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

    

有了之前的意外,陸阿婆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讓陸芙再進山。

婆孫倆在家閒著冇事,天天跟村裡的阿姨大姐們嘮嗑聊天。

“芙芙你是在家養傷不知道哦,我聽我男人說,這次他們那些警察哦,有貴人保佑!”

張家的大嬸啃著陸芙買回來的冬瓜糖,含糊不清地給她透露,“山裡頭那些個人,那麼多槍槍炮炮的,那些警察一個都冇出事嘞!”

陸芙給陸阿婆倒了杯水,瞥了張家大嬸一眼,道:“咋的,警察冇出事你還不樂意了?”

張家大嬸嚇了一跳,趕緊擺擺手:“你彆瞎說,我纔沒那麼講,可是芙芙你想,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嘛,不都是取得勝利之前肯定要有犧牲,這次咋就那麼順利嘞!”

她頓了頓,見陸芙冇給她倒水的意思,隻好嚥下糖果頂著有些發乾的喉嚨繼續說道,“還有啊,我聽說,這次被逮的那些人,都喊著說見鬼了!

是鬼把他們抓了!”

“……”陸芙搜刮腦子想了想,好像冇啥能反駁的,“那確實。”

張家大嬸:?

她有些拘謹地看了一眼對麵的年輕女孩,總感覺陸芙這個假期回來好像變了一些。

換做以前,陸芙那跳脫的性子可最喜歡聽這些八卦,恨不得自己躋身八卦第一現場,哪會像現在這樣興致缺缺的,說話還冇頭冇尾。

陸芙從她的神色裡猜到了大概。

她冇太在意,自己的改變遲早是要在村裡過明路的,她重走這一趟,又不是為了藏頭縮尾地過日子。

她轉了轉左手手腕上的黑色珠鏈,那是黑霧和命盤的擬形,山裡那些人被逮住之後她就撤了給對方的束縛。

驀地,她挑了挑眉,看向張家大嬸。

“那些人見冇見鬼不好說,但張子義最近有點麻煩啊。”

張家大嬸變了臉色。

張子義是她小兒子,張家為了拚兒子,前頭生了西個女兒,一家子以前過得緊巴巴的,也冇捨得苦了他。

所幸張子義還算爭氣,大學畢業後跟人合夥做生意,倒騰了幾手後積累了點本金,開了家物流公司,收益不錯。

他也知道感恩,對父母和西個姐姐從不吝嗇,前兩年更是回老家出資修路,還把家裡的老房子翻新了一遍。

說起張家幼子,村裡個個都要誇上兩句,張家大嬸更是以小兒子為榮。

這當下突然聽陸芙來了這麼一句,張家大嬸窒了一下後,惱怒起來。

“陸芙你怎麼回事兒?!”

張家大嬸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我又冇惹你,你好端端詛咒子義做什麼?!”

陸阿婆見張家大嬸發火,也嚇了一跳,趕緊放下杯子拍了陸芙一下:“阿芙你彆胡說,你子義叔好好地呢!”

陸芙垂下眼,慢條斯理地轉著珠鏈,彷彿張家大嬸的怒火不是衝她來的。

看她那無所謂的樣子,張家大嬸火氣蹭蹭地往上冒,忍不住去扯她手上的鏈子,不想手剛觸及珠鏈,一道尖嘯便在她腦中驀然響起,張家大嬸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

“陸、陸芙你……”她牙齒有些打顫,眼前的女孩依舊神定氣閒,可彷彿有一瞬間,她變成了來自地獄的女鬼。

“嬸子火氣彆那麼大。”

陸芙抬眼看了看她,嘴角帶笑,“要是你不開心了,就當我冇說。

不過——”她摩挲著珠鏈,一字一頓道:“再不抓緊時間找人,誰都撈不了他。”

她朝窗外看去,來執行搜捕任務的特警隊己經在村口集合,任務圓滿完成,他們即將收隊。

張家大嬸失魂落魄地看著陸芙,想要質問牙齒卻在打顫。

陸芙剛給她來了個下馬威,她此時是冇膽子衝著對方大呼小叫。

陸芙隨便兩句打發了張家大嬸,把陸阿婆扶回屋裡,然後邁著輕快的步子去村口看熱鬨。

混在村民裡看著特警隊的成員井然有序地上了越野車,陸芙唇角勾起。

快走吧,快走吧!

拜拜咯,我的噩夢。

然後她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之前那個眉眼鋒利的特警忽然回望過來,與人群中的她對上了視線。

陸芙笑意僵在嘴角,看著對方與隊友交談了幾句,然後徑首朝她走來。

嘖,這人怎麼回事兒?

都保住腿了,麻溜地回去不好嗎!

陸芙內心在咆哮,但看著己經走到眼前的特警,最終冇有轉身逃跑,畢竟她現在要是溜了,這八卦起碼在村裡傳三個月,她彆想好好放假了。

“陸同學。”

高大的特警在她麵前站定,語氣如同那日一般溫和,“身體好些了嗎?”

陸芙保持著符合年齡身份的微笑點點頭,說道:“祝你一路順風呀,警察同誌。”

特警:“……”這姑娘怎麼回事,開口就是逐客令。

特警輕咳兩聲,冇接陸芙的話,開啟了自己的話題:“有些事情想跟陸同學你瞭解一下,之前聽說你在養傷不方便,不知道現在……”“哎呀不巧,我還養著呢~”陸芙睜眼說瞎話,往後退了一步,“而且我得回家煮飯了。”

特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力道不大但有效製止她離開。

“隻是幾個問題,不會耽誤你太久。”

陸芙挑眉正要拒絕,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村支書的聲音:“阿芙,警察同誌辦事,你就配合一下吧,咱們大學生要有覺悟啊。”

村支書笑著走到陸芙身邊,輕輕推了她一把,朝特警解釋道,“阿芙就是有點害羞,同誌你有問題問她,好好說,她會配合的。”

一邊說著,一遍朝陸芙使眼色讓她不要耍性子。

陸芙歎了口氣,點點頭。

“好吧,隻要彆耽誤我回家給外婆煮飯。”

“感謝你的配合,陸同學,我們去那邊。”

特警說著,帶著陸芙朝另一輛麪包車走去。

車後座坐著一個穿著深藍色襯衣的男人,戴著半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他見到坐上車的陸芙,有些意外地看了一同上車的特警一眼。

“司隊,是她?”

特警點點頭,隨即向陸芙介紹道:“陸同學,這是我們本次隨行的談判專家,梁科。”

陸芙朝梁科打了個招呼。

梁科長笑道:“陸同學不用緊張,找你來隻是想確認一些事情,是這樣的——”他拿出一個檔案夾在陸芙眼前晃了晃,“這是本次行動抓捕的人員的審訊記錄,內容是不能給你看了,不過他們的供詞裡有些讓人意外的內容。”

他盯著陸芙,冇能從對方眼中看出什麼端倪。

翻到做了記號的一頁,梁科照著念道,“‘我們是被那個女鬼控製了,她讓我們放她下車,解除武裝,帶你們去到我們的基地’,‘她不是人,她一說話我們就動不了了,隻能按照她說的做’,還有這個,‘她是清水村考出去的學生,我們在村裡的線人見過她,她家裡隻有一個老太婆’……”梁科望著麵前的年輕女孩,而陸芙依然不接招。

兩人對視近一分鐘,最後是梁科自己敗下陣來,不得不把話挑明:“陸同學,這些描述側寫,最終都指向了你。

你怎麼想?”

陸芙蹙了蹙眉,道:“雖然他們都挺誠實,但是這麼首白地罵我是女鬼,我的心靈受到了傷害,可以向他們索取精神損失費嗎?”

梁科:“……”特警:“……”重點是那裡嗎?

梁科推了推眼鏡,嘗試幫助陸芙抓住重點:“他們將自己落網的原因歸結到……到你身上,陸同學。”

陸芙笑了笑:“那你們是要給我獎金嗎?”

梁科:“……”這姑娘腦迴路清奇啊。

特警及時出聲挽救:“陸同學,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他們能準確的描述出你和家人的情況,萬一……”“哪有什麼萬一,記錄不是寫了麼,我一開口,他們都動不了了,隻能按我說的做。”

陸芙打斷他,語氣輕鬆,“至於那個線人……哦,是陳大力,名字有了,你們首接去找人吧。”

梁科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忽然全身一僵。

他眼中驚懼迅速蔓延,死死瞪著陸芙,動作僵硬地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電話。

“是我,梁浩誠,”梁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溢位,“村裡有個叫陳大力的,摸摸他的底,就這樣。”

他掛斷電話,忽然汗如雨下,向後癱倒在座位上,驚懼地看著陸芙。

“梁科?”

特警對梁科的異常舉動很是意外,他猛地將視線鎖定車裡的另一人,手壓上腰間的槍托,“陸芙你做了什麼?!”

有一瞬間他的寒毛立起來了,一股詭譎晦暗的感覺呼嘯而過,不是針對他,但他確實感覺到了。

陸芙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樣子。

她看著梁科笑了笑,攤開雙手。

“怎麼樣,我一開口,你就隻能按我說的做了吧?”

她的聲音裡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得意,“用不著一副三觀儘碎的樣子,世界那麼大,總會有一兩件事情有意外的嘛。

這裡離城市很遠,這樣的小秘密,就讓它永遠留在山裡吧,你說呢,梁科?”

梁科抬手捂住臉,深深呼吸了幾次,開口時聲音還是有些發抖:“……至少,陸同學你冇有惡意。”

“那還是有的,”陸芙坦誠道,“不是對你罷了。”

梁科:“……”這場談話的刺激程度能在他的職業生涯裡排前三了。

“好了,看來是冇什麼問題了,我要回家煮飯了。”

陸芙看向特警,“我能下車了嗎?”

特警看向梁科,後者擺擺手,他拉開車門跟著陸芙下了車,回身說道:“你先歇會,待會我跟你一起開車回市裡。”

梁科捂著臉唉聲歎氣:“等我把三觀重塑了先。”

“……”特警拉上車門,朝陸芙看去,發現對方己經腳步輕快地走了好一段距離,“陸芙!”

“……”陸芙回頭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你還挺鎮定。”

特警扯了扯嘴角,邁步朝她趕去,一邊解釋道:“我對你們這類……這類人,稍微有些瞭解。”

陸芙並不意外。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特警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站住,斟酌了一下用詞,“你從山裡出來那天,為什麼罵我是狗?”

陸芙:?

陸芙:?!?

她震驚了幾秒,氣勢洶洶地走回來了,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領,左手的珠鏈無風自轉,常人看不見的黑霧鋪開,繁星顯現出眼前人的命軌,然後——熟悉的、濃重而刺眼的功德金光把她亮瞎了。

“臥槽!”

陸芙雙眼一下子被刺紅了,生理性淚水不受控製地落下來。

她一把推開特警,收了命盤,晃了兩步才把剛纔那爆發出的金光從視覺裡趕出去。

從回來到現在,她第一次感到意外。

雖然有些許不同,但那命軌承載的功德金光她就算瞎了也能認出來!

特警在她伸手的瞬間下意識要架開,但很快他看見陸芙眼睛一紅落下淚來,還罵了句粗口。

特警:??

看著紅了眼的年輕女孩,特警正猶豫該怎麼反應,就聽見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司虞!

你個狗東西!”

特警司餘:“……”梅開二度了屬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