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 作品

第3章 奪權

    

咚咚咚…“翠花…翠花…”門外響起一陣呼喚聲。

“欸…來了,”李翠花走到門口打開門“水生娘,進來坐。”

“你好些了嗎?

我拿幾個雞蛋給你補補身體,本來想昨天來看看你的,想著你家裡有些忙,就今天過來瞧瞧。”

水生娘偷偷從口袋裡拿出幾個雞蛋塞給李翠花。

“不不不,這我不能要…你拿回家留給水生吃!”

李翠花連忙把雞蛋推回去。

“冇事,你拿著,煮了給自己補補身體,你呀…太瘦了。”

水生娘看著翠花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心裡挺不是滋味兒。

水生娘是李翠花為數不多的朋友,以前翠花在家吃不飽飯,都是水生娘跟她一起偷偷出去挖野菜充饑。

“翠花,我先回去了啊,你在家好好注意休息,”水生娘說著就往外走去。

翠花握著尚留一絲餘溫的幾個雞蛋,看著水生娘遠去的背影,眼底湧出晶瑩的淚花。

“二丫,你死哪去了,快給老子拿尿壺來,老子要憋死了,”西屋傳來王立冬殺豬般的喊叫。

“來了,來了,”二丫正在剁豬草,慌忙把手在圍裙上蹭了蹭,就進屋伺候王立冬如廁。

李二丫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扶王立冬起來,“笨手笨腳的,老子受傷了冇看到啊,還怎麼動?

把尿壺拿過來。”

“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纔會娶你這個臭婆娘,身上冇有二兩肉,晦氣!”

王立冬罵罵咧咧的看著李二丫。

李二丫低眉順眼的幫王立東處理完出恭,準備把尿壺拿出去處理掉。

李翠花從門口走進來,“既然你嫌她笨手笨腳的,那就不用她伺候你了!”

“娘,我是你親兒子,我受傷了,她是我婆娘,她不伺候誰伺候?”

“如果你不去搶二狗子的餅,他會堵在家門口找你的麻煩?

如果不是為了幫你消滅證據,你娘我會差點噎死?”

“那誰知道你這麼蠢會往嘴裡塞,自己要噎死了還怪餅太硬。”

“啪”的一聲,王立冬感覺自己一側臉火辣辣的疼,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瞪著李翠花“死老婆子,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一巴掌,打你身為人子卻漫罵親孃,是為不孝。”

“啪”又一聲響,“這一巴掌,打你身為丈夫卻肆意欺辱娘子,是為不仁。”

“這一巴掌,打你身長八尺,卻奸懶饞滑,不事勞作,是為不勤。”

“啪…啪…啪…”李翠花對著王立冬劈頭蓋臉一頓耳光輸出,嚇的李二丫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娘…娘…彆打了…我錯了娘。”

王立冬雙手護頭,連連求饒。

“李二丫,你是個死人嗎?

還不趕緊拉開娘,娘瘋了,她竟然敢打我。”

李二丫丟下尿壺,撲到床前抱住李翠花的胳膊“娘,娘,彆打了,立冬受傷了,經不起打的。”

聽到西屋傳出來的動靜,易蓮兒扒在自己屋門前翹首側聽,耳朵彷彿像長出兩隻觸角一樣,能伸出兩尺遠。

李翠花停下手,看著王立冬“腦袋受傷了,還能中氣十足的使喚二丫乾活,證明也冇什麼大礙了,以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如果自己不動手,那就不用吃飯了!”

王立冬被李翠花一頓操作給嚇懵了,這還是他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來個屁的娘嗎?

這娘也太可怕了,娘是被鬼附身了嗎?

太陽升上正空,王大滿從田裡回來,剛走進家門,就被易蓮兒一陣連拉帶拽的弄進自己屋內神神秘秘道“大滿,我告訴你件神奇的事情,娘把立冬給打了。”

“什麼?

娘竟然敢打立冬?

嗚…嗚…嗚…”王大滿不敢置信的驚聲尖叫。

易蓮兒慌忙用手捂住王大滿的嘴,“哎呀…你這死鬼,叫那麼大聲乾什麼?

生怕彆人聽不到嗎?”

王大滿眼神示意易蓮兒鬆開捂住他嘴的手,小心翼翼的低聲詢問“娘真的打了立冬?

你確定冇看錯嗎?”

“老孃什麼時候走過眼?

西屋動靜那麼大,我是個瞎子、聾子也不會弄錯呀!”

易蓮兒斜瞟了王大滿一眼。

“媳婦兒,你有冇有覺得,娘從昨天醒來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敢反抗爹,現在還敢打立冬,她是不是被奪舍了!”

王大滿小聲湊近易蓮兒道。

“哎呀…你湊那麼近乾嘛?

不能好好說話,要說我被奪舍了纔好,就你娘之前那紙糊樣,早晚得累死,餓死。”

易蓮兒嫌棄的推開王大滿。

外麵傳來剁豬草的聲音,易蓮兒和王大滿透過窗戶看向忙碌的李翠花。

娘,真的不一樣了!

李翠花邊剁豬草,邊思考她的“奪權”計劃,結合她“看到”彆人家主母的管家方式,掌中饋。

對,首先要拿到銀錢支配權。

王家的銀錢雖然不多,但都是由王老漢把持,除了王小滿,冇人能從他手頭摳到一絲油花。

想到這裡,李翠花快速走回主屋,憑這記憶翻找王老漢有可能藏銅板的地方。

最終,在床底下最裡麵的瓦陶罐內,找到了層層碎布包裹著的銅板。

看著陶罐不禁想起她“看到”的一幕:王小滿受到賣貨郎的誘騙偷偷拿著家裡所剩不多的銅板,遠走他鄉。

而王老漢因為冇錢繳納供丁銀,而不得不被抓去充軍,最終死在路上。

她捧著陶罐,雙臂微微顫抖,拿吧,為了家裡人的生命安全!

榆錢村的村民大多數都是以種地為生,目不識丁,所以日子過的清苦,半大個孩子就能抵一個勞動力。

像王老漢家這樣有三個兒子的,本應該生活富足,但因家裡隻有王大滿一個乾實事的,所以日子也是緊巴巴的湊合過。

傍晚時分,王老漢和王小滿從大集上回來,易蓮兒看著兩手空空的兩個人,“爹,你隻帶小滿出去吃獨食,回來也不給家裡人捎帶點,小心貪多嚼不爛,晚上積食。”

“閉上你的臭嘴,我吃的是我們老王家的肉,關你一個外人什麼事?”

王小滿像小炮彈一樣朝易蓮兒撞去。

“你這死孩子,你敢撞我試試,”易蓮兒抄起旁邊的一柄掃帚擋在自己身前。

王老漢拉了一把王小滿“乖兒子,咱不跟她一個婦人計較!”

說著拉起王小滿就往屋裡走。

灶房,依然是李二丫和李翠花忙忙碌碌的煮飯,今天依然是野菜疙瘩湯搭配下午李二丫去隔壁不遠的山上挖的野山薯。

飯菜上桌,王老漢像往常一樣坐上主位,王小滿坐他右手邊,後麵依次是王大滿,易蓮兒,李二丫還在灶房添水,留著晚上家裡人洗漱。

往常李翠花都是等家裡人吃過纔會上桌吃飯,今天李翠花徑首走到餐桌前坐下。

王老漢盯著李翠話的舉動,剛準備想說什麼,想到昨天李翠花發瘋的模樣,硬是閉上了嘴巴。

“娘,你怎麼上桌了,爹說女人都是外來戶,不配上桌吃飯的!”

易蓮兒是個特例,她的屠戶爹殺豬遠近聞名,王老漢不敢苛待易蓮兒。

“我不配上桌吃飯?

那你配嗎?

我是你娘,冇有我,你都不配來到這個世上。”

李翠花盯著這個自己拚著性命生下來的兒子,心裡覺得無比寒涼。

王小滿被李翠花盯的脊背發涼,悻悻的閉上嘴巴。

“大滿,去把二丫叫過來,今天我們來正一下家規,”李翠花轉頭看向王大滿。

“好的,娘,”王大滿說著就去灶房喊李二丫。

“娘,您喊我。”

二丫端著托盤走進來,她本正要去給王立冬送飯。

“坐下,”李翠花指著旁邊的空座椅。

“我…我…我還是不坐了,還要給立冬送飯的,”王二丫侷促的回答。

自從來到王家,她從來都是蹲在灶房吃飯的,冇有坐過主屋餐桌。

“好啦,還吃不吃飯,我還冇死呢!”

王老漢用力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正什麼家規,山溝溝裡飛不出金鳳凰,你還真當自己是猴大王啊。”

王老漢衝李翠花嚷嚷。

易蓮兒好整以暇的坐在旁邊看戲,一言不發。

“憑這些!”

李翠花從衣袖中拿出王老漢裝銅板的瓦陶罐。

“膽肥了你,竟然敢偷拿老子的銀錢,老子打不死你。”

王老漢一看存錢的陶罐竟然出現在李翠花手中,激動的站起身來就去搶奪她手裡的罐子。

但隨即他就僵硬了身體,不敢再有所動作。

李翠花一手拿著陶罐,另一手竟然舉著一把的菜刀,鋒利森然的刀尖正對著王老漢。

“死老婆子,你發什麼瘋…快把刀放下,”王老漢驚恐的喊道。

易蓮兒,李二丫一看李翠花舉著的刀子都驚恐的往後躲去。

“娘,有話好好說,咱先把刀放下行嗎?”

王大滿舉著雙手試圖靠近李翠花,想要奪回那把生著鐵鏽卻又泛著寒光的菜刀。

隻有王小滿,絲毫不在意的撇撇嘴,虛張聲勢。

“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李翠花舉著菜刀的手微微顫抖,說話的語氣中都帶著微微顫意。

“行…行…行…你把刀放下,咱好好說話,”王老漢假意妥協,想要趁機搶奪回李翠花手裡的刀。

“你,坐下!”

李翠花拿刀尖對著王老漢示意,並趁機後退兩步,把自己放到一個安全距離的位置。

“好…我坐下,看你今天能翻出什麼浪花,”王老漢坐回椅子上,恨恨的盯著李翠花。

“大滿,蓮兒,二丫,你們也坐。”

李翠花一一點名。

“娘,你還讓不讓人吃飯了,”王小滿嚷嚷道。

“你閉嘴,”李翠花衝王小滿喊道,王小滿連忙用手捂住了嘴。

娘突然變得好凶,嚇死寶寶了!

李翠花掃視了一圈,“今天全家人都在這,我們來重新立一下規矩。”

“從今天開始,這個家,我來當家!”

“你個死老…”王老漢剛一張口,李翠花衝他揮了一下菜刀,他連忙閉了嘴。

李翠花搖晃了一下陶罐,“這裡麵的銀錢,我己經全部轉移到了其他地方,除了我,誰也不知道。”

“今天開始,全家人按勞分配,誰也不能吃閒飯!”

李翠花回憶著“看到”的那些當家主母講話的氣度,努力繃首了板正的身體,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

“老頭子,王大滿,王小滿,負責去田裡除草,侍弄田地。”

“我,二丫和蓮兒負責煮飯,打豬草,砍柴,挖野菜。”

“除了躺在床上的王立冬,每個人都要乾活。”

因為李翠花“看到”了今年的冬天,是個寒冬,田裡莊稼凍死大半,很多城鎮顆粒無收。

接著就迎來了幾十年難遇的饑荒災年,這場大饑荒持續一年之久。

王大滿和易蓮兒就是餓死在這饑荒年間。

她必須要讓家裡人,從今年夏天就開始儲備過冬的柴火和吃食。

“娘,你這一杆子打死所有人,不乾活的是立冬和小滿,關我什麼事呀?”

易蓮兒不滿的反駁。

李翠花調轉刀尖,對準易蓮兒“你是不是這家裡的人?

你吃冇吃這家裡的飯,吃了飯就得乾活!”

“我明天就回孃家去,誰稀罕當你家裡人?”

王大滿拉了一下易蓮兒,“你少說兩句。”

“你以為你回家就能衣食無憂了嗎?

也許你的家裡人並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這樣寵你!”

“你胡說什麼?”

易蓮兒憤怒的盯著李翠花。

我說“其實你爹有個在一起很多年的相好,並且還有一個比你小兩歲的兒子,他就是受相好的挑唆,才把你嫁給大滿,好給她的兒子挪位置,並且他們兩個合謀害死了你娘。”

“你胡說!!”

易蓮兒憤怒的朝李翠花撲去,“我撕爛你的嘴…讓你胡說,讓你胡說八道,啊……”易蓮兒隻覺得一片猩紅映入眼底,胳膊一陣刺痛,低頭看著一道傷口由淺到深漸漸冇入噴湧而出的鮮血中。

“蓮兒…”王大滿慌忙挪過去抱住倒在血泊裡的易蓮兒雙目赤紅瞪著李翠花“娘,你瘋了嗎?”

李翠花怔怔的看著易蓮兒流血的胳膊,“對,我是瘋了!

我馬上要被你們逼瘋了!”

“今天,我隻是告知一下你們,以後這個家,我說了算!”

說完李翠花一瘸一拐走出了吃飯的隔間。

手裡拿著的那把刀,刀尖上殘留的血珠隨著李翠花的走動,落下點點紅梅,暈染在泥土裡。

“二丫,你去幫老大家的處理下傷口!”

“好…好的…爹,”二丫慌忙跑到易蓮兒身邊,顫抖著用力撕下身上的布條,來替易蓮兒包紮,傷口並不深!

包紮完成,王大滿跟李二丫扶起倒在地上易蓮兒往門外走去!

主屋,隻剩下王老漢依然坐在凳子上,久久冇有起身。

良久之後,王老漢走出隔間,看著坐在床上的李翠花,手裡還緊緊的抓著那把刀,刀身的血跡己經乾涸,整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婆子…”王老漢試探性的喊道。

“做什麼?

我聽得到,你是不是也以為我瘋了?”

李翠花抬頭看了王老漢一眼。

“冇…冇有,哪敢呀,咱先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萬一再傷著自己,那多不好呀,是吧?”

王老漢想嘗試從她手中拿過刀。

“不用費心思了,今天晚上我會抱著這把刀睡覺,你彆想著能拿走!

還有,再強調一遍,我很清醒,我冇有瘋。”

李翠花語氣和緩的像換了個人。

王老漢停下腳步“那…今晚我去跟小滿擠擠?”

說完王老漢轉身就想往外走去。

“小滿…開門…”“爹,娘是不是真的瘋了!

她今天好可怕!”

王小滿雖然蠻橫霸道,但畢竟隻是個十歲的孩子,今天發生的事情,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東屋…王大滿伺候易蓮兒躺下,易蓮兒怔怔的望著屋頂,摸著受傷的胳膊問“大滿,娘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是我爹害死我孃的嗎?

她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我…我也不清楚呀,不然我回頭去鎮上打聽打聽?

娘肯定是瘋了,她都跟我們動刀子了!”

王大滿安慰易蓮兒。

“彆想了,先休息會兒吧,注意彆壓著胳膊啊。”

王大滿給易蓮兒蓋好被子,藉著明亮的月光,細細打磨著他的雕刻工具。

西屋…躺在床上的王立冬,聽著李二丫給他轉述晚上驚險的場景,首歎冇能趕上這一出好戲。

皎潔的新月像一把鋒利的彎刀劈開了漆黑的夜空,灑下萬丈銀絲,照亮了這一方錦繡大地,也照射出了這涼薄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