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枷 作品

第1章 01

    

妹妹綁定了信任係統,把她的可信度屬性拉到最高,把我的拉到最低。

人人都相信她的連篇謊話。

而我解釋到喉嚨冒煙,也隻是徒勞。

可是,等到她變成人人矚目的流量明星時,係統被掐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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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曝光新晉小花許言枷跨界參賽的作品被抄襲了。

而抄她畫的,正是許言枷在節目上屢屢提及的姐姐,把說謊當飯吃的我。

在此之前,觀眾還在群嘲她在最近那部熱播劇中的演技。

這條新聞出來,一時間蓋過了觀眾對她演技的罵聲。

有娛記向她求證訊息真偽,視頻中,她淚眼婆娑地證實了傳聞,「那是我打磨了很久的作品,以我的童年為靈感,我冇想到姐姐會把我的畫拿去參賽。」

我的照片和學校等資訊被不知名的好心人公佈在網上。

她的粉絲、吃瓜路人以及一群名字為亂碼的三無小號,紛紛到我學校官博下評論我的條條罪狀,聯名讓學校取消我的學籍。

雖然我纔是那個自小學畫,包攬眾多獎項的人,但對於我抄襲學畫半年的許言枷這件事,不僅是網友,就連賽事組委會、父母,以及在一旁看過我繪畫過程的男友,都覺得很合理。

小時候的妹妹常常因為說謊,被爸爸用竹條打手心。

啪嗒啪嗒的響聲,我聽了不免心疼。

她坐在門簷下,我邊用藥膏給她輕輕抹上,邊囑咐她:「枷枷,不要再說謊了,爸爸媽媽說那樣是壞孩子。」

許言枷氣鼓鼓地一把將我推倒在地:「我纔沒說錯,隻是他們都不相信我而已!」

爸媽聽見動靜,一出來就看到我正扶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關切地問:「怎麼回事?」

七歲的許言枷把手背在身後,弱弱地說:「姐姐被門檻絆倒了,真是不小心。」

九歲的我對上許言枷得意的目光,不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讓父母信任我的機會。

那天過後,一切都變了。

許言枷的無數謊話,隻要在合理的範圍內,就會變成人人篤信的真理。

大冬天,許言枷把湯汁灑在床上。

我擔心洗衣機洗得不乾淨,爸爸發現後會罵她,於是坐在洗手間的小板凳上,把床單上的痕跡一寸寸搓乾淨。

等到爸媽下班回來之際,許言枷卻一把將洗淨未乾的床單扯到地上。

她指著我,哭著跑去向父母告狀:「姐姐把我的床單扔進水裡,說要把我趕到陽台上睡覺。」

對上爸媽既氣憤又失望的目光,我慌忙解釋:「不是的,是枷枷把湯汁灑在床單上,我怕洗衣機洗得不乾淨,所以就手洗了一遍。」

許言枷躲在爸媽身後,委屈巴巴地說:「怎麼可能?我從來冇有在床上吃過東西。」

爸爸對我的解釋恍若未聞,氣沖沖地拿出從未對我用過的竹條,厲聲斥責。

「許言楨,你真是長本事了,妹妹年紀比你小,你不照顧妹妹就算了,竟然敢這樣欺負你妹妹!」

「把手伸出來,我今天要讓你好好長長記性,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掌心被打得隆起一片紅腫,我一言不發地窩在被子裡,心裡既有被冤枉的委屈,也有被妹妹背叛的難過。

許言枷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對不起啦姐姐,我隻是試一下有冇有效果。」

她把藥膏扔在被子上,像是施捨:「以前都是姐姐給我送藥膏,現在終於輪到我給姐姐送了。」

我當時並不知道她說的是哪種效果,隻是看見她眼中的笑意,才恍然發覺,什麼叫天生壞種。

因為這樣離譜的事情太多,我意識到許言枷的話或許自帶某種光環。

我逃離了黑白顛倒的家,可學校的同學也開始毫不猶豫地信任她,懷疑我。

她總是無意間說出,我在家和在學校是怎樣天差地彆的兩副麵孔。

據她所說,我從小性格古怪,謊話連篇,總是被父母責罰。

因此嫉妒上了被父母捧在手心裡,千嬌萬寵的妹妹,我會趁父母不在家時,剪碎媽媽買給妹妹的裙子,把她鎖在房間裡,隻給她吃剩飯剩菜。

而當妹妹天真地告訴我她有了暗戀對象,惡毒的我就會搶先一步告白,即使冇成功,也要噁心一下對方。

聽完這些以假亂真的謊話,大家才意識到,那個表麵上品學兼優的許同學,原來是個嫉妒成性的小心眼。

向我表白過的男生,要回了當時紅著臉送給我的信。

他當著同學們的麵將信撕碎了,扔在地上,憤憤不平地說:「喜歡過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丟臉的事。」

原來喜歡過我,會覺得丟臉。

那時的我還會被他們指責的話刺痛。

經年累月,光環的汙染範圍越來越大。

哪怕我躲到離家兩千公裡的城市讀大學,也改變不了既定的結局。

我和男友梁景快有一週冇見,他臉上帶著失望,一上來就是質問的語氣。

「你明明有能力創作,為什麼要抄襲?」

我的目光瞬間黯淡,反問回去:「你也知道我有能力,所以我怎麼可能抄襲?」

他篤定地說:「可那確實是許言枷的畫,楨楨,咱們做錯事了就要認錯。」

見我冷笑,他眼中失望更甚:「這回你抄襲被曝光,許言枷在網上為你跟多少人解釋,你看過嗎?」

她越幫我做所謂的解釋,粉絲和路人越覺得她可憐,而我欺淩妹妹的人設也就更穩固了。

抄襲的事在網絡上的傳播度太廣,學校給我記了大過,全校通報批評,取消了我的推優資格。

宿舍裡也比往常熱鬨不少。

「你看到冇?現在網上多少人在罵我們學校,某人真會給學校抹黑,跟她做室友我都嫌丟人。」

「那麼多鋪天蓋地的帖子,想看不到都難。其實我早就看出來她有問題,冇想到她抄襲都抄得這麼光明正大,她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羞恥心?」

室友絲毫冇有顧忌正躺在床上的我,平時對我的不滿,此刻像是找到了發泄的出口,我聽見床簾外傳來陣陣恥笑。

可這時,另一個室友餘宗晚,將桌子一拍,厲聲說:「行了,你們能不能消停點。」

「許言楨水平怎麼樣,你們心裡冇點數嗎?蒙著眼睛都比你們厲害。」

我猛地掀開床簾,對上她安撫似的目光,心裡如鼓聲作響。

這麼多年來,她是第一個相信我的人。

現在的我在學校如同過街老鼠,誰都能上來踩一腳。

於是我和餘宗晚約在校外的餐廳吃飯。

她來得早,我推開包廂門,看見她正對著手機螢幕,嘖了一聲。

餘宗晚把螢幕朝向我:「你看。」

螢幕上赫然是關於許言枷一週十杯奶茶九頓火鍋,還猛吃不胖的通稿。

有記者采訪她,您保持身材的秘訣是什麼呢?

她狀若無意地透露出,自己正在吃某個品牌的減肥藥。

「明明知道自己的話彆人聽了都會當真,還推薦這種“三無”產品,她真是一點良心都不剩。」

我坐在餘宗晚對麵,目光懇切地握住她的手,儼然把她當作了唯一的戰友。

「請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訴我。」

餘宗晚頓了頓,目光落在相握的手上。

從她的講述中,我瞭解到真相和我猜測的相差不遠。

那些無端的偏袒,對我的猜忌,隻是因為妹妹綁定了信任係統。

她把自己的可信度拉到最高,把我的拉到最低。

所以不論我怎麼解釋,彆人隻會信她,不會信我。

這麼多年的懷疑終於找到了緣由,我像是被沉冤昭雪的死刑犯,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餘宗晚輕咳一聲,安慰似地微微用力反握住我的手。

「現在係統和她的融合程度還冇有達到最高點,如果現在出手,係統很可能會在其他人身上死灰複燃。」

「等到完全融合,纔是一擊必殺的時候。」

所以,她現在站得越高,跳得越歡,摔得也就越慘。

餘宗晚麵露玩味地說:「對了,我發小做了一檔綜藝,邀請了許言枷,你要參加嗎?」

當紅小花和她的倒黴姐姐喜相逢,又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

我有些期待地點點頭:「好啊。」

這個綜藝前兩期收視率都不錯,飛行嘉賓都是近期熱播劇裡的演員,來給劇做宣傳。

節目中有一個環節,四位嘉賓根據所給的主題,講一段經曆,可真可假。

其他嘉賓可以對細節部分互相提問,最多提問三次。

最後由觀眾投票,投出他們認為最假的,票數最高的會被懲罰。

許言枷在後台遇見我時,並不驚訝。

她穿著白紗裙,一身清純小白花的打扮。

看我的眼神中,卻帶著戲謔,「好久不見呀,姐姐。」

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我本能地心率加快。

「當年你不是嫌棄娛樂圈魚龍混雜,讓媽勸我彆進嗎,怎麼現在你自己卻上趕著來蹭我熱度?」

「現在網上好多人都認識你,這麼說來,你還得感謝我給你的機會,冇準你搏一搏,真能火一把,畢竟黑紅也是紅嘛。」

我點點頭:「對呀,黑紅也是紅,這種福氣給你好了,我不需要。」

她雙手環抱在胸前,倚在牆上,上下打量著我,滿眼不屑。

「彆太把自己當回事,找你來,隻是節目組為了熱度搞的噱頭罷了。」

「當個助演有什麼用?如果冇人叫你,就隻能在那坐冷板凳。」

不知想到什麼事,她眯起眼睛輕笑一聲:「算了,反正今天的陣仗,越大越好。」

說完,她踩著細高跟,身姿搖曳地離開了。

我收回目光,徑直往藝人的化妝間走,去找許言枷同劇的女二江妤。

劇裡女二太出彩,從人設到演技都把許言枷摁在地上摩擦。

借這次同台,她一定會想法子打壓江妤。

誰說助演嘉賓就冇機會上場了?

走進化妝間,我望見化妝師正一臉無語地請助理把桌上的平板收走。

「彆哭了,怎麼看個親子電影都能哭成這樣,這眼妝都花了。」

江妤眼淚汪汪地朝助理伸手:「妙妙啊,快讓我看看他死了冇有——」

助理拿起平板,躲開她的手:「哎呀,男主怎麼會死呢,咱們錄完節目回去再看哈。」

經驗告訴我,淚點低的人壞也壞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