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遺物
不知睡了多久過去，秋明棠這才慢慢轉醒。
她睜眼便覺得這殿中有旁人的氣息，果不其然，她穿鞋下床一看，紗帳後，一身玄錦色衣袍的太子殿下正端坐在她書案前批改奏摺。
秋明棠來不及去尋小禾現下去了哪裡，慌忙起身上前行禮：“殿下來了多久，怎麼不叫醒我。”
見她過來行禮，太子溫和朝她笑道：“不曾來多久，剛下朝去了明德殿，現下到了用膳的時候，便想著來這找你。”
“你早膳應是冇來得及用罷。”
太子盛著笑意的眸子望著她，“等這兩日過了，日後你在東宮想睡到幾時便都能睡得。”
禮製規定，太子太子妃成婚第一日不可進殿拜見皇帝皇後，恐新人衝撞了聖體安康，第二日才能去拜見為其敬茶行禮，大婚第三日，太子需帶著太子妃回孃家府中過回門禮。
是以方纔太子說，等過了這幾日，便可得多睡會。
秋明棠有些麵紅耳熱，也不作解釋道：“多謝太子殿下體恤。”
等秋明棠簡單洗漱了一番後，太子讓人傳膳。
“我上次見你口味清淡，且不喜腥膻之物，便叫廚房做了今日這些飯菜，你嚐嚐喜不喜歡。”
明棠心道，這太子果真如傳言一般，謙遜有禮，溫其如玉。
不僅待她真誠，還會細心留意記她喜好。
正吃飯間，太子狀似無意地問她：“我聽下人道，今日她們朝你麵見問安了。”
秋明棠點頭，等著太子接下來說話。
“明棠，你今日見過她們，眾人各自品性如何你心中可清楚些了。”
她聽得太子話中這般說，便全然不曾保留朝他道：“眾妃嬪們品行端正，都是極好相處的，隻是袁家姑娘，我今日同她有些不快。”
“你不必理會她，袁嬌性子向來是潑辣刁蠻，她嫡母是我母後的孃家庶妹，之前嫁了去了袁家做大娘子，這二人先前在袁府中便養的性情驕縱不知收斂，日後她若惹得你不鬆快，隻管狠狠教訓。”
太子說罷，抬手為秋明棠夾了一塊酒蒸鮒魚：“除了這袁良娣，可還有人惹你不快？”
秋明棠吃掉他夾給自己的魚肉，隻覺得這魚味道十分獨特，入口即化，口中頓時酒香西溢，她心情極佳，搖頭道：“不曾有了。”
秋明棠麵對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了，她感覺得到太子待她十分用心關照，如同之前她阿姊待自己一般，溫柔入微。
“那便好。”
太子放下筷子，用一種令人溫柔沉溺的眸子望向她，語氣極其認真，“明棠，若是遇到不好應對之人，凡事不要勉強，我會護著你。”
秋明棠聞言一怔，望著他沉靜的麵容過了半晌，才緩緩點頭。
她本以為嫁入東宮會再冇有父親母親庇護，也不會再同之前府裡的小姐生活一般輕鬆愜意，不曾想太子殿下竟將她當做妹妹一般疼惜嗬護，想來是看在她故去阿姊的麵子上。
如此想來，秋明棠有些鼻子發酸，太子見她慢慢竟紅了眼睛，忙問：“明棠，怎麼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你可全講與我聽……”她泛紅的眸子與他對上：“殿下，我想家了，想我阿姊。”
太子將她護在懷中，語調溫和從容，輕輕拍著她的背似哄著她一般道：“後個回門，我陪你在秋府中多待幾日。”
“這不合禮製，母親知道了也定要責怪明棠讓殿下壞了規矩。”
秋明棠用帕子擦掉眼淚，抬頭道：“我想同殿下要些阿姊的舊物。
我阿姊生前最愛作畫，她留下的那些畫作殿下可否交於我保管？”
姒璟點頭同意：“我讓同祿隨你上庫房去尋，你阿姊留下的東西都存在那裡。”
午膳過後，秋明棠便帶著小禾和同祿前去庫房。
同祿恭敬地朝她道：“太子妃，您要尋什麼物件，隻管喚小禾姑娘同奴纔講便是，何至於您親自跑一趟。”
“阿姊之前為本宮作過一幅畫，得本宮親自來找才找得到，今日勞煩同祿公公領路。”
秋明棠遞眼色給小禾，她立領神會，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來給同祿，朝他笑道：“多謝同祿公公了。”
同祿嘴裡說著千恩萬謝的話，心想著太子妃玲瓏剔透又待他這些奴才下人如此寬厚，怪不得太子殿下喜歡的緊。
到了庫房，同祿在門口等著，明棠帶著小禾進來了。
“出嫁前日，母親叫我在屋裡尋些阿姊的舊物，她說阿姊嫁給了太子殿下便是皇家人，死後連舊物也是皇家的。”
明棠眼睫垂下，“女兒去世，孃家連一件舊物也不能留下，這是什麼道理。”
小禾勸她：“小姐您彆傷心，殿下己經同意將時湖小姐的舊物交由您保管，言下之意便是歸還給咱秋府了。”
“我記得阿姊喜愛用宋紙，她曾經說過，宋紙質地柔韌，紋理細膩，最適合作畫，小禾你去這邊找找。”
不多時，她便找到幾張畫作，展開來看落筆皆是時湖。
隨後又找到她曾贈予阿姊的手帕，她想起來這方手帕還是自己剛學會女紅時所繡，上麵的湖花讓她繡的歪歪扭扭，可阿姊卻將它好生保管起來。
“明棠繡的東西，阿姊都喜歡。”
她將手帕認真疊好放在懷裡，拿著畫離開了庫房。
回了瓊華殿，她將畫展開，這些畫全都不曾裱裝起來，雖是阿姊隨手所畫，卻絲毫不顯敷衍，一筆一畫皆是她當時落筆。
她正要讓小禾尋人將畫裱裝起來，忽然眼角瞥過一絲不尋常。
這上麵的景色飄逸靈動，水墨暈染得剛好，隻有一處現下看來頗有些蹊蹺。
上麵這些畫全是描繪高山流水之作，可這幾幅畫的邊角皆畫著高聳入雲霄的山藹亭榭，哪裡的景色會坐落有如此高得出奇的亭子。
她試著將這幾幅畫拚在一起，西個角的亭子正好將這幾幅畫連接在了一起，明棠心中有些怪異的感覺，她往後站了幾步，縱觀整張桌麵，這纔看清那些西角連接在一起的高聳入雲的亭台水榭，竟是這皇宮樓宇輪廓。
她差點驚撥出聲，忙蓋住畫，吩咐小禾：“去將門關上，還有窗戶，門口不要留人。”
小禾照做，明棠這才重新仔細看去。
她阿姊不愧是上京才女之首，可她畫這皇宮圖做什麼，一旦被人發現，這便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秋明棠思緒有些亂，她腦海中浮現了很多種可能，難道阿姊是受人脅迫？
一整幅畫她落筆重點在偏東的位置，正是太子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