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堯 作品

第4章 意外在線免費閱讀

    

七皇子府內,無什庶務,他的衣食起居皆有青鳥為他安排。

是日下午,京都的風雪已停。

殷青宴站在寢殿視窗望著院內的白梅,那是他母妃生前最愛的花。

青鳥尋了件紅色的外衫想為殷青宴披上。

殷青宴側身讓開:“你知曉,我一貫不愛紅色。”

青鳥斂了斂心神,十五年的相處,殷青宴的喜好她又怎會不知。

但是,隻有這時候,這位人人嚮往的狂生纔會多給她一個眼神。

“今日出門穿的那件狐裘賞你了,下不為例。”

殷青宴完,就示意青鳥離開。

青鳥卻並未挪動,恍然間覺得這人離自己甚是遙遠,有什麼東西,在悄然之間被改變了。

往常自己也會悄然的把自己的喜好摻雜在殷青宴的生活之中,他從未提過。

所以,有時候她會幻想,殷青宴是否對自己也有意,所以才容忍自己。

殷青宴並不在意旁邊之人想什麼,再美的梅花總有落下的一天,能在綻放之時被人欣賞,已是它最好的宿命。

青棗自覺的關上窗,在殷青宴張開雙臂之時,為他換了身衣服,穿上兔絨製的外衫,白色的毛皮襯得人雅緻如玉,手中塞進個湯婆子。

青鳥兩步並走擋在殷青宴跟前:“殿下要出去?可是殿下,您的腿傷需要好好休養。”

殷青宴抬起手,指腹摩挲著青鳥的下巴,若有所思。

看著近在咫尺,已欽慕許久的俊顏,青鳥紅了臉。

指節分明的手在她的麵上流連,殷青宴的一聲輕笑,呼吸似乎都打在了青鳥的麵上,引的青鳥羞赧的撇開了頭。

她與七殿下唯一一次交歡,尚是在五年前,她被蘇貴嬪送來做通房。

那是她與殷青宴的第二次見麵,少年稚嫩的臉上是冷漠與憐憫,但在房事上卻異常的溫柔。

他對她說:“你是一個可憐人,隻要你安守本分,我會儘力護你一世無憂。”

自此,她愛上了這個小他七歲的男人。

殷青宴冇有妻妾,她成了七皇子府的半個女主人。

受到了享不儘的富貴與尊重。

權利捏在手心,殷青宴的寬容也讓她逐漸忘了自己的來曆。

殷青宴收回手,態度冷淡而疏離:“奶孃與母妃一同死在那場大火裡,為何你毫無反應?”

青鳥臉色一白,立即跪倒在地:“奴婢,奴婢隻是因為.....”

殷青宴並未聽身後之人將話說完,讓青棗將人推開,說話時頭也不回:“今日將中饋便交給陳誌,從中庭搬去彆院,莫要讓我再見到你。”

青鳥迅速的抱住殷青宴的雙腿:“殿下!殿下!奴婢知錯了!”

她有些語無倫次:“奴家隻是想著母親的話,要以殿下為尊,憂殿下之憂。”

五年,一個女子有多少個五年。

她隻是做錯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確實越距了,但是她對殷青宴的真心做不得假。

“世上隻有奴婢會對殿下待以真心了!”

她大聲喊著,是宣泄,亦是威脅。

殷青宴頓住腳步,讓青鳥露出一絲如負釋重的笑,她就知道,她的殿下,最是善良寬厚,注重感情。

殷青宴驀然笑了,低頭看著青鳥。

如冰雪消融,清風拂麵,百鳥齊飛,日升花開。

令青鳥癡癡。

殷青宴隻手將青鳥扶起來,溫柔的為青鳥整理了一下耳發,輕聲道:“阿姐說的對,阿姐是如今這世上唯一待我真心的人了,我當珍惜。”

青鳥見過殷青宴各種各樣的笑容。

見過他吟詩興起時撫掌大笑,亦見過他憐惜街邊乞兒略帶惋惜的笑,與蘇貴嬪和張美人相處時放鬆的笑,綵衣娛親時討好的笑,

但從未見過殷青宴如此如沐春風的笑,如此令人神往,趨之若鶩,但又仿若天邊流雲,捉摸不透。

越是神秘,越引人探究。

“阿姐為府上操勞許久,理應歇息幾日,轉交中饋亦是為了阿姐好。”

青鳥心中一個咯噔,殷青宴接著道:“但讓阿姐去偏殿委實不妥。”

“阿姐也無需再搬了。”

殷青宴為青鳥整了整衣衫,笑吟吟道:“既然阿姐如此擔憂我,不若就與我一同出去吧。”

驚喜來的太突然,青鳥隻是一介通房,再得寵也少有跟殷青宴一同出去的機會。

殷青宴的眼神過於專注,讓青鳥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又逐漸膨脹了些許。

當即答應,就欲換一身華麗衣衫。

殷青宴道隻是簡單的朋友之間吃酒,並不需要大費周章。

為她披上那件紅色狐裘便出了門。

待到地方,青鳥卻止住了腳步。

牌匾上尋玉樓三個字寫的坦蕩。

殷青宴似是無覺,直直往前走,青鳥猶豫片刻隻得戴上幕離跟上。

樓上金水閣,室內裝飾典雅,樓內四角皆是碳爐,雖並不令人感到冷,卻在開窗之時有略微的寒意。

但兩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於此間格格不入,戰戰兢兢的跪在一旁。

一個錦繡繁花的屏風隔絕了他們的視線。

屏風另一邊,殷青城為蘇柏堯斟了杯酒,蘇柏堯卻不為所動。

殷青城也不惱,當年今上起事,他尚年幼,自小耳濡目染,他自己就是軍功在身,對武官出身的蘇柏堯更是欣賞。

無意瞥見殷青宴進門,輕抿了一口酒:“倒是冇想到我那七弟也有如此愛好。”

“聽個曲兒還帶個通房丫頭。”

蘇柏堯看著殷青宴帶著人就直上了三樓,那是那些公子哥兒們留宿的地方。

尋玉樓不同於其他青樓,裡麵主要做的是賣藝的買賣,那些文人雅士都喜歡在此吟詩作賦。

也有留宿之人,無不是家族的紈絝子弟。

蘇柏堯皺著眉,站在視窗看著殷青宴。

殷青城起身站在蘇柏堯旁邊,挑了挑眉:“聽說上午下了朝,你上了七弟的馬車?”

“家裡的馬車未及時來接,路上又未見同僚,風雪略大,想著借車一行。”

蘇柏堯隨意道,好似那真的是件很不起眼的小事。

殷青城看著殷青宴消失在轉角處:“我那七弟,自小就與我們不同,不像是皇家子弟,更像是書香世家。”

“一身文人傲骨,不愛仕途,不戀權利,不愛官場。”

“小時候讀學,他對四書兵法怎麼讀都讀不懂,凡是講到詩詞歌賦,他便如彙貫通,每每都能舉一反三,贏得教授們一陣喝彩和惋惜。”

“去歲他及冠,母後為他找了門好親事被他拒了,還妄言: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氣的人家小姐當日放言:君披飛凰彩,吾當凡塵珠。鳳凰遊四海,何處不棲梧。”

殷青城隨便找的話頭,卻見蘇柏堯的神色肉眼可見的好起來。

殷青城實數不滿,此次他本想試探一下蘇柏堯的態度,想要拉攏蘇柏堯。

蘇柏堯雖然隻是新晉三品要員,但是他背靠淩雲侯府,兩位哥哥,一個是定遠將軍手握兵權,一個是禮部侍郎,與各國王宮貴族之間均有些人脈。

正好現在蘇家的站位並不明晰,似乎無意參與帝位之爭。

然而蘇柏堯油鹽不進,一說到朝堂就顧左言他。

認真聽自己說話還就剛剛講到殷青宴事情的那麼一會。

蘇柏堯將桌上的杯酒一飲而儘,作揖拜彆:“家父在我出門時交代,需將沉文軒新到的文房四寶給他帶回去。”

“再不去店鋪就該關門了,下官先行告退。”

殷青城神色莫名,待看到蘇柏堯已經出了們,纔將窗子關上,桌上的酒盞應聲掃地,濺起的碎片劃破了地上姑孃的臉。

女子們身體害怕的顫抖,殷青城深色狠厲,捏起女子的臉端詳:“這臉如此無用,留來何用。”

說著一撒手,兩個女子連求饒聲都發不出,就被捂著嘴拖著帶走了。

一個身穿灰色常服的書生從門外走進來,恭敬道:“拜見二殿下。”

殷青城嗤笑一聲,用錦帕反覆的將手擦拭了幾道,嗓音略微陰沉:“我那七弟怕是入了這兵部左侍郎的眼。”

書生麵容過於普通,唯一值得稱讚的便是那通身的文人氣息,眼神裡清涼透徹,誰若是見了都不得不讚歎一聲,好一個乾淨的人。

若是殷青宴是狂生之首,那這書生便當得儒生之名。

書生冬日間卻揮著把摺扇,緩緩道:“無法解決問題,那就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殷青宴舉起酒杯與書生碰了一下,笑道:“知我者,柳家修能也。”

這邊,殷青宴僅點了一名琵琶女,拉著青鳥坐下,便揮退了眾人。

青鳥忐忑的坐在一旁,今日她已經惹得殷青宴不愉快了,自是收斂了情緒,默默為殷青宴斟酒。

殷青宴舉起酒杯嗅了嗅,問道一縷幾不可查的藥香,又緩緩放下。

不一會,身著清涼的琵琶女進了門。

臉上蒙著麵紗,眉間一顰一簇皆是風情。

殷青宴喚青鳥出去,卻使得青鳥咬碎一口銀牙,跪在地上,麵上滿是擔憂道:“殿下,此女子畢竟出生風塵,殿下還勿要自甘墮落,敗壞自己名聲纔是。”

殷青宴並未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眼中無悲無喜,卻莫名讓青鳥心慌。

青鳥終究是冇受住壓力,告罪離開。

琵琶女望著關上的門取下麵紗,歎息道:“七哥或許不該這麼凶,這女子是真心待你。”

“韃靼可汗也是真心待你。”

原來這琵琶女竟然是本應在清華寺的殷觴月!

“你叫我來究竟何事?”

殷觴月歎息一聲,隨著殷青宴坐下回道:“我即將去清華寺度過餘生,此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五年前妹妹和親之時,七哥你給了自己的大半私庫,如今我來物歸原主。”

“這盒子裡是變賣所得的銀票和地契,還望七哥收下。”

殷青宴並冇有安慰她,隻是將跟前普通的木盒推了回去:“不必,那本就是給你的添妝。”

殷觴月靜靜地看著她這七哥,這份添妝,抵了皇家隨的半數的嫁妝,卻隻給自己私庫,並未登記在冊。

她的七哥啊,總是最良善的那個。

正因良善,所以才受人欺淩。

“七哥莫要推辭,正因你給的這些財務,妹妹才能週轉於韃靼王宮貴族之間,在戰亂之時取得一線生機。”

殷青宴搖頭推辭:“既然已經給你,便是你的了,萬冇有收回的道理,除非你不認我這個七哥了。”

殷觴月見殷青宴的語氣表情均不似作假,含淚斂下盒子,皇家之中,如此真心,不多了。

殷青宴見之道:“你是不是心中有怨?”

殷觴月沉默,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她對她的七哥從來冇有隱瞞。

這怎麼能不怨呢?

當年她也是大乾最受寵的九公主啊!母親貴為四妃之一的淑妃,外祖更是三公之一的太保!

出行無不是香車寶馬,仕女左右!

她本是應是翱翔九天的鳳凰,卻落得如此下場!

她並非不願承擔自己作為一國公主的義務與責任!

隻是和親之時,十裡紅妝!百官相送。

回來之後,母妃卻紅顏病去,外祖致士歸鄉!

自己也即將隨著青燈古佛,了了終生。

殷觴月越想心中越是複雜,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己。

將桌上的酒壺拎起,殷青宴根本來不及阻止便一飲而儘。

“七哥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但妹妹如今自身難保,現隻願七哥錦繡人生,萬事順遂。”

想著又問為自己求情之人,殷青宴尚在猶豫是否告訴她那人正是自己,殷觴月便道:“罷了,七哥從不過問宮中之事,是我為難你了。”

殷青宴也便罷了,為殷觴月求情,也隻是憐惜她母妃已逝而已。

殷觴月起身待告辭離開,知覺腦間暈眩,渾身燥熱,這纔想起這裡的酒菜中均有助興的藥物。

殷青宴看著殷觴月已經開始撕扯自己的衣物,正待找解決之法,就見窗戶砰的一聲響。

他第一時間將外衫蓋在了殷觴月的頭上。

現在朝堂並不太平,若是讓人知曉他們有私交,那必然會給殷觴月引去禍患。

殷青宴摟著殷觴月,舉著袖裡乾坤弩指向來人,大聲道:“所有人不許進來!”

聞聲破門未入的隨行們又退了出去,按照命令將門關好。

而越窗之人竟是蘇柏堯。

殷青宴見他已換了常服,想必已經回過侯府了。

一身月白長袍上點綴著點點墨梅,正是殷青宴喜歡的樣式,英俊的臉上刀眉微蹙,襯得人殺伐氣息極為明顯。

“本殿倒是不知道,蘇大人竟然有做梁上君子的愛好。”

殷青宴手中的乾坤弩並未放下,他並不覺得自己和蘇柏堯有何私交,能讓蘇柏堯不顧禮儀做此小賊行徑。

蘇柏堯倒是不為所動,泰然視之,狂生手中的弓弩隻是讓他感興趣了那麼一瞬間,剩下的目光便一直看著殷青宴手中摟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