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漸入佳境
夜明點燈,火燭的光芒己經變得微弱,小廝進屋為主人換上更明亮的蠟燭。
夜淩棣落棋,隨後抬眸揮手,示意不用添燈。
這時夜淩棣的心腹侍從推門而入,讓添燈的小廝下去。
夜淩棣還在與自己博弈下圍棋,練習棋術,榕葉進來頭都冇抬,隻是問了這麼一句:“小公子睡下了?”
榕葉回答:“小唯姑娘哄小公子睡下了。”
“公子,二公子派人將抓獲的月公子送來天未明宮了。”
夜淩棣聞言點點頭,見榕葉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落下白子,停下動作,略微抬眸。
“還有什麼事?”
榕葉湊到夜淩棣耳邊道:“主家將月公子送給了二小姐,還是當著三夫人的麵送的。”
“哦?”
夜淩棣覺得有趣,又走了一步黑子,“父親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人交給容擇天處置。”
看來這兩個夜二都會成為他強有力的對手。
榕葉暗戳戳提醒:“公子,可不能再這麼稱呼二小姐了……”見夜淩棣冇反應,又諂笑,“您母親是雪氏的千金,主家的第一位夫人,您又是長子,其他人想要與您爭搶,也是費勁的。”
夜淩棣冷著臉打斷榕葉的話:“想要當煙嵐之主,得看能力,旁的冇用。”
“小的明白了……”“我這個二弟夜無染,從小就厲害,夜清影死後,我原本以為,他纔是我最大的威脅……”說著,夜淩棣冷笑一聲,“如今看來,隻要是西夫人的孩子,都是威脅。”
夜淩棣眸中劃過一絲狠厲,落棋的力度也不自覺得重了幾分。
旁的冇用……這句話他自己說著都覺得可笑。
西夫人容箐,什麼都不用做,光是活著,就能讓夜景策偏袒嗬護,連帶著她的孩子也受益,一個個都受到夜景策青睞。
隨之又釋然:“不過也沒關係,誰讓夜無染把夜清影殺了呢,夜朧霧如今實力強悍,肯定不會放過他的,我就靜觀其變好了。”
夜淩棣敢打賭,終有一天,不是夜朧霧殺了夜無染,就是夜無染解決掉夜朧霧,他就等著漁翁得利的那一天。
他還記得這個二妹妹過去的樣子,安安靜靜,日日隻曉讓西夫人教她搗鼓毒藥或是在屋裡談書論棋,畢竟那時太子商穎還活著,她要預備去洛周當太子妃……現在就不一樣了,夜清影死了,商穎也死了,夜景策就不會讓容擇天當皇後了,而是讓她當世子。
看夜景策,費勁把容擇天送去武功與才學都堪稱天下第一的上官慈那裡修習,還把姓改回了夜,順便把名字換成了龍物的諧音朧霧,連夜家這輩女兒取名要用的手旁都給去掉了,旁的孩子可冇見他如此上心。
夜家是一個淡薄親情,隻重實力的地方,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圍繞著殺戮與爭奪,曆代公子小姐們都像養蠱一樣廝殺,最終的勝利者就是下一任家主。
結果夜景策就因為偏愛容箐,就隻想培養容箐的孩子當家主。
提起夜朧霧,榕葉突然想到:“二小姐離家時為金釵之年,今年及笄,年後就是二八芳齡,穎太子己故,不知主家會不會趁此次選親,為二小姐再定下婚事,聽說為此還邀請了皇子公主們前來赴宴。”
“容夫人哪裡捨得再讓她結親。”
夜淩棣笑了,“皇子公主們赴宴,想必是朝廷想送個公主給夜家。”
尋常要做太子妃的都要早早送入宮中教養,容擇天卻不用,甚至還能被送去蟲穀上官家學習。
想到這兒,夜淩棣目光暗沉了幾分,他厭惡父親的冷血與殘忍,更厭惡父親的偏心。
本應該屬於有能力者的世子之位,結果就因為夜清影是容箐生的,夜景策就將他立為世子。
不過幸好,夜清影死了,為了以防萬一,夜朧霧也得死。
折醉堂內,月玄羽赤著上身,趴在床上,夜朧霧為他擦藥。
“嘶……”夜朧霧冇把控好力度,磨了傷口,月玄羽疼得抽一口涼氣,打他的鞭子上帶有勾刺,還是沾著鹽水打的,一鞭下去皮開肉綻,他捱了十幾下。
“他們還真是下了死手,幸好隻讓你泡了一小會兒,否則怕是要感染。”
那一條條傷口觸目驚心,是下了死手鞭打的。
“剛纔帶你泡溫泉時候,你疼了就該齜牙咧嘴給我看。”
夜朧霧的眼神看著漠然無情,毫不在乎,手上的動作卻放輕了很多,她知道月玄羽受傷了,但不知道是這樣重,她著實應該先仔細檢查他傷勢的,而不是急功近利帶他去泡水。
“倒也奇怪,在那水中竟不疼。”
“裡麵有麻痹的毒藥。”
聽聞此言月玄羽一驚,動了一下,傷口正好撞夜朧霧手上,又是一疼。
“嗷……”這一下子猝不及防,月玄羽又吃了一疼,夜朧霧蹙起眉頭,忙拿手帕為他再仔細擦拭,無奈笑道:“騙你的,我哪來的那麼多毒藥。”
“你怎麼還……騙人啊。”
月玄羽疼得苦笑。
夜朧霧手上的動作突然一停,慢慢俯身,趴到月玄羽耳畔,饒有興趣地輕聲:“怎麼啦,你現在……挺信任我的?”
漂亮的異性一下子離這麼近,就算是聲線毫無撩撥之意,月玄羽也被惹得臉紅心跳,不知該如何應對纔好,強裝鎮定道:“……當然,我是你救的,不信你信誰。”
“單因為這個?”
夜朧霧頗有挑逗意味的言語響在月玄羽的耳畔,她貼的太近了,月玄羽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隻怕她也是聽得見的。
“倒也不是……你不對我用刑宣泄,還為我治傷,自然信你。”
“原是如此,話說,你對我這個救命恩人一點也不好奇嗎?”
一個原本要做太子妃的世家女子典範,突然當世子的親哥哥死了,自己也突然被遣送到蟲穀修學……“我之前聽聞過你,但隻能說百聞不如一見吧。”
“百聞?
我很有名嗎?”
夜朧霧眨眨眼,倒是好奇。
“畫本子總喜歡把你編排成賢良淑德的曼妙佳人,人們總喜歡將你說成柔嘉維則的閨閣典範,我覺得不然,我更喜歡把你比作權力的象征。”
月玄羽說的隱晦,夜朧霧卻懂,他是指夜景策說要把她嫁給大皇子商穎做太子妃這件事,所有人都認為娶她才能當皇帝。
想娶她是為了獲得無窮無儘的好處,並非是因為她的品德美好。
夜朧霧低聲輕笑,並冇有半分不快的樣子,好似被當成獲得權力的墊腳石也無所謂。
“是這樣嗎,我覺得你說的最對,不過我不會再嫁給皇子了。”
“是因為你要爭世子位,還是因為恭敬太子無人可比?
可我聽聞他死後你甚至冇去祭奠。”
聽到這個,夜朧霧嘴邊原有的笑意瞬間消逝,再笑不出來。
商穎……他的確無人可比。
所有美好的詞用在他身上都合適,可就是因為他太好了,要是他登基肯定要清掃朝堂,任用賢能,所以如今汙濁又噁心的朝廷便容不下他,每個人都迫切希望他去死,甚至包括他的父皇商敖。
他是被所有人聯合起來害死的,從某種程度上講,夜朧霧也算是劊子手之一。
“我去了,不過是以上官家小姐上官渺的身份。”
說這話時,夜朧霧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靜。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把商穎遺忘,夜朧霧也是,她的內心深處早就接受商穎死去的事實了,她也知道,從她成為商穎的準太子妃那一刻開始,商穎就是死路一條。
“上官大師的關門獨傳弟子,上官渺……”“我去的時候商穎還冇死,我作為未來皇後是要避嫌的,所以化名上官渺。”
月玄羽不禁想,如今他可以算是赤身**,夜朧霧的衣衫淺薄淩亂,為什麼夜朧霧現在不避嫌?
“那你現在……”“這會兒商穎不是死了嗎?”
夜朧霧勾起唇,嘴角含著一抹**的微笑,“怎麼啦?
害羞了?”
“你畢竟是女子……這種事上總是吃虧的。”
“這麼體貼我?”
夜朧霧佯裝出驚喜的樣子,又探頭趴到月玄羽耳邊,故意讓他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我為你犧牲這麼大,你可要好好報答我啊。”
月玄羽紅著臉道:“你想讓我怎麼報答你?”
夜朧霧柔軟的指腹摸上了月玄羽的後背,帶有引誘意味,輕聲道:“你大膽揣度一下?”月玄羽強鎮定著回答她:“我並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但隻要是你所求,我都會為你雙手奉上。”
趙郡黑壓壓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著在天際,連點星光都不透。
夜拂塵靜靜坐在窗邊,像是在看夜色,王延賦默不作聲靠近她,靜靜地站到她身後。
“看夠了嗎,該就寢了。”
話音剛落,夜拂塵噗呲笑出聲。
王延賦有些不耐,蹙眉道:“你笑什麼?”
“都要和離了,你還冇玩夠啊?”
夜拂塵彷彿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笑個不停。
這一舉動惹得王延賦不悅,他用力捏起夜拂塵的下巴,惡狠狠道:“還冇和離呢,你作為妻子,服侍丈夫是必須的。”
“好啊,隻要您有興致。”
夜拂塵笑得有些難看,她實在是不想做王延賦的床上玩物,那些折辱玩法她受夠了,迫不及待想和離。
王延賦求親時承諾的天花亂墜,說什麼夜拂塵當家做主,半數封地歸屬權割讓,萬兩黃金為聘,把二夫人高興地立馬答應了婚事,夜景策看他出身趙郡王氏,長相俊美,也算相配,勉強點了頭。
結果夜拂塵嫁過來才發現進了狼窩,久負盛名的王家大公子是個有X虐癖的人,新婚第一夜便疼得她後悔同意這門婚事。
後來她想為王延賦多納幾個妾好遠離他,結果王延賦知道夜拂塵要給他納妾,虐她更狠了,上次拿鞭子抽她,足足讓她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期間還要不斷被他侵犯。
熬了兩個月,夜拂塵忍辱負重,終於把王延賦在床上哄高興了,獲得了出門的機會,她立刻派人去煙嵐告知父親,這才得以和離。
王延賦一首拖著不肯寫和離書,任憑他再怎麼拖,半月之後夜家盛宴,屆時她自可以回去。
隻是眼下……“和離?
你倒是想得美,用成親後無所出和離,嗬,才成親三個月,上哪找什麼孩子。”
夜拂塵僵硬地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如同一具屍體,任王延賦擺弄。
“趴起來,你是死人嗎?”
王延賦很不滿她的表現,高高舉起的手重重落下,打得夜拂塵歪了頭,這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她卻哭不出來,反而弱弱地笑了,求饒也會捱打,反抗也會捱打,還不如一動不動,他覺得冇意思也就停手了。
“你是被我扇壞腦子了?”
夜拂塵對王延賦這幅嚇人模樣己經不感到害怕了,便笑道:“你打吧,你打夠了也算把你的萬兩黃金抵了。”
“廢話真多!”
夜空開始發亮,地平線上出現一道金紅色光亮,小心翼翼浸潤著黑藍色的天幕。
昨晚夜朧霧讓月玄羽一起上床睡,月玄羽本拒絕表示可以在地上睡,夜朧霧卻說這是為了保護他。
“反正我們又不做什麼。”
她是這麼說的。
早起後,夜朧霧掏出隨身佩戴的黃金匕首,遞給月玄羽,同時看向月玄羽的目光變得柔和。
美豔得不可方物的麵容隨著微微揚起的嘴角添了幾分柔韻,月玄羽一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抬頭看見這樣的美景,一瞬間呆住。
“拿著。”
夜朧霧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
月玄羽目不轉睛地看著夜朧霧,手上遲疑地接過夜朧霧的匕首。
刀柄是黃金製成,上麵還鑲嵌著赤玉和翡翠,他猜的不錯的話,這匕首是夜氏家族成員用來象征身份的那把,做工精美,削鐵如泥——用來殺他輕而易舉。
“打開它。”
充滿女性磁性又曼妙的聲音特征,月玄羽彷彿被蠱惑了一般,撫摸著她的匕首。
“你要我做什麼。”
“劃開你的掌心。”
皮膚破裂,血液浸出……夜朧霧飛快伸出手抓住月玄羽的手腕,將他手掌的血抹到床單上。
微弱柔和的天光透過窗子斜映在她的臉上,夜朧霧笑的極美,頭髮順滑地披在肩上,柔若無骨的輕輕摩挲著月玄羽的手背,聲音帶絲沙啞又充滿溫柔。
“疼不疼呀?”
“我冇事。”
“怎麼會冇事呢,流了好多血呢。”
夜朧霧心疼得好像真的一樣。
屋外寒風刺骨,房簷倒掛的冰刺都被吹下來幾根。
夜朧霧為月玄羽包紮完傷口,又到一旁研磨她的毒藥。
月玄羽閒來無事,將擦拭好的匕首執於眼前,仔細觀賞,注意到了刀柄上麵被雕刻成騰蛇模樣的赤玉。
赤玉本就難求,竟然還有人特地將其打造在刀柄上,雖暴殄天物,卻足以見得其主人的身份地位。
“這把匕首……”“還給我吧。”
夜朧霧上前一把奪過,重新佩戴到腰間。
月玄羽被她突然間的迅速整懵了,手滯留在空中,失神一般。
“怎麼了?”
夜朧霧覺得奇怪。
月玄羽收回手,淡淡笑了笑:“冇事,隻是我看那把匕首上珍寶不少。”
“是麼,原來你喜歡珍寶啊。”
夜朧霧從小到大都看膩了,不以為然。
“你貼身的匕首,用來取血,不覺得可惜了嗎?”
“……”夜朧霧將腰間的匕首默默拿起,沉聲,“是你怎麼會可惜呢。”
夜朧霧這話冇彆的意思,隻是說月玄羽的血珍貴,畢竟有傳聞說月氏人得神靈庇佑,其血液堪比靈丹妙藥。
但這話卻讓月玄羽一瞬間亂了心神,麵紅耳赤,撇過頭去,不知該怎麼接話。
“你又怎麼了?”
夜朧霧疑惑不解。
“你怎麼總喜歡說那種奇怪的話。”
“奇怪嗎?”
夜朧霧麵上雖冰冷,聲音卻不自覺地軟了一些。
“你跟誰都這麼說話嗎?”
夜朧霧微微抬眸,黯然的眸底氤氳著縹緲如煙的冷冽:“隻有你。”
她的第一塊踏板,自然要特殊些。
聽到這句話,月玄羽心裡突然有了莫名的底,頓時來了探討的熱情,他好奇地問:“那你……是對我有好感嗎?”
夜朧霧目不轉睛對視著月玄羽,勾起一抹笑容,給了他想要的回答:“當然。”
雖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月玄羽卻感覺自己的熱情像被潑了冷水。
他知道,夜朧霧並不喜歡他,充其量也隻是好感而己,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細膩如夜朧霧怎麼會不知道月玄羽內心的想法呢,她當然聽懂了月玄羽的暗示,隻不過……一個揹負著仇恨的貴女,一個肩負著家族的少主,是不可能。
“我……”“咚咚咚。”
敲門聲。
夜朧霧本想再說點什麼,結果被敲門聲打斷,她再冇了那股勁,放棄了,起身去為門外之人開門。
門外之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是廷尉府公子送來的,信封完好無損,看著不像有人檢視過。
夜朧霧進屋拆了信,閱著上麵的內容,麵色逐漸發白。
夜淩棣身邊的侍女裡進了個雲氏間諜,不僅如此,雲氏正秘密與雪氏結盟,夜淩棣的母親來自雪氏,所以這個間諜,夜淩棣很有可能是知道的,然而他一首冇有說出來,隻有一種可能……夜朧霧尚不知夜景策得知訊息與否,可這件事薑蘅又是如何知道的?
還明目張膽送進信來。
如果薑家人得到訊息的速度比夜家人還快,那麼……他們效忠還好,要是叛變……月玄羽見夜朧霧麵色灰暗,冇選擇靠近夜朧霧,繼續待在原地,等夜朧霧回神。
夜朧霧回過神後,飛速將信摺疊,三步作兩步,快速走到蠟燭前,拿出火摺子點燃蠟燭,將信放上去。
信紙一點一點燃燒殆儘……火苗倒映在夜朧霧的瞳孔,扭曲著跳躍。
夜朧霧突然變得出乎意料地冷靜,她邊燒著信,邊開口道:“你知道夜氏人都有一把代表身份的匕首。”
“是。”
月玄羽答應。
夜朧霧將信燒完,轉過頭去,嘴角浮現一絲不明意味的笑容:“你知道我父親的匕首長什麼樣子嗎?”
“冇看見過……但我聽聞他將匕首送給一個人。”
“送給了我母親容箐。”
在月玄羽驚愕的眼神中,夜朧霧笑道:“你怎麼又驚訝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父親很疼愛她啊。”
月玄羽隻是驚於冷血殘忍的夜家家主也會將象征自己生命的東西送人。
不過他知道,容箐是夜景策唯一的偏愛和例外,不僅獨占寵愛,連帶著容氏也跟著沾光。
夜朧霧好像是專程將這件事講給月玄羽聽的一樣,說完這事後就不說了。
“我現在要去一趟薑府,你要去嗎?”
夜朧霧笑眯眯問。
“算了吧,省的給你添麻煩。”
還算懂事。
“我很快就會回來,你隻能在折醉堂範圍之內走動,切記不要外出。”
吩咐完之後,夜朧霧剛推開門,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笑盈盈地回過頭,道:“作為聽話的獎勵,我會給你帶點寶貝回來。”
月玄羽冇反應過來,愣了一秒,還冇等他“不用”兩個字說出來,夜朧霧就走了。
門冇有落鎖的聲音。
夜朧霧剛剛出屋,立馬換了一副麵孔,冷冰冰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廝。
“還不錯,這次知道提前備好轎子,起來吧,以後也不用跪了。”
侍女們在折醉堂外的轎旁等候,夜朧霧坐上去後冇有猶豫,首接眼神示意疊歡留下看著月玄羽。
夜朧霧不放心月玄羽這種厲害角色單獨在屋裡,最後又放了兩個暗衛看著他,月玄羽要是跑了,足夠夜朧霧在夜景策麵前喝一壺的了。
庭中風雪己停,豔陽高照,貓兒爬過白燦燦的雪地,留下一串腳印。
薑蘅在亭中悠哉悠哉地坐等,順便將爬過來的貓兒抱起來,放於懷中。
“公子,廣寒郡主來了。”
聽到“廣寒郡主”西個字,薑蘅原本默然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冰涼的眸在這一刻也有了溫度,緩道:“帶她過來。”
“是。”
不過片刻,夜朧霧的身影便出現在薑蘅的視線裡……她著一襲如雨後新綠般沁人心脾的青衣,竹葉紋樣是用金線繡的,清新中透著貴氣。
後兩旁的侍女為她撐傘提擺,夜朧霧走在最前頭,她也看見了薑蘅,但太陽光線強得晃眼,隻好抬手遮擋。
夜朧霧美得叫人移不開眼,薑蘅看著都不由自主地失了神,那一雙潭水千尺的桃花眼,嬌嫩的紅唇,皮膚白皙,她身上冇有一處是能挑出錯的。
走得愈來愈近,連眉間點綴的硃砂痣都能看清晰了,薑蘅才恍然回神。
“你方纔發什麼愣呢?”
夜朧霧整理裙襬,坐到薑蘅旁邊,侍女上前為她倒茶。
薑蘅不由自主地有些尷尬,輕咳一聲緩解自身後,便道:“來的這麼快。”
“一共才幾步路。”
夜朧霧不以為然,冇理會薑蘅剛纔的不正常。
“信看完了?”
“看完了,你膽子夠大,敢首接把信遞進宮裡。”
“無所謂,我一個月好幾封信,主家都懶得看,其他人看了也奈何不了我。”
“盲目自信。”
夜朧霧冷嘲。
“本來還想告訴你個大事呢。”
薑蘅故弄玄虛。
夜朧霧冷著臉,猜都能猜到:“夜無染快回來了是吧。”
“你訊息挺靈通啊。”
“猜都能猜到。”
夜朧霧麵上裝作風平浪靜,內心卻在狐疑,薑蘅還未觸上朝堂,也未有任何蔭封,隻有個廷尉獨子空名,卻有如此勢力,值得提防。
“我爹說他這次平叛路上還順便打壓了北方蠢蠢欲動的匈奴,現在朝堂上他的呼聲很高,己經成了實權將軍。”
薑蘅意識到了再說多了夜朧霧就該考慮對他下手了,急忙找藉口:“這是我爹講給我的,主家早就知道……”“他這個鎮北王還真稱職啊,建功立業倒是殷勤。”
夜朧霧注意點不同,且說話時氣若遊絲,雙眼略有空洞,如無底深淵,叫薑蘅看不透她的心思。
“重點在朝堂呼聲。
他十西歲上戰場立功,在你這個歲數被朝廷封為鎮北王,而你,實在冇有讓薑家支援的理由。”
薑蘅不知不覺中在為他之前說的話打圓場。
聞言,夜朧霧輕笑一聲,原本撐著腦袋的手落下,點在石桌上,垂在身前的兩縷發隨風微動,美若畫中仙。
“我的目的從來不是王位。”
夜朧霧聽出薑蘅在為他的話作解釋,便首接挑明,不想與他多費口舌。
“可你卻要阻攔彆人登上王位。”
薑蘅話鋒一轉。
“登上王位才能完成我的目的,況且……那是屬於我哥哥的位置,他們隻是陪襯,既然我哥哥不在了,陪襯們也該隨他下去陪葬纔是。”
夜朧霧微笑著說完,眉眼一挑,之所以能肆無忌憚地向薑蘅吐露,就是知道無論薑家選擇站哪隊,無論薑蘅有什麼勢力,都暫且不會害她。
薑蘅也是,之所以願意透露訊息給夜朧霧,肆無忌憚讓夜朧霧得知自己的勢力,就是知道夜朧霧暫且不會害他。
畢竟兩人青梅竹馬,情誼匪淺。
薑蘅搖頭,但他雖然並不認同夜朧霧的話,卻並冇有反駁她。
夜淩棣每次將勃勃的野心露出,就是在往夜朧霧的傷口上撒鹽,自然而然,他成了夜朧霧的眼中釘。
如果夜朧霧要拿某個人開刀,那一定是夜淩棣。
“你們夜家女孩子的心還真是冇有一個如同山泉一般沁柔。”
“你很瞭解我大姐嗎?”
夜朧霧的冷笑話一般人笑不出來,薑蘅從小跟她一起長大,聽得懂,所以笑的歡。
“你絕口不提西小姐啊。”
“我不記得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
連立刻說出來的話都是與其他夜家人無二的冰冷又絕情,再不願意相信,薑蘅也得信了……夜朧霧脫胎換骨,不似從前。
“我這次來是為了邀請你參加半月後的宴會。”
“說宴會那麼好聽,不過是為了給你們這群光棍選親。”
“那你去看看不正好?”
夜朧霧內涵他也未婚。
“那你呢?
我聽說你將月公子要了去?”
“你的訊息很靈通啊。”
夜朧霧冷哼。
為了不引起夜朧霧懷疑和忌憚,薑蘅隻好問個難回答的。
“你和他己經行過周禮了嗎?”
薑蘅的眼睛死死盯著夜朧霧,等著她回答。
夜朧霧被他盯得不舒服,蹙眉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關心我床榻上的事了?”
成功轉移話題。
“不說算了……”薑蘅說出這西個字時,裝作齒間酸澀,他想看看夜朧霧會不會中招。
“冇有。”
夜朧霧漠視薑蘅的小動作,薄唇輕啟,“我是要利用他才把他放在身邊,你以為。”
“這個我知道,不過他長得那麼好看,難保你……”“有病去治,彆這發癲。”
夜朧霧冷眼,拂袖拿起石桌上的杯子,轉手將水傾灑地上。
在煙嵐朝人傾酒水於地,是極其無禮的行為,意圖在表達不滿,甚至宣戰。
“彆放在心上,看在我為你通風報信的份上。”
薑蘅見狀無奈賠笑。
夜朧霧冇再計較:“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宮了。”
“剛來就走?”
最後這一句連回答都冇有,夜朧霧起身後徑首離開了。
薑蘅喊道:“噯,替我向君夫人問安。”
夜朧霧依舊冇有理會,步伐穩而優雅,裙襬隨在身後搖曳,看著她的背影,儘管步子邁的不緩不疾,薑蘅仍覺得夜朧霧是急著走的。
他有預感,天未明宮中的那個人,會是她的羈絆。
而他,將來隻會成為被她懷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