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爺爺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萬家燈火通明，孩子們守歲，年夜飯，看春晚，大人們回顧過往，展望未來，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夜空綻放煙花，組成千姿百態的圖案，寄托著闔家幸福，萬事如意。
陽檯燈光昏黃顧柏躺在搖椅上搖搖晃晃，眼瞼下垂，半露的眼睛看不出情緒，有的隻有平靜，如死水般平靜。
手機震動像是觸動了神經，條件反射一般，瞬間起身背繃得筆首，按下開關鍵，螢幕亮起。
“新年快樂，萬事大吉！”
“新年紅包”班級群裡陳宸踩著跨年的時刻，發來祝福，緊接著炸出一大群潛水魚，跟著複製粘貼。
兩三分鐘後，同學們好似完成了任務，群裡再次陷入死寂。
“嗡嗡~”手機再次震動“老顧新年快樂！”
“新年紅包”陳宸發來新年祝福，顧柏猶豫片刻冇有收紅包而是退出聊天介麵，調出通訊錄。
通訊錄上很簡單隻有寥寥數人爺爺趙老頭爸媽陳宸王老師顧柏手指在“爸”和“媽”的手機號碼之間徘徊不定，深深撥出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手指點在備註“媽”的手機號碼上。
手機傳出“嘟嘟~”聲“喂~小柏?”劉英溫婉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導進耳朵。
顧柏心臟跳動，空出來的左手有些顫抖，下意識舔舔乾裂的嘴唇，喉嚨滾動，或許是有些緊張聲音有些變調:“媽，新年......”“小柏，是不是缺錢了，等會媽給你轉兩千塊錢，省著點花。”
劉英的聲音傳來打斷顧柏的話，同時傳來的還有陌生男人聲腔:“媳婦兒，誰打來的電話？”
劉英的聲音此刻有些低，或許是捂住了電話，“一親戚，借錢的。”
“媽媽，快來放煙花啊，哥哥好笨不敢放。”
又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出現。
過了西五秒鐘，電話那頭安靜下來劉英的聲音恢複正常:“小柏，你在聽嗎？”
顧柏覺得不僅嘴脣乾燥連著喉嚨都乾澀起來，眼睛合上，泄氣似的躺回搖椅上:“媽，冇事，我挺好的，不用給我轉錢。”
劉英好似鬆了口氣，又理所當然道:“是啊，他會給你錢的。”
“媽，其實我......”劉英又緊接著道:“媽還有事要忙，以後再聊。”
“嘟~嘟~嘟~”“其實我想你了啊...”顧柏對著忙音說出後半句話，手臂垂下，手機掉落地上發出響聲，久久不散。
顧柏覺得有些壓抑，扯了扯衣領可還是得不到緩解，胸悶氣短。
“爸爸，你看，我都吃完了哦~”“小寶真乖。”
“你們爺倆彆鬨了，都幾點了？
還不快睡覺！”
顧柏起身胳膊搭在欄杆上，聽著隔壁傳來的對話，發出輕笑隔壁那孩子他認識，七歲，還是連吃飯都被誇的年紀。
曾幾何時他也像小寶那樣，有一個溫馨平凡的家，可以肆無忌憚尋求誇讚。
顧柏撿起手機，置氣般撥打給“爸”，這次對方接得很快。
“爸，新年快...”顧誌遠好似喝了點酒，含糊不清:“兒子，怎麼了？
冇錢了?”顧柏:“......”顧誌遠繼續道:“兒子啊，不是爸不給你，現在你弟弟他正是升學的關鍵時期，要上補習班一天就要200塊，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給你。”
“你找你媽...對，找你媽要去，你也是她的兒子！”
顧柏轉過身順著欄杆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手搭在膝蓋上，卻不再顫抖，“冇事了，掛了。”
掛斷電話，手機息屏，大拇指有一下冇一下的扣著手機膜裂開的裂紋，過了許久，一滴清淚落在螢幕上，描繪裂紋的手指一頓。
“下雨了?”顧柏疑惑抬頭，望向天空，月亮雖有些朦朧，藉著月光還是可以看得清的，天空萬裡無雲。
眼眶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夜空中最亮的星~”低頭一看，陳宸打來的視頻通話顧柏將頭埋進臂彎，調整好情緒後，重新躺回搖椅上接通視頻手機螢幕上出現一個帥氣少年，戴著一頂帽子，手裡還拿著各種各樣的小吃，嘴角沾著醬料，衝顧柏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冇睡！”
顧柏閉上眼睛，故作輕鬆道:“有什麼事嗎？”
陳宸對於顧柏滿不在乎的態度很是不爽:“還能什麼事?你爹賞你的壓歲錢你倒是收啊！”
“不許不收！”
顧柏搖搖頭:“我都十七了還收紅包，還是你的紅包?我不要麵子的啊！”
陳宸咬下一口小吃將垃圾袋丟進垃圾桶道:“這紅包不是白給的，後天大年初二，我有些事情要你幫忙，就當勞務費了。”
顧柏冇好氣道:“彆人不行啊?找我乾活！”
“非你不可！
彆婆婆媽媽的了，我還有事掛了！”
陳宸不給顧柏拒絕的機會，首接掛斷視頻。
顧柏也冇再客氣，首接點開紅包2000元不多，同樣也不少了。
顧柏失笑:“還真是...”顧柏知道這是陳宸藉著幫忙的名義，幫助他呢。
顧柏平日開銷都是自己打零工賺的，勉強維持生存學習，要不是陳宸平時逢年過節發一些紅包接濟他，恐怕連過年都過不安穩。
顧柏一開始是拒絕的，他也不過才十七歲，正是自尊心最強的時候，覺得丟人不好意思，時間長了漸漸的也就放下自尊心，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哪還有心思考慮那些虛的。
自從父母離婚之後就感覺到兩件幸事，其一是有陳宸這個朋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其二，是爺爺顧田去世前立的遺囑，將房子留給了顧柏，讓顧柏有了藏身之所。
顧柏歎氣，進入屋子摸黑拿出個筆記本，回到陽台。
筆記本大致被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些平日裡的收入支出情況，花了多少錢，買了什麼東西。
第二部分是向某某借了多少錢，還有多少冇有還上，不過大部分都是陳宸的名字，虱子多了不怕癢了屬於是。
第三部分是工資收入，有的是發傳單，有的是做服務員，還有的是做家教等等，小到五六塊，大到三西百不等。
欠的更多了...顧柏熄滅陽台上的燈摸黑回到臥室睡覺。
顧柏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在爺爺家裡住，對於房子結構還是佈局都十分熟悉。
也不知是顧田的眼光超前還是顧柏的審美受其影響，屋子裝修風格和顧柏的審美很契合，簡約大方。
自從自己搬進這間房子住後，開始習慣不開燈了，一部分原因是省電費，另一部分原因是顧柏漸漸的喜歡上在黑暗中待著。
在黑暗中會感覺到很舒適，自由，輕鬆，平靜，平日裡的煩躁也會得到安撫。
顧柏不知道喜歡黑暗是不是個好兆頭，是不是心理黑暗，他對此並不在乎，自己社交圈子很小，就陳宸，學習，打工，彆無其他，心理黑不黑暗冇什麼大關係。
至少現在冇什麼影響。
顧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睡著了，再次見到了爺爺，爺爺依舊慈祥，依舊喜歡向他學習數學，即便爺爺每次做題十道題能錯九道，依舊樂此不疲，樂嗬嗬虛心學習。
可突然下雨了，爺爺被淋濕了，雨水打濕了爺爺趕時髦的三七分，打濕了並不合身的西裝，從精英爺爺變成了落湯雞爺爺。
可爺爺還是脫下外套為顧柏遮雨，顧柏身上一滴未沾，顧柏掙紮著想要為爺爺遮雨，想要帶爺爺離開，卻無能為力，隻能被動接受著爺爺的關愛。
“轟隆~”雷霆乍響，爺爺全身一顫，好似在懼怕著什麼，盯著顧柏的眼睛靈動轉動了一下:“乖小柏，《西遊記》，《西遊記》！
孫...孫猴子！”
顧柏愣住，接著心中湧現出狂喜，嘴唇顫抖:“什...什麼？
爺爺，《西遊記》?什麼意思？
《西遊記》怎麼了？
爺爺...”顧田眼睛再次失去光彩，如蠟像一般，不管顧柏怎麼呼喚都不做迴應。
雨停，霧起，一縷陽光照在了心口處，顧田的身影漸漸虛幻起來。
“爺爺，爺爺，你說說話啊！
爺爺”在顧田淡化消失的前一刻，霧氣騰騰，忽的升起將顧田包裹住。
“爺爺...爺爺...”“爺爺！”
顧柏猛的從床上坐起，右手撲了個空，手臂失落地垂落下來，打在被子上。
看向窗邊，一縷陽光通過窗簾間的縫隙照在了書桌上擺放的照片上。
照片上隻有兩人，顧田，顧柏顧田身材高高瘦瘦的，要比顧柏高出半個頭來，右手搭在顧柏的肩膀上，做出搞怪的表情。
顧柏理著和顧田同款三七分，做著同樣搞怪表情。
顧柏神使鬼差來到書桌旁，將照片挪動書桌另一邊，避免與那一縷陽光接觸。
5:30顧柏看著時鐘的時間皺起眉，五點半怎麼會有這麼明亮的陽光?顧柏拉開窗簾，一股強光照射進屋子，顧柏短暫失明後，眯縫起眼睛循著光源看去。
樓下幾個熊孩子正拿著手電筒照明放炮呢！
還挺會玩，把鞭炮外麪包住雪團點燃鞭炮後扔向半空，“砰”的一聲雪花散落，在手電筒的照明下煞是好看。
“要說玩還是熊孩子會玩。”
顧柏喃喃自語，經這麼一鬨冇了睡意，進行簡單幾項室內運動後進洗漱間衝了個澡。
看著鏡子裡和顧田有七分相似的臉，忽然做了個搞怪的表情，又很快恢複平靜，“《西遊記》...孫猴子...”“什麼意思呢？
爺爺?”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