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東西，轉過來給我看看

修真界不少世家大族也居住在宮殿裡，林當前世的林家便是如此。

不過比起人族，修真界的宮殿就顯得質樸許多，也許是受到苦修之風的影響。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如今日頭正好，光線灑落，琉璃瓦彷彿在發著光，厚重的磚紅色也顯得亮麗起來。

七轉八拐，一群人來到一處宮殿前。

殿前匾額上寫著扭曲歪斜的大字，但依稀能分辨出是“女開共”三個字。

……倒是個古怪的名字。

殿裡養著許多嬌貴難養的花，一片姹紫嫣紅中混雜著幾朵素白純淨的白色花朵，有幾分格格不入。

整體看過去不太協調，像是一群熱熱鬨鬨的蜜蜂裡混進幾隻安靜的蝴蝶。

穿過曲折長廊，先是女孩軟糯的聲音傳來，未聞其麵，便忍不住在心裡勾勒出聲音主人的模樣。

定是一位可愛活潑的小女孩。

草木掩映間，能依稀瞧見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矮小身影。

那身影微彎著脊背，雙手揣在一起。

穿著灰紫色裙裝，腰間彆著兩個油亮反光的核桃。

乍一看，還以為是位六七十歲的老嫗。

“老嫗”轉過身來，那張白嫩還帶著嬰兒肥的臉皺成一團，這是生氣了。

公主頭上梳著兩個小髻，插著精緻的配飾，約莫七八歲光景。

她兩手互抱胳膊，可因手短而小，抱得有些吃力。

嘴巴高高翹起，掛茶壺不在話下。

一旁身穿黃色蟒袍的高大男人彎腰，想要將公主抱起來，公主身子一轉，往後一退，毫不猶豫地掙開了。

男人被駁了麵子也不見怒色，反而一臉寵溺地伸出雙手繼續試探公主的態度。

不遠處著華美宮裝的女子倚在美人榻上，宮女正用鳳仙花給她染指甲。

那女子五官柔美，氣質慵懶，正用一雙含笑的美眸凝著那玩鬨的一大一小。

場麵溫馨美好，若是忽略男子和女子的身份，這倒是一幅和和美美的生活畫卷，但正因為這畫麵出現在帝王家才更顯得彌足珍貴。

聽到靈獸掙紮的嘶吼聲，小公主注意力被吸引過來。

看見自己日盼夜想的寵物終於出現後，眼睛頓時一亮，忘記了剛剛還在和父皇置氣。

為邀功走在大前頭的太監總管，臉笑得像朵菊花。

他正準備在小公主麵前為自己美言幾句，剛彎下腰便被小公主一把推開。

她歡快地奔向靈獸們，將他忽略地徹徹底底。

太監總管：“......”無奈帝王立在一旁，被公主忽視的他還得接著去伺候皇帝。

“皇上，這些都是仙人千辛萬苦捕獲的猛獸，均是修為靈力不凡。”

“公主挑哪一頭都不會差的！”

人族皇室子女在六歲時，會前往仙門大宗測試靈根，有靈根者便可踏入修仙之道，尋求長生。

曆年來各國皇室有靈根者不在少數，但如暄妍公主這般的天靈根卻前所未有，這等天賦在修仙界亦是罕見。

以至於劍靈宗的掌門蕭真得知訊息，親自尋到測靈石處，欲趕在其他宗門之前招攬人才。

他彎著腰徐徐誘哄暄妍，向她許諾豐厚的修仙資源並打算將暄妍作為他門下第十八任弟子培養。

靈劍宗乃修仙界第一大宗，地位超然，實力雄厚。

而成為第一宗門掌門的入門弟子，相信冇有哪個修士能夠拒絕。

蕭真低頭見暄妍呆呆地盯著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他笑了笑，猜想這小女孩定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暈了頭了。

“真人，你的頭髮好好看！”

暄妍瞧著他那頭藍髮，心裡實在喜歡得緊。

“可以送給我嘛？”

蕭真：“……”他天生的髮色，是大海深處的幽藍。

小姑娘首勾勾地盯著他的頭髮，眼也不眨。

甚至有些……虎視眈眈？

最後，暄妍握著手裡的一撮藍髮，心滿意足地認了蕭真做師傅。

蕭真回去的路上捧著自己被截斷的髮絲，心裡安慰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振興宗門，不過是幾根頭髮，不痛不癢的，算的了什麼！

他麵色堅毅決絕，卻……眼含熱淚。

“好好招待仙人們，不可怠慢。”

此次委托仙人們辦事也是為尋得一頭靈力不俗地靈獸與女兒契約，以防他們不在身邊時，暄妍的安全多少有點保障。

景帝視線越過人群落在搖頭晃腦，認真挑選靈獸的女兒身上，心裡心酸的同時還不忘對太監總管說：“若公主選到滿意的，朕定好好賞你。”

太監總管喜形於色，連忙謝恩。

就在他暢想自己即將得到的金銀珠寶時，公主做出了選擇：“父皇，我要它！”

暄妍公主話音一落，庭院裡所有人都看過去......視線下移，落在她懷裡抱著的藍驢身上……林當不怎麼自在的動了動，它還不習慣被彆人抱。

誰能習慣？

小公主個矮力氣小，她隻得提住林當的兩隻前蹄，令其後蹄拖在地上，隨著公主興奮的動作左右晃動。

林當的身軀極儘伸展，襠下通風。

林當：“......”這和當人時不穿褻褲招搖過市有甚區彆？

林當也不知道這小孩怎麼挑中了她。

一開始聽到小公主要選靈獸，林當坐在籠子裡沉思，她是唯一一個關在籠子裡，被丟在離暄妍公主最遠的角落裡。

很難不想到是誰的壞心思在其中作祟！

己經比彆的靈獸少了位置優勢，她隻得好好思索該如何吸引小公主的注意，同時又能讓她發現自己的閃光處，挑中自己，好讓她保住這稀裡糊塗得來的第二條命。

林當背靠著籠子左思右想。

半晌過後，她放棄了。

她想不到這頭驢的長處。

想當初她還是人的時候，雖然冇有靈力，廢物了點，脾氣差了點，但她好看啊。

可這頭驢驢頭驢腦的，既廢又醜......毫無可取之處。

林當掙紮了下，決定放棄。

就在她百無聊賴，打算在被吃之前睡個好覺的時候。

她聽到了籠子鎖鏈滑動碰撞的聲響。

有人推了推林當的後背，接著一道稚嫩霸道且帶著命令口吻的童音傳來。

“小東西，轉過來給本公主瞧瞧。”

“......”林當無言，這小孩怎麼這麼會找形容詞。

不過和其他凶猛高大的靈獸相比，她也確實挺小的，甚至比不上有些靈獸一隻手掌大小。

她歎了口氣，癱著一張驢臉敷衍地扭了一下頭，滿足小公主的好奇心後，又慢吞吞地轉了回去。

在彆人看來，隻覺得這頭驢高冷且不識好歹。

小公主看到那張驢臉愣了一下，在它對自己愛搭不理後，圓溜溜的眼睛瞪大，她叉腰大聲宣佈：“我就要它！”

林當：“!”她這張驢臉就這麼惹人喜愛嗎？

就在她自我懷疑的當口，暄妍公主以一己之力小心翼翼將它拖下板車，抱在懷裡上下掂量。

景帝看見女兒選中一頭瘦弱且外表憨傻，毫無攻擊力的藍驢時，眉頭狠狠一皺。

他疾步上前，彎腰湊近女兒，試探著說：“暄妍，這驢是不是太過普通。”

何止普通，這在景帝的眼裡，甚至比不上百姓家養的驢。

想到這，景帝冷瞥了一眼正在慌亂擦汗的太監總管。

太監總管戰戰兢兢，本能驅使他跪下。

他前一刻還在幻想的賞賜，下一秒卻變成了一把把寒光西射的長劍，劍尖首首對準他的項上人頭！

世事總無常，奴纔不好當。

暄妍抱著林當的上半身轉向一邊，生怕父皇將藍驢丟掉似的，堅定的說：“我就要它。”

說完有些不滿父皇對藍驢的評價，她將藍驢從懷裡挪開些距離，露出那張驢臉給父皇看了一眼。

像是身懷秘寶的人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給彆人展示自己的寶藏。

“瞧瞧，這鼻子這眼睛這皮毛，多俊啊！”

林當和景帝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一秒後。

林當又默默將頭扭過去，在暄妍懷裡撲騰兩下，心虛地想：看我乾什麼，又不是我說誇自己長得好看的。

暄妍見驢對她愛搭不理的，忍不住說道：“這性子我也喜歡。”

林當：“……”她再次自我懷疑，她這張驢臉真的有那麼迷人嗎？

景帝目光落在林當隔壁籠子裡關著的毛色潔白油亮的雪狐上，想到女兒的奇怪審美，默默將醜字嚥了回去。

但他還是不甘心地勸道：“修仙界危險萬分，這驢不僅護不了你，說不定還會成為你的累贅。

它於你修仙之途毫無益處。”

“光是好看冇用啊，虛有其表。”

景帝萬分艱難地添上一句。

他在女兒麵前極力誇大修仙界的可怕，企圖喚起她的恐懼心，老老實實地挑選一頭真正強大的靈獸，最起碼要比這頭驢強。

暄妍將臉轉向一邊，將林當抱得更緊。

她想要的東西，輕易不會放棄。

景帝見女兒油鹽不進，他還想再勸，這時倚在美人榻上的皇後走了過來。

她知道前因後果後，輕輕扯了扯景帝。

“皇上，就依她吧。”

皇後溫言軟語相勸，見皇帝負手而立，麵色不愉地盯著那頭被女兒抱在懷裡，仍在掙紮的藍驢，彷彿聽不進彆人的話似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用剛染好的十指丹蔻，從一旁宮女端著的果盤中擰下一顆葡萄，剝開果皮，舉起抵在景帝嘴邊。

景帝嘴唇緊閉，視線總算轉移到皇後身上，低眸瞥了一眼葡萄，又看看難得喂他東西的皇後，愣了愣。

皇後見景帝久冇反應，手上使了點力，硬生生將葡萄擠進他嘴裡。

景帝：“！”

“留著這頭驢，再另挑一頭靈獸護著她。”

皇後用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汁水，耐心告罄。

留下這句，轉身就扶著宮女款款離開，便是背影也是婀娜娉婷。

景帝暗歎一聲，再挑一頭是行，可女兒滿心滿眼都是那頭蠢驢，若是因此冷落了真正能護她安全的靈獸，這也不是個好現象。

被馴服的靈獸，也是需要主人的陪伴和安慰。

景帝目光追隨皇後的倩影而去，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吩咐大太監給暄妍另挑一頭靈獸隨行。

而他自己則腳步匆匆地跟在皇後身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