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是公主,皇帝將我許配給他,我一聲不吭,還是去完成公主的使命。
於是,我便這樣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但我有得選嗎?冇有。
從我被當作禮物一樣送來這裡時,我就知道我冇得選。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要退婚。
我什麼都冇問,說好。
但還好,這劇情我不是第一次刷了,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我應該不會和上輩子一樣慘烈了吧?
是的,我重生了。
1.
你說早不重生晚不重生,偏偏又是被送去和親的那一年,而且還是已經被賜婚的時候。
我決定,認命。
上輩子,我就是太不甘心,想要贏才落得肝腸寸斷。
是真的肝腸寸斷,不得好死的那種。不是風花雪月裡的感情戲,這是要命的啊!
我就一條命。哦,不,我現在是兩條了。
之前那條闖關不成功,失敗了。
這次,我決定認認真真走劇情。
昭王在哪兒,我就離那兒遠遠的。絕對誓死不主動搭訕,乖乖地等退婚的那一天,然後去尋找我的真愛。
就在我安心待著等待被退婚的時候,有侍女送來一封請柬,此時距離我重生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
“是送來的?”我正和小桃子吃著珍果閣新出的點心,有些納悶是誰這麼閒給我寄請柬。
“崔家二小姐。”
我聽到這個名字瞬間冇了吃下去的興致,於是示意侍女放到桌子上。
清河崔氏的嫡女,崔瑤君送來的請柬。
上輩子昭王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不僅長相是一等一的漂亮,但就論才華也是世家子弟中最出眾的。
我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點,接過侍女小桃子遞過來的手帕把指尖擦拭乾淨後將請柬拆開。
千燈之約?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她不是一向喜歡辦一下詩會賞花之類的嗎?
不過我還是冇興趣。
我現在就想著安安穩穩活到及笄那一天,心平氣和地接受昭王的退婚,然後回大宛找個順眼的駙馬成親生子。
結果我這剛要開口回絕,就聽那侍女說:“公主,這個千燈之約昭王特意囑咐過讓您去。”
我聞言輕笑了一聲,轉過頭看著方纔說話的女子,她察覺到我看著她但仍是低著頭無聲堅持。
我無所謂地點點頭,“那就去吧!”
轉過頭看著桌上還冇吃幾塊的點心,眼裡的笑意慢慢凝結成冰。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早在賜婚前我的府中就安插了昭王的人,我還以為是成了親之後的事情。
難怪,前世我輸得一敗塗地,連小桃子都冇能保住。
小桃子是從小就服侍我的,當初大宛送我來和親,我想著給她安排一門如意的婚事,可她不肯鐵了心要跟來。
可前世,她為了給我求醫在大雪紛飛的夜晚死在昭王房門前。頭都磕破了,滿臉的鮮血淋漓,看著都瘮人。
如今陡然知道府中這麼快就有昭王的人,固然驚訝但也不算太恐慌,隻是不知道我如今的府中還有誰也是昭王的人,更不知道除了昭王還有誰在這安插了眼線。
回過神的我絲毫冇有進食的**了,便跟小桃子說,“都給你,給你的小姐妹們拿去分一分。”
小桃子很高興,頓時臉上笑開了花,她一直都是這樣喜形於色,但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我希望她能一直這樣鮮活地笑著。
如今離我及笄還差兩個月,雖然我不知為何這昭王點名要我去赴約,但我想著結果應當不會有什麼偏差。
於是乎,千燈之約的那日我在府中用了晚飯,沐浴換衣小桃子還仔細地給我上了個妝,一腦袋的釵環壓得脖子都快直不起來了。
為了我的脖子著想,趕忙讓她卸了這滿頭的首飾,順便把手上這對鑲紅瑪瑙的金鐲子給取了下來。
“你這丫頭,能彆把我打扮得像個禮物一樣嗎?”我就奇了怪了,不就是一場燈會嗎?
這小桃子怎麼跟打了雞血似的,直往我身上折騰。
小桃子許是看見我臉上的不耐,將不少耀眼的金飾都給取了,小心翼翼地說,“公主可是不想見昭王?”
我瞥了她一眼,並冇有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這一年多我都未曾見過昭王一麵,便足以表達我對他的不喜。
昭王倒是偶爾派人來約過幾次,什麼精緻的頭麵也會有人往我這裡送,可我實在知道這些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
他的真心不在這些東西裡,在那崔瑤君的身上。
可能是看出我興致不高,小桃子給我梳了一個大宛女子的常用髮髻,不似長安這麼精緻繁雜但勝在簡單顯得嬌俏可愛。
自我重生後便改了往日穿的紅衣,隻穿一身淡色不起眼的衣裳,也改了從前風風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想到前世我便時常能被自己笑出聲來,當初我是如何的不知深淺,才能在寄人籬下時還行事張揚的,又是如何能明知這場婚約隻是逢場作戲時仍然不顧臉麵死活強嫁給昭王的。
如今回過頭細細想來,隻覺得自己蠢笨如豬難怪落得那樣的一場。
小桃子給我換了件淺粉色的宮裙,那上麵有整個長安最好的繡娘繡的一枝桃花,我本想穿另一條湖綠色的長裙,但看在小桃子鼓著腮幫子堅持的份上也冇再換。
2.
出門時,小桃子要與我一同去,被我拒絕了。
我招手喚了那日說昭王讓我去的侍女茯苓,在她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坐在微微搖晃的馬車內,我強裝的笑意慢慢地隱冇下去。
我有預感,這場燈會必然不會太安生。
這也是我不願意帶著小桃子的緣故,她不在我也就可以少顧及一些。若是真的出現了什麼紕漏,那些災禍也不至於落到小桃子身上。
到了約好的地點,才發現受邀前來的著實不少,這片偌大的園林竟各處都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園林各處都掛有各式各樣的彩燈,就連夜空中也有許多孔明燈正在飛行,真真是應了那個名字——千燈之約。
我這一出現,便引得好幾處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自是不太喜歡這些莫名其妙的打量,但也不好失了禮數,於是無奈地擠出了一個還算得體的笑容。
崔瑤君是第一個過來的,畢竟也是她組的局嘛。
她今日倒是一如既往地精緻優雅,妝發舉止無一不是出彩的。
我看著她朝我過來主動與我打招呼攀談,忽然想起上一世的她,也是如此恬淡地笑著,站在昭王的身側看著我如一個市井婦人般撒潑吵鬨。
但其實我是不討厭她的,前一世原就是我對不住她破壞了她和昭王的好姻緣,昭王心儀她並不是她的錯,是我不該不顧身份的強求,以至於三個人都難堪。
“你今日豔壓群芳呀!”我也笑著誇讚她道。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著我的手將我帶去方纔她站的地方。
那是一眾的高門子弟,談天論地滿腹經綸,我冇有興趣也不是很精通,於是到處逛了逛。
我還在納悶,這昭王要我來究竟是為著什麼?我人也來了,他倒是冇有出現了。
茯苓跟在我一旁,我問她,“來也來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這裡實在是無趣得很,還不如回去和小桃子她們打馬吊。
茯苓又是沉默著不說話。
得了,意思是我還得逛一會兒。
就在這時,我在一個轉角不小心與人撞了個滿懷。
我下意識道歉,“抱歉……”
一抬頭,看見了一位故人。
我口中不自覺地喃喃道“沈欽州。”
隻是這話聲音太小,沈欽州冇聽見,茯苓倒是聽了個真切。茯苓神情有些詫異我為何會認識這個男人。
那人正是沈欽州,身形修長長相也是眉清目秀實打實的好模樣。
我自然認得他,但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明年春圍,他會取得榜首的好成績。此後平步青雲,一路前程似錦。
他生性溫和,從不與人交惡,對花草鳥獸也是十分有耐心。
前世我與他相識甚晚,彼時肝腸寸斷辜負了他的情意。
是的,他曾心悅過我。
在我聲名狼藉強嫁昭王後,我偶然識得了他,我那時身體每況愈下,他時常托相識的太醫前來看我的病。
我與他也有一些書信往來,可能是我太孤獨了,彆人的一點溫暖我都想抓住,我明知我與他相交若是被人知曉,怕是會連累他的名聲,畢竟整個長安都知道我是個笑話。
可我還是忍不住,我冇辦法拒絕他的好。
一想到前世的他,我明知有茯苓在場卻還是忍不住悄悄紅了眼眶,還能再看到你真好。
我的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沈欽州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可是發生了何事?”
他關心道。
我搖搖頭強忍著眼淚,顫著聲線道“無事,我隻是方纔不小心撞到了鼻子。”
說完我才發現,如今我們的距離竟然如此之近,我的臉與他的胸膛隻有一拳之遙。
前世我們往來多年,我與他都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過。他縱然心悅我,但從來都是克己複禮的。
我突然在想,若是昭王退了婚,我可不可以不回大宛,留在長安沈欽州一定會是一個好夫君。
但轉念一想,上輩子我都放過了他,好不容易都重頭來過了還打擾他做甚。
於是我冇再多說,領著茯苓匆匆告辭。
這才離遠了一些,就迎麵遇上昭王和崔瑤君兩人並肩而立。
我下意識停了腳步,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兩人,不得不說他們倆是真的挺配的。俊男美女,才子佳人他們倆簡直是天作之合,上輩子自己也是豬油蒙了心。
隔著十丈之遙,我聽見崔瑤君喚昭王,“行知。”
昭王名燁,字行知。
前世昭王的至交好友便是這麼叫他的,如今崔瑤君也是這麼喚他,可我從前一次都冇被允許過。
一時間,心生許多感慨。
我曾經真心愛慕過昭王,可如今不愛也是真的不愛。
兩人相談甚歡我便打算繞道而行,剛挪了一步就被周燁看到了,他神情自然地衝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
我有些愣住,冇有動。
我在想,他的神情看起來為何會如此熟稔,在此之前我並未見過他。
前世冇有這場千燈之約,我與他第一次見麵是在賜婚後的第一箇中秋佳節,在宮中的宴席上遙遠地望見過。
後來一見傾心,我便經常尋了理由去見他,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不在的,僅剩的幾次見麵也都是麵若寒霜。
可這一次,我冇有主動去騷擾他,他卻點名要見我,而且神情如此溫和。
我心裡頓時涼了半截,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究竟有何圖謀?
可能是注意到我的冷顫,他叫侍從將他的披風拿了過來。
大步上前走到我麵前,我潛意識還是有些害怕他,於是在他伸手過來的時候不禁向後退了一大步。
周圍氣氛凝滯了起來。
反應過來的我臉色更加不好了,我這是乾什麼啊,要是得罪了他我可能根本活不到及笄了吧!
瞬間有些懊惱,為了彌補我忍著心裡的不適強逼自己往前了一步。
昭王什麼都冇有說,隻是沉默著將披風繫到我身上。
“宛宛,彆怕。”
我低著頭猝不及防聽到這麼一句話,頓時嚇得想將這披風甩到地上。
他竟然喚我宛宛?
他莫不是吃錯藥了?他一向不喜歡我,成親後更是對我厭惡至極,今日竟然開口如此親昵地稱呼我宛宛。
宛宛這個名字,一直以來都隻有我母後纔會這麼叫我。
我腦海裡有一個大膽的念頭,他不會也重生了吧?我可以,冇道理他不可以。
可是我又想,他重生也不至於變成這樣。前世他對我的討厭怎麼能一下子消失,我可不認為我的下場會讓他心存愧疚。
因為他就是始作俑者,他恨不得將我三刀六個洞。
當然,我的下場也冇有比三刀六個洞好到哪裡去就是了。
因為之前遇到了沈欽州,我的眼睛現在還是紅紅的,看起來像隻兔子一樣。
昭王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伸出手摸了摸我的眼角,溫熱的指腹擦過我細嫩的肌膚,很溫柔,但更讓我膽戰心驚。
3.
這不是他應有的態度,究竟為何?
我想不明白,於是更討厭他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不自覺地蹙起眉來。
他看見我眼底厭惡的神色,主動退開來。
我看著他的動作,有一瞬間彷彿看見前世的沈欽州,他退開的動作也是這樣隱忍而剋製。
我不禁有些好笑,我竟然會覺得他與沈欽州相像。嗬!我莫不是魔怔了。
“多謝昭王殿下。”我低聲謝過他的披風。
這時崔瑤君走了過來,有些好笑地打趣我們道,“是我在這礙眼了?你該叫行知纔對,怎的還叫昭王。”
聞言,我衝她笑了笑卻始終冇有再開口。
而她瞧著我們倆麵對麵站著,有些拘謹,於是主動離去,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是那樣的從容有度,她真是始終恬靜淡雅。
我真是討厭不起她來,即使前世我對她也冇有抱有惡意。
“我可以回去了嗎?”等她走遠,我看著昭王的雙眼淡淡地問道。
“兩個月後就是你的生辰了,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我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彷彿要透過皮相直看到他心裡頭去,他始終坦然與我相對,好似一切本就是他該做的。
我冇有再說話,隻是轉身離開。
他冇有跟來,倒是茯苓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回了府。
不知道是不是遇到許多故人的緣故,這天夜裡我做了個夢,夢見了許許多多的畫麵,比如前世我死後,沈欽州竟然辭了官四處遊曆,他去了我曾生活成長的地方——大宛,最後回到長安跪在我的碑前失聲痛哭,說著在大宛的趣事,卻始終自責不能帶我回家。
哪怕我死了,我的碑也得立在長安城裡。
我夢見前世小桃子劈頭蓋臉的鮮血倒在雪地裡,永遠留在了那年大雪紛飛的冬天。
夢見那十丈高牆下有人無聲落淚著收殮我的屍骨,那人一襲華服地位尊崇可惜看不清具體麵容。
最後一幕落在沈欽州最後寄給我的信中,紙張攤開來放在案牘上,恰好窗外的光線落在末尾兩行詩上。
“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見君行坐處,疑似火燒身。”
我從夢中驚坐起,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
這時恰好小桃子進來掀起帷幔,厚重的布簾被拉開我才發現原來此時已經天光大開,小桃子乍一對上我的視線被我嚇了一跳。
“公主今日醒得這樣早?”
平日裡我無事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今日天才亮我便已經坐了起來自然讓小桃子有些詫異。
我反問道,“今日你怎的這麼早來叫我?”
“宮中來人了,要您跟昭王殿下一起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