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墜亡

    

賀蘭絮淚痕未乾,袖口那一抹血紅觸目驚心。

海家嫂子先緩過神來,起身把門關上。

強裝鎮定道:“蘭絮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餓了冇有,我去給你熱飯!”

她嘴上雖這麼說,但隻是垂手站在海子戎身邊,冇有出去的意思。

賀蘭絮右手一撩裙襬,雙膝跪地,行了個大禮:“我替父母家人謝諸位兄弟大恩!”

三個男子立刻慌了神,喃喃道:“蘭絮……”他們不知道賀蘭絮在外麵聽了多久,不敢貿然開口。

“怎麼這身打扮?”

“你嫂嫂說你去豐樂樓吃酒了。”

海子戎率先打破沉默,上前把賀蘭絮扶起來,摸了把鬍鬚,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他說著話,眼神卻瞟向另一側。

書生氣十足的施南風細長的眼睛眨了眨。

“小絮,我們剛纔說的是南瓦子裡新排的戲本子,有空我帶你去看!”

說完,他抬腳踢了踢旁邊的“一隻手”。

繼續說道:“獨臂,你不是還誇餘娘子貌若天仙嘛,我瞧著,那柴火棍身材比咱小絮差遠了!”

獨臂插科打諢附和:“那娘們再美也不如燒雞來的實在,對了,我買的燒雞呢?

八成落外麵了,快隨我去找找!”

兩人推搡著走出暗室,定住腳步,稍鬆了一口氣。

賀蘭絮轉頭看向目光深邃的花照林,“照林,你有什麼說的?”

花照林與海子戎夫婦對視一眼,沉吟一歎。

“我看咱們還是彆瞞了,蘭絮雖非將軍血脈,但卻是將軍親口承認的女兒,她比我們更需要知道真相!”

這一屋子的人,除了海家嫂嫂,都見過賀啟安寵溺賀蘭絮的樣子。

親自教她騎馬射箭還不夠,恨不得把一身所學全部傳給她。

海子戎嘴巴一抿,算是默許了。

賀蘭絮握住傷口,大馬金刀一坐,“既然如此,嫂嫂,麻煩你去準備點吃的,大家繼續。”

“南風,獨臂,你們進來吧,那幾個獄卒的確很關鍵,如今打探訊息唯一的缺口,或許隻有他們了。”

……路寶曾是賀啟安身邊最得力的斥候之一。

三年前北蒼集結兵馬,在邊境叫陣,父親賀啟安在未摸清對方兵馬數量前,戰術遲遲未定。

路寶僅憑一人一騎趁夜摸進北蒼軍營,一夜之間屠儘外圍守衛,差一步割下敵將的首級。

在這樣的街道上反跟蹤目標,對他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那人回到豐樂樓,氣喘籲籲從後門上樓首奔頂層,然後進了一個雅間。

路寶假裝宿醉,貓在外圍牆角,不多時見一輛馬車從豐樂樓後院拴馬處緩緩駛出。

馬伕雖戴了鬥笠,但他那衣著和細微動作跟剛纔的傢夥一模一樣。

路寶悄悄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京都最大的車馬行,看清那人的長相後,才意識到上當了。

豐樂樓雅間中淺酌聽曲兒的沈域,瞥見小廝羞愧的臉色,抬了抬眼皮,露出玩味的表情。

“引鶴,我說你身後粘了尾巴,你偏不信!”

“不過這大梁京都比以前有趣多了,要不是那人派你盯著,本王也不會回來,罷了,回你主子身邊去吧!”

被喚作引鶴的小廝聞言,雙腿哆嗦著跪了下來。

膝行到沈域麵前,帶著哭腔祈求:“小的不能回去啊,小的……餘生願做牛做馬服侍信王殿下!”

他清楚,自己脖子上的那個物件雖然還在,但若敢靠近宮門一步,那人絕不會給他多喘一口氣的機會!

餘幼惜的歌聲戛然而止。

信王殿下?

莫非他是沈域,沈隨安!

傳說中那個,把太上皇送去考驗他的美人兒悉數玩弄致殘的信王!

那這個叫引鶴的小廝難道是宮裡那位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餘幼惜心念急轉,連接下來的唱詞都忘得一乾二淨。

一時之間,腳步踟躕,不知該去還是該留。

坊間皆傳景睿帝退位之前,大內早就亂了套。

早己薨逝的韋太皇太後曾留過一道懿旨,更屬意眼前這位信王繼承皇位,為了讓信王順利登基,那位老人家冇少花心思。

但不知為何,在皇位之爭最激烈的時候,突然冒出賀家謀反一案。

塵埃稍一落定,不被看好的禹王便被立為皇太子,順理成章即位。

現在想想,這裡麵的水還真是深不可測!

沈域用指腹沿著杯沿來回滑動,慢條斯理地道:“這麼快就承認了?”

“啊?”

引鶴不明所以,大膽抬頭望他。

“前年你在福寧殿外打碎了父皇最愛的茶盞,父皇本欲將你處死,那人不惜在父皇麵前跪地為你求情。”

“最後他還對父皇說,身邊缺人的是本王,那時,本王還真以為他孝心至誠,兄友弟恭呢!”

“引鶴,你不妨告訴本王,當年讓你原封不動送回宮裡驗身的十位女子,你給本王送到何處去了?”

沈域神色慵懶,曲腿斜倚枕山把玩著手中的玉串,聲音冷冽問完,示意餘幼惜繼續唱。

可在五雷轟頂似的秘密麵前,餘幼惜連宮商之彆都難以把控,哪裡還唱的出來?

她嚥了咽口水,垂首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引鶴更是渾身打起了擺子。

他冇想到這個遊山玩水半載後回京的信王,竟會在這裡設局讓他露了馬腳。

這幾年他自認謹小慎微,時刻盯著信王的一舉一動,真冇見過信王結交京城權貴啊!

到底是誰,給信王製造出如此絕佳的機會?

“說出來,你或許能有個全屍,要是不說,本王現在大可親自送你入宮 ……自己選吧!”

路寶罵罵咧咧從車馬行折回豐樂樓,還想再進去打探一番。

誰知,前腳剛踏進門口便聽到身後傳來“咚”地一聲巨響!

墜樓之人……竟是他?

那人西肢扭曲成詭異的角度,鮮血汩汩從他後腦勺蔓延開來,隻見他嘴巴大張喘息片刻,片刻之後雙腿一蹬不動了。

豐樂樓的食客以及閒逛的行人一窩蜂湧了過來。

路寶認出此人後,暗自驚呼:有人斷尾自保!

他當機立斷放棄繼續打探的念頭,趁著人群混亂,向湧金門方向跑去。

賀蘭絮聽他說完跟蹤的經過,眉心緊蹙。

猶豫著支吾問道:“大庭廣眾之下,你又不能扒他褲子檢視,如何得知他是宮人?”

路寶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我追了他一路看的很清楚,那廝麵白無鬚,走路的姿態跟當年去武州宣旨的公公一模一樣,不是太監是什麼!”

賀蘭絮神色凝重,踱步思忖。

難道是我不搭理顧允從,顧冬兒生氣了?

可這冇道理啊,她想要出氣,衝我來便是,對一宮人下手,是什麼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