的基因遺傳下去。

肖翰生現在的階段就是這樣的，不同的是，他不僅外表儒雅、帥氣，且為人謙遜、嚴謹、沉穩、老練，在人類的生存競爭中更具優勢，更容易獲得不同性彆人的肯定、支援，肖翰生農村出身，又讀書多年，身上既有吸收農村人樸實、真誠的優點，又有體係教育熏陶後的睿智、善思和精明，而他本人很清楚這一點，在自我修為上有意擴大和縮小這些品質，讓自己留給彆人的儘量是無可挑剔的完美人格，儘管每個人的內心可能又是另一個自我，這個自我與你留給彆人的印象是天壤之彆甚至是格格不入，其實，哪個人又不是呢？

內心的自我與公眾的你一致的或許隻有童年時期和部分精神病患者吧，公眾的形象是通過你言行建構的外形，自我的建構是教育和自我人格融合後的內在，有的人雖然內心追求完美，但在另一個自我的引領下，卻又走向了另一個軌道，所以世間纔有後悔一詞，如果世間的事能像橡皮擦一樣，錯了擦了重來，人類又會是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