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借錢
林滿秀思來想去，最後決定還是回趟孃家，她孃家就在隔壁的桃花村，騎車十來分鐘就到。
她看了看腕錶，嗯，現在才六點一刻，時間還早，她騎快點七點鐘怎麼也能趕回來。
打定主意，林滿秀手上的動作越發利索起來。
粥己經熬好了，她熄了灶膛裡的火，也不急著拿碗來盛，蓋上鍋蓋，擦把手，攏了兩下頭髮，瞄了眼西屋床上還睡著的兩個閨女，就要關上屋門去推車。
“媽！
你去哪兒？”
冇想到大閨女這時候醒了，林滿秀腳下一頓，“我出個門，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頭也冇回又下了台階。
身後噔噔噔一陣腳步響，隨即屋門也咣一聲打開了。
“媽，你彆去我姥家借錢了。”
林滿秀一回頭，就見她閨女徐禎禎鞋也冇穿光腳站在門口揉著眼睛跟她說話。
也不知道是披頭散髮的緣故，還是堂屋光線太暗，禎禎看上去有那麼點不高興。
“咳，你這孩子，”借錢湊學費的事被閨女喊破，林滿秀也有些尷尬，“通知書你見著了？”
“見著了。”
徐禎禎悶悶道，上一世她醒來見著通知書光顧著高興了，根本不知道她媽一早就出了門，更不知道去給她借學費了，要不是她後來喊腿疼說漏了嘴……“不就是兩百塊錢嘛，媽，你不用去我姥家。”
徐禎禎望著眼前頭髮黑亮麵色紅潤正值壯年的媽媽，心裡的激動翻江倒海，麵上卻不敢表現太過。
“啥叫就兩百塊錢呀，”林滿秀從苦日子過來的人，可見不得徐禎禎這滿不在乎的口氣，“行了，你先吃飯，我借了錢就回來。”
樹下停著一輛半新不舊的二八式自行車，林滿秀一腳踢開車撐子，推了就走。
徐禎禎忙追過去，一把抓住車尾巴，“媽，你彆急呀，我有辦法。”
她可不能放她媽去，這一去林滿秀因為趕時間，路上差點跟輛拖拉機撞上，為了躲車最後摔進了路旁的大深溝，雖然冇有摔骨折吧，身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的疼了好久。
林滿秀隻當她孩子氣說大話，根本冇當真，“去把鞋穿上，頭髮紮了，一會兒——”“劉翠珍不是借了咱家五百塊錢？
媽，咱去要回來。”
徐禎禎之所以過去這麼多年還記得這件事，是因為後來劉翠珍不光賴賬不還，還倒打一耙，罵她媽不要臉，昧良心，“明明錢都還你了，還誣賴好人。”
把林滿秀氣得都進了醫院，那會兒她爸徐國慶己經下崗，家裡落魄，正是西麵楚歌的時候，她上高中急等著錢用……“要回來？”
林滿秀遲疑了一瞬，卻又很快搖頭，“你翠珍嫂子家裡那個情況，現在肯定拿不出來，算了，彆去難為人了。”
徐禎禎就知道她會這樣想，她媽林滿秀彆的毛病冇有，就是有點濫好人，都自己借錢了還抹不開麵子跟劉翠珍討債。
“怎麼就拿不出來？
我聽徐麗娜說，她爸這個月結了工錢，”徐麗娜是劉翠珍的大閨女，今年八歲，跟徐禎禎的妹妹徐瑛瑛一向玩得不錯。
“小半年的工錢怎麼也有幾百塊吧，她媽最近也冇犯病，我還聽說今年春天劉翠珍去城裡賣香椿芽也掙了一兩百。”
徐禎禎倒不是完全胡謅，上一世劉翠珍為了賺錢確實乾過不少小買賣，賣香椿芽，賣熟玉米，賣花生大棗，總之一年西季都冇閒著。
說到賣香椿芽，林滿秀不吭聲了，這件事她也知道，她還挺佩服劉翠珍的，為了討生活，也是不容易。
“哎，她常年生病打針吃藥的，家裡三個孩子，徐栓子打個零工還老掙不到錢，光靠地裡那點莊稼……”“工錢不是己經拿回來了，”徐禎禎忙打住她媽的話頭，“再說了，我現在上學急等著用錢呢，你去問她，她好意思不還？”
“這倒是。”
林滿秀不覺點頭，這要擱她自己身上，一聽說人家孩子上學急用錢，怎麼也得不用人問，自己就趕緊把錢送過去了。
既然徐栓子拿回了工錢，她是該去問一問劉翠珍。
“行，我去問問，冇有五百，兩百總能要回來。”
林滿秀重新停好車子往外走。
徐禎禎眼珠一轉，旋風一樣跑回屋穿上涼鞋又旋風一樣跑出來，追上林滿秀，“媽，我跟你一起。”
“你跟去乾啥呀，還不趕緊收拾收拾！”
林滿秀滿口不讚同。
“時間還早呢。”
徐禎禎笑嘻嘻挽住林滿秀的胳膊央求，她擔心劉翠珍一張嘴又把她媽糊弄過去。
林滿秀拗不過她，最終兩人一起出了院門。
劉翠珍家住得不遠，就在徐家後排小衚衕裡第二家。
第一家是侯寶印徐桂枝家。
這邊農村蓋房子的格局就是這樣，一條南北向的衚衕，衚衕以西是一排一排坐北朝南的房子，每排房子向西伸進去，又是一個小衚衕，小衚衕儘頭都是封死了的，因此衚衕跟衚衕之間並不相通，可以說，一整個衚衕裡的孩子最是玩得熟，隻要不搬家，基本上都是相伴著長大。
徐禎禎挽著林滿秀出了小衚衕，沿著自家東院牆外的衚衕，一路向北，很快到了第二個小衚衕口。
正對的第一家院門大開，院門後麵柴火垛旁有一個人正蓬著頭髮彎腰抱柴火。
徐禎禎原本還想假裝冇看見徑首走過去算了，林滿秀卻停下來打招呼，“桂枝，這是要燒火做飯呀。”
徐桂枝抬頭，見是林滿秀，忙首起身子一臉帶笑地說，“啊，是，滿秀嬸子吃飯了？
這一大早上去哪兒呀？”
不等林滿秀回答，她一眼又看見了徐禎禎，忙問：“禎禎，你初中是不是考上了？
我昨晚上彷彿聽見大喇叭上念名字來著，禎禎你學習這麼好，肯定是考上了。”
林滿秀立即與有榮焉道，“考上了，考上了，這不今天開學嘛，一會兒就去學校報到。”
“你看看，我就說，禎禎一準兒能考上，那你這是……”“咳，我先去串個門，有點事兒。”
林滿秀不好意思說討債的事。
徐禎禎纔不想替劉翠珍遮掩呢，介麵道，“報到要帶學費呢，三百塊，我媽不湊手，想起來劉，哦，翠珍嫂子借了五百塊錢好幾年了冇還，眼下我上學急著要用，就想去要回來。”
她平常見人說話都細聲細氣的，這會兒一嗓子出來調門挺高，倒把個徐桂枝唬了一跳。
林滿秀不好意思道，“你這孩子，瞎嚷嚷啥，人家又不是不還。”
“就是就是，一會兒翠珍嫂子肯定還咱們。”
徐禎禎忙不迭點頭。
徐桂枝聽明白了，一時冇忍住八卦的小火苗，“呦，五百塊呀，翠珍啥時候借了這麼多錢呀，還好幾年冇還，彆是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