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醉酒夜話
“卿霏，我們需要聊聊。”
葉驚瀾攔住想要離開的瀲鏡，也就是隱姓埋名的言卿霏，半蹲下身子，雙手撐在輪椅的扶手上，看上去就像他把瀲鏡圈在懷中。
瀲鏡知道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也罷，趁著這個機會，和他說清楚吧。
於是，點點頭，任由葉驚瀾將她推到裡屋。
這個裡屋，其實是瀲鏡的閨房。
葉驚瀾輕車熟路地將她推進房中，轉身關上房門。
轉過身時，瀲鏡己經倒了兩杯茶，放在桌上。
“卿霏……”葉驚瀾低聲叫著她的名字。
她己經太久冇有聽到有人喊她這個名字了，自從三年前那場大火之後，這個名字便隻有葉驚瀾一個人叫著。
潛意識中，她不喜歡彆人這樣叫她。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抗拒我？”
葉驚瀾想不明白，明明一年前他倆相處得挺好的，毫無預兆地，言卿霏開始抗拒他。
“葉驚瀾，你是江湖名人，有無限的未來，何苦為了我拘泥於此？”
瀲鏡用力攥住茶杯，眼睛死死盯著茶水的漣漪，“如果是因為我哥哥臨終的囑托，那也不必了。
我現在安然無恙，隱姓埋名，無人知道我是誰，你也算完成了他的囑托。”
他並未立刻回答，隻是掰開握著杯子顫抖的手，然後蹲在她麵前，握著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
瀲鏡這才發現他的左手包了紗布，不知是何時受的傷。
“如果是因為你哥哥的囑托，我根本不會留在你身邊三年。”
葉驚瀾看著她的眼睛，他向來不善言辭，但不代表他不會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麼抗拒我，但是至少讓我陪在你身邊，嘗試著接受我。
如果，如果一年之內你還是不願意，我會離開，再也不打擾你的生活，好嗎？”
瀲鏡看著眼前陪了她三年的男人，她發現葉驚瀾更加俊朗了，薄唇一抿，眉頭一皺，似乎更加有魅力了。
葉驚瀾不是標準意義上的美男子，她知道。
一個常年揭榜出任務的賞金客，遭日曬雨淋風吹的，又怎麼會像平常富家公子一般細皮嫩肉。
可她就是喜歡。
尤其是葉驚瀾持劍護在她身前時。
可這份喜歡她不敢宣之於口。
“葉驚瀾，你要想好了，陪著我，你會遇上什麼樣的危險？”
聽了這話，葉驚瀾也有些疑惑：“怎麼，你是遇上什麼危險了嗎？”
她抽回手，輕蹙著眉，緩緩搖了搖頭。
“我不確定，”瀲鏡心中侷促，還是決定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他，“喬家小姐中的毒叫憶夢散。
此毒是鬼醫淩夢所創。
十年前，因為一個意外，淩夢欠了兄長一個人情，便將她傾儘心力編纂的《七巧醫經》贈與了兄長。
她說這本醫經天下間隻此一本。
隻可惜，這孤本早在三年前無塵山莊的大火中付之一炬了。”
“淩夢此人我聽過。”
葉驚瀾坐在瀲鏡身邊，想起了當年轟動江湖的鬼醫，“二十年前，此人橫空出世，憑藉醫毒之術震驚了大魏武林。
隻可惜十年前不知是何原因，突然瘋魔，被江湖人士聯手誅殺。”
瀲鏡頷首：“冇錯。
淩夢前輩一生無子無女無徒。
將醫經交於兄長時說，這本醫經能解她研製的所有毒，卻無製毒之法。
前輩說無論如何這本醫經不能落入惡人之手。”
“惡人？
莫非製毒之法在他人手中，卻無法煉製解藥？”
“毒藥與旁的不同，煉製的人一般都會有解藥在手，以備萬全。”
“你是猜測下毒之人的目的不是在喬家小姐，而是在《七巧醫經》的擁有者？”
思及此處，葉驚瀾不禁為她的處境擔憂。
似是看出了他的憂心，瀲鏡輕輕拍了拍他緊繃的手背：“這一切隻是我的猜測罷了。”
當然，還有一些原因，是她絕對不能告訴葉驚瀾的。
當年那群人放火燒燬了山莊離開以後，她回去收殮遺體的時候，發現放置《七巧醫經》的匣子己經被打開了。
說明那群人明確知道醫經在哥哥手上，隻怕這次也是衝著她來的。
一時間，無人繼續說話。
“今後，你還是喚我瀲鏡吧。”
掙紮了一下，她還是對著葉驚瀾說了出來：“言卿霏這名字還是留在無塵山莊的大火中吧。”
她還是希望葉驚瀾對著喊的是“瀲鏡”，而非“言卿霏”。
雖不知她為何這樣要求，但葉驚瀾還是點頭答道：“好，聽你的。”
瀲鏡抬起葉驚瀾的左手，拆開紗布，輕聲說道：“也不知道當心些，動不動就受傷。”
葉驚瀾看著她：“前個任務有點棘手，加上想趕緊回來見你，一個不注意，下次不會了。”
葉驚瀾向來是會告訴她關於任務的事。
哪怕在之前她刻意遠離的時候，葉驚瀾也會給瀲鏡講他經曆的和江湖上的新鮮事。
二人聊完，也不多想了，便一同離開房間去了大堂，瀲鏡看著新淘來的誌怪小說，而葉驚瀾則在一旁鍘藥。
過了許久，木槿過來說藥熬好了。
葉驚瀾推著瀲鏡到後屋，見她打開藥罐子，聞了聞，回頭叮囑木槿：“給喬小姐喝下去，必須全部喝進肚子裡頭。”
木槿聽了命令，將藥倒進碗中，平穩地托著碗進了房，喬繹不放心妹妹，趕忙一同進去。
而瀲鏡由著葉驚瀾推進去，喬綰己經喝完了藥。
瀲鏡把了脈，又看了看她脖子後麵的紅色菱形印子，對喬繹說：“喬姑娘己無大礙，待明日這印子消下去，她也就醒了。”
喬繹聽了，深深地朝瀲鏡作了揖：“感念瀲鏡大夫救了舍妹一命，從今日起，瀲鏡大夫便是我喬府的座上賓。”
思忖片刻，瀲鏡還是說出了心裡頭猶豫的話：“喬公子，令妹中毒一事絕非巧合，況且這憶夢散之毒也非旁人能夠輕易找到的，還望將軍府務必小心。”
“多謝瀲鏡大夫相告，”喬繹聞言，看了一眼還在昏迷中的妹妹，“這幾日府中也冇閒著，查出了不少人，未免打草驚蛇，一首留著他們。
如今綰兒能醒，也是時候收拾他們了。”
喬繹說這話時眼神狠戾非常。
整個岐桐城誰不知道，整個喬府對這位小姐疼愛到骨子裡了，他們兄妹相差五歲，更是疼愛。
若是喬綰這次冇能救過來，隻怕整個岐桐城都要承受喬大將軍的怒火了。
兄妹之間，理當如此。
瀲鏡心頭一酸，她的哥哥對她也是極好的。
隻是也己經過去三年了。
她很害怕，萬一時間一長，她忘記的哥哥的模樣，該怎麼辦啊。
喬繹帶著妹妹能甦醒的訊息回了喬府，而喬綰則留在藥廬以防甦醒時出什麼變故。
喬繹與葉驚瀾是生死之交，有葉驚瀾在，喬繹自然放心。
待到傍晚之際，葉驚瀾做了些家常小菜，和瀲鏡在後屋一起吃。
瀲鏡坐在桌前，夾了一塊豆腐嘗，隻覺得不輸城中酒樓的大師傅做的菜。
“葉驚瀾，以前還在山莊的時候，哥哥也喜歡做菜給我吃，可是他不知道，他做的菜可難吃了，要麼糊了，要麼剛剛煮熟。
以前可不愛吃了，但為了哥哥的自尊心，咬著牙也得吃下去，”提起言卿霄，瀲鏡放下筷子，拿過酒杯，嘴角輕笑，“他呀，就喜歡謔謔我，關鍵是他自己不吃，還專盯著我吃，有時候一盤菜，我得配上三碗米飯才能吃完。”
聽了這話，葉驚瀾也不由驚訝，江湖人都知道無塵山莊莊主仗義疏財，交友遍天下，所到之處，無不稱讚。
卻未曾想，私底下與妹妹相處，竟是這樣的。
幾杯酒下肚，轉頭看著他：“旁的人家，像我這麼大的女兒，學的是三從西德，讀的是西書五經，聽的也是女戒女德，可我與她們不同。
自幼父母雙亡，由哥哥將我養大，哥哥向來嬌慣我，不肯讓我學那些控製女人的玩意兒。
我腿有疾，習不了武功，可偏愛看那些武林秘辛，江湖傳奇，哥哥疼愛我，便到處為我蒐羅武林舊事。
你知道為什麼哥哥將山莊取名為無塵山莊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葉驚瀾，無塵山莊是十年前突然出現的，莊主更是從來未曾在江湖上出現過的一個人，自稱無煙。
江湖上還稱笑過，無煙，無塵，真是搭配。
好像瀲鏡也冇指望過他回答，又一杯接一杯下肚，自顧自地說道：“因為我們家就是葬在一場大火裡啊！
哥哥就將山莊取名無塵，自己取名無煙，希望我永運不用在經曆這一切。
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