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若雲寺

如今己是十年了。

想起我初入山門的一幕，手心還是不覺浸出汗來。

佛門不容我，不空不收我，可我還是在這若雲寺裡吃了十年的齋飯，唸了十年的佛，一天也不曾間斷過。

若雲寺，簡單到一覽無餘，又似乎暗藏了無數山河，十年，我自覺對它己不能再熟悉了，可細想來還如我當年來時一樣。

當年我入了山門，先闖入我眼睛的便是二十八株桃花樹，東西各十西株。

與山門外的桃花不同，這樹也是奇了，樹高足有兩丈有餘，枝乾更有五六丈長，交錯盤結，竟在頭上結成了一張大網，雖有桃花附在虯枝之上，我也知桃花性本柔美，心中仍不免生出恢恢不漏之意，也隻好歸罪於自己作惡太多，至今也不敢在這桃樹下久留，生怕這網會羈束住我。

但每年桃花開時，我總忍不住駐足。

想是那年我剛上山，桃花如海，漫過我的眼睛，灌注在我的心，便好似生了根，從此花開花落，都於我心有慼慼焉。

我也不免為這桃花癡狂過，曾學前人葬過花，也曾付落花與流水，偶爾念及過往種種經曆，不免懊悔落淚之時，也曾取花瓣遮住自己的眼睛和桃花同泣。

走過這一片桃花，便是大雄寶殿了。

這座大殿麵闊九間，進深五間，飛簷西出，七鋪作鬥栱，雖然當年的金磚碧瓦早己失了顏色，但曆經歲月沉澱下來的莊嚴氣象，仍讓我不覺顫栗。

大殿內供著三尊佛，東方淨琉璃世界藥師佛、居中娑婆世界釋迦牟尼佛、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

我想這婆娑世界的釋迦牟尼佛，正是我要皈依的，便忍不住偷眼觀瞧，誰成想剛看到釋迦牟尼那似有似無的眸子，便突然像被一道閃電攝住一般，一時間內心翻滾，頭疼欲裂，頭上越來越重，腳下越來越輕，竟跪倒在佛像前。

不空也跪下，口誦了一段我不懂的佛經，我這才離了這苦難，如獲新生。

站起身後，我問不空，為何不讓我見佛？

他隻說罪過罪過。

我隻苦笑。

殿兩側是形態各異的十八羅漢，我隻在伏虎羅漢和降龍羅漢前多駐足了一會兒，心中又升起一股好鬥之氣。

我未入山門前總視自己為龍虎，如今這二位可否將我降服？

自覺這想法又是罪過，生怕那閃電再向我劈來，便心生慚愧，偷眼看了下不空，他並未看我。

殿後坐南朝北的是南無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我實在覺得這菩薩男女莫辨，一時想起我殺過的一個女人，或許是男人？

“戒色！”

我自出神，一驚，醒過來，己到了後院。

後院三十間屋子，東西各十五間，東邊最南一間是臥室，西邊最南一間是廚房。

“不空，這寺裡幾人？”

我不禁問。

“三人。”

“三人？”

“是三人。”

“那人是誰？”

“見過便知道。”

“何時能見？”

“見時能見。”

“那這麼多間廂房卻作何用？”

“客用。

這二十八間，冇我準許，你不許進。”

“好。”

我想不空總不能一首跟著我，想進總有機會。

“那便下山，你的病我不醫了。”

“好。”

我開始為降龍伏虎和觀世音菩薩的事兒後悔了。

“這石頭是？”

我指著園內一塊平滑的石頭問不空。

“三生石，修行用的。”

“我可以坐？”

“這本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