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責罰

    

這話一出,方纔還慌慌張張的老太太和沈氏一下就沉默了。

她們差不多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薑頌出身將門世家葉家,她的祖父是昭明國的開國將軍葉進,母親是昭明國的巾幗女將軍葉凜。

而她也是有昭明第一美人之稱的將門嫡女,風光無限。

在薑頌八歲那年,葉凜戰死沙場後,她的父親大理寺少卿也在為她收屍的路途中死於流寇。

她一夕之間成了孤門女兒,被侯府收養。

多年前侯府求娶薑頌時,曾經答應過聖上和皇後孃娘,一定善待薑頌,侯府上下隻有薑頌這麼一位主母,侯爺絕不納妾,絕不辜負薑頌。

聖上這才答應,將為國戰死的女將軍唯一的嫡女薑頌,賜婚給了昔日早己落敗式微的定遠侯府。

這些年來,憑著薑頌的身份,皇家各處冇少對侯府關照有加,甚至蕭玦這麼一個破敗侯府留下來的子嗣,也是聖上看在薑頌的份上,纔給了他襲爵侯爺這麼一個頭銜。

而近日蕭玦歸來,第一件事就是拿著軍功求聖上許他納妾,自然是惹怒了天顏。

這頓板子,他捱得不冤。

薑頌垂下眸去,聽見蕭老太太歎了口氣。

“哎,就算聖上怪罪,玦兒你也是戴功回朝啊……怎的就責罰得這麼重呢……”沈氏立馬拉住蕭老太太,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堂堂臣子家屬在背後議論天子的不是,這件事若被有心之人聽見,夠侯府喝上一壺的了。

蕭玦回京戴功,前程纔剛剛開始,可不能讓一介婦人之舌斷送了。

蕭玦看了薑頌一眼,說道:“責罰我的,並不是聖上,是皇後孃娘。”

聖上雖然是斥責了他一頓,駁回了他的旨意,但終歸也冇罰他,是他下朝以後,皇後孃娘身邊的大宮女逐月姑姑請他去了一趟禦花園,在禦花園中,皇後孃娘詢問他是否真的想求娶薑婉寧。

皇後孃娘對薑頌一向心疼寬厚,聽見他的回答後怒斥了他一頓,並賞了他二十大板。

薑頌看著床榻上的蕭玦,也不由得想起了那些讓她繾綣多年的往事。

多年前他傾心求娶,執她之手目光灼灼,允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讓她放心托付餘生,多年來心甘情願在侯府中為他坐鎮後方,不讓侯府落敗。

可人心變得竟是這樣快。

蕭玦竟在他離京一年不到的日子便背叛了他們的山盟海誓,還是和她最疼最親的妹妹。

薑頌的心間泛起陣陣酸苦,幾日來都冇有消去。

就在這時,薑婉寧跪了下來。

她跪蕭老太太,跪蕭母沈氏,亦是跪薑頌。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薑婉寧垂眸落淚,哭得不能自己,“老太太,太太,長姐,侯爺,你們如果罰我都不要緊,我隻求侯府可以善待我一雙兒女,若是天家當真容不得我,可賜我一碗毒酒,將一雙兒女養在長姐名下,如此一來,我的一雙兒女也不是無名無分的野孩子了!”

說罷,薑婉寧跪在地上,重重磕頭。

她在邊關待了六年,說話早己冇了當年的小女兒姿態,一字一句都鏗鏘分明,說得人心裡不忍,難免動了些許惻隱之心。

-沈氏看著薑婉寧,歎了口氣。

平心而論,她其實挺喜歡薑婉寧的,當年侯府收養薑家姐妹倆,薑頌總給人一種不敢招惹的大氣風範,反倒是薑婉寧活潑可人招人疼,她那些年也是真的把薑婉寧當做自己的孩子的。

如今看見她這樣,她還是忍不住為薑婉寧開口求情。

“頌兒,”沈氏左思右想,此事到底是薑婉寧和玦兒對不住薑頌,最好的突破口,還是從薑頌這裡下手,“這件事是寧兒和玦兒的不對,但你身為玦兒的夫人,亦是寧兒的長姐,難不成真要看著他們二人死的死,傷的傷嗎?

這些年你對寧兒的好,我都看在眼裡,我知你也是不忍的。”

薑頌的視線落在沈氏身上。

她很輕很輕地一笑,似有若無,語氣也如尋常一般,冇什麼不妥。

“婆母說笑了,”薑頌福身道,“自夫君和妹妹回府之後我就病倒了,這幾日裡,我從未為難過夫君,更從未提過一字要責罰妹妹。

責罰夫君的是皇後孃娘,說要尋死的是妹妹自己,怎的好似變成是我逼他們的了。”

薑頌語調溫和,並未不敬,說出來的話也是句句在理,找不到反駁。

但沈氏聽起來,就是覺得刺刺的。

她微微皺了皺眉,這些年薑頌在府中勤謹恭敬,日日晨昏定省,對她這個婆母可以說是極儘孝道,怎麼今日說話這麼不給她麵子?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逼的,”沈氏訕笑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勸慰一下寧兒。”

薑頌垂眸看向跪在中間的薑婉寧,她的麵上還掛著一滴淚,看上去甚是可憐。

若是從前,她一定會將她溫柔地攬在懷裡,和她說幾句體己話。

可現在,是她最疼愛的妹妹親自在她心上紮了一刀,她要如何寬慰?

誇她紮得不偏不倚,紮得好嗎?

薑婉寧飛快地看了一眼薑頌,垂眸小聲說道:“長姐一向是最好性子的,皇後孃娘從前和母親交好,也是最喜歡長姐的,今日之事不過是皇後孃娘替長姐鳴不平,若是……”薑婉寧抬起眸來,眸中殷切地看著薑頌。

“若是長姐肯去向皇後孃娘求情,以皇後孃娘對長姐的偏愛,定不會拂了長姐的意。”

薑婉寧此話一出,饒是蕭老太太和沈氏也驚了驚。

要薑頌一個正位夫人親自去向皇後求情,為自己的夫君納妾,還是夫君先走後奏從邊關帶回來的一雙兒女……這屬實,是有些為難薑頌了。

可薑婉寧言辭懇切,淚流滿麵。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我的容兒和裕兒,他們都己經到了開蒙的年紀了,之前在邊關冇有夫子,現在回了上京卻冇有身份,我隻是怕耽誤了兩個孩子!”

“老太太,太夫人,他們畢竟是蕭家的孩子,是蕭家的血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