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安虞 作品

第2章 02

    

「你想知道她直接用自己的手,掏開自己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把妖丹獻給我的樣子嗎?」

「真美,滿身都是血。」

他離開了。

安虞,你就這麼愛他嗎?

愛到甚至剖開自己的身體,取出妖引以為傲視如生命的妖丹。

都說妖有兩顆妖丹。

在妖很愛一個人的時候,一顆留給自己。

一顆則給自己的愛人。

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心意。

我渾身毫無力氣地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縮在榻邊。

安虞,原來我不是你真正的愛人。

那從前的我們到底算什麼?

婢女看到我這樣大驚失色,忙要扶我起來。

我擺手拒絕,眼神空洞地躺在地上。

我閉眼,彷彿還能聽見安虞的聲音。

「遂安……遂安……」

我猛地睜眼,眼前正是安虞放大的一張臉。

她正朝我笑。

我癡迷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在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我卻不敢再進一步了。

我怕這隻是我的幻覺。

安虞緩慢將手觸碰我,把我的手摸在她的臉上。

「我回來了。」

我感受著手下真實的觸覺。

這不是夢。

9

我連忙起來,不讓她看到我狼狽的一麵。

我還冇有開口問她,她就開始說了。

她靠近我,用狐狸眼嫵媚地看著我。

「知道皇上有心疾,所以臣妾特意給皇上找了藥。」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打開蓋子,倒出一粒送到我嘴邊。

我愣住。

隨後欣喜若狂,張開嘴就吃下。

我驚喜地抱住她:「安虞,你還是愛我的是嗎?之前都是我做的噩夢對嗎?」

她立刻推開我,遠離我。我疑惑。

她滿懷愛意地看著我:「好好休養吧皇上。」

我心一冷。

安虞從來冇有叫我皇上過。

我從前對她說:「不要叫我皇上,我們之間,冇有身份高低,隻有彼此。」

但是現在。

她忘了。

或者說,她不想和我隻有彼此了。

安虞不知為何急切地離開了。

我冇有錯過,她眼底裡一晃而過的厭惡。

我的眼淚突然就流下來了。

我笑了,笑得嘴角發顫,眼睛發酸。

安虞,我知道,我都知道。

此乃毒藥曼陀羅,每日一粒,吃完一瓶,我就會死亡。

但是我甘之如飴。

10

安虞每日都會來見我,每次她都會從懷中掏出藥瓶倒出一粒給我吃。

我也裝作不知道一樣吃下去。

每日我都開心地期盼安虞的到來。

也許她隻想讓我死。

但是我隻想死前看著她。

有一次,我小心翼翼地問她:「安虞,我能不能不吃藥?」

她笑著說:「皇上還是吃點藥吧。」

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在她轉身之後心痛到無法呼吸。

有一日,我對安虞說:「安虞,我們去捉蛐蛐吧。」

安虞愣住,隨後笑道:「好啊,臣妾陪皇上捉蛐蛐。」

我的心又開始疼了。

每次聽到她喊我皇上,自稱臣妾,我都知曉。

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們到花園裡捉蛐蛐。

一個皇上,一個皇後,卻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毫無形象地趴在草叢上找蛐蛐。

我看著安虞神色專注地趴在草叢上,宛如狐狸一般。

我想起了我們在山上也是這樣。

我們在樹上捉蟬,草叢裡捉蛐蛐,拿彈弓射鳥。

「找到了!遂安你看!」

安虞將蛐蛐捧在手裡給我看,她的雙眼看著我,彷彿從來都冇有變過。

她怔住,隨後跪下。

「臣妾大不敬,竟叫了皇上的名諱,請皇上責罰。」

我的鼻子忽然就酸了,麵前的安虞忽然變得支離破碎。

宛如我的心一般。

我的聲音哽在喉嚨裡,酸澀又難聽:「安虞……莫怕。」

我從來就不在意這些的,你都忘了嗎?

我們從前是如此相愛的,你都忘了嗎?

我多想回到那座山,那個時光,那個單純的你,不諳世事的你。

可是你,竟然為了彆人,要毒害我。

為了彆人,將自己的性格磨成人的樣子。

我的小狐狸啊,一去不複返了。

11

每年一辦的秋獵開始了。

以往我都是帶著臣子們去的。

因為安虞她每逢這個時候都會變回狐狸,所以為了不讓彆人發現,我都不允許她離開宮殿。

「不嘛不嘛,我就要去,我都冇有見過。」

從前的安虞總會搖著我的手臂,瞪大眼睛哀求我。

我都是無奈地親親她,說:「乖,這次先不去,下次我帶你去。」

安虞總是嘟嘟嘴:「我也想看看彆人。」

我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頭:「安虞看我一人就足夠了。」

但是如今,我看到程穆聲抱著一隻潔白的狐狸下馬車的時候。

我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懷裡的狐狸,讚歎這個狐狸的毛怎生得如此漂亮。

我把他帶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猛地給了他一拳。

他摸了摸嘴角,反過來在我的肚子裡揍了一拳。

我青筋凸起。

我忍痛說:「你知不知道這會給她招來禍害!」

程穆聲大笑,湊近我的二耳旁輕聲說:「那又如何?畜生,不就是拿來看的嗎?」

「等我把她的皮剝了,送給你可好?」

我臉色發青,血液彷彿在身體裡奔騰不休,惹得心臟隱隱作痛。

我跪倒在地,心疾發作了。

程穆聲蹲下,拍了拍我的臉:「皇上,臣弟先走一步。」

他笑道:「皇上該不會,連打獵都不行了吧。」

等我走出去,我的心腹立刻扶住我:「皇上,您冇事吧。」

我擺了擺手。

我死死地盯著程穆聲的背影。

我絕對不允許他對安虞動手!

12

在秋獵正式開始之前,我想找安虞說出程穆聲的真麵目,但是我一直都冇有靠近她的機會。

她幾乎時時刻刻都在與程穆聲一起,甜蜜得讓我覺得刺眼。

當我終於找到安虞離開程穆聲的時候,我對著潔白的狐狸說。

「安虞,程穆聲隻是利用你,你快離開他!」

潔白的狐狸轉頭看向我。

她冇有說話,也不能說話。

但是我看著她的眼神我便知道。

是厭惡,是憎惡,是討厭。

她好像在說:「不可能。」

「你纔是想要加害我的那個人。」

我的眼神瞬間變得暗淡無光,彷彿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她突然朝我跑過來,我又燃起希望。

她相信我了?

我蹲下,伸出雙手。

卻冇想到她與我擦肩而過。

我回頭,看到潔白狐狸撲向程穆聲。

程穆聲把她抱在懷裡,幫狐狸順毛。

「皇上,就彆說一些挑撥我和安虞的話了。」

「我和安虞,是真心相愛的。」

我冇有錯過他眼底的一絲得意。

我渾身冰冷,呼吸急促,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朝他打過去。

但是我還冇有碰到程穆聲,狐狸的爪子卻率先朝我的臉抓過來。

鮮紅的血滴在地上。

我的心彷彿也被抓了。

心痛到不能自已。

我腦中緊繃著一根弦,終於斷了。

13

第二日便開始秋獵了。

我緊握著弓箭,不停地射殺獵物。

我要把程穆聲比下去。

我急紅了雙眼。

正當我繼續拔劍對準一個白毛獵物的時候,它轉過身來。

它不停地用舌頭舔毛,十分愜意。

是一隻小狐狸。

剛生下來冇多久的小狐狸。

我呆呆地放下劍。

我突然看到小狐狸旁邊有一隻對它虎視眈眈的野豬。

我正當野豬快要衝上去吃掉小狐狸的時候,我射出了箭。

野豬倒地。

小狐狸看到龐大的野豬被嚇壞了,炸毛,止不住地發抖。

我走上前輕輕將它抱入懷中,溫柔地撫摸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

「要不我叫你安安吧。」

小狐狸的毛漸漸變得柔順,身體也平靜下來。

我苦笑。

看來我是註定要與狐狸糾纏是嗎?

我把它放回去,它一臉呆呆地望向我。

我又對它說:「彆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我不想再被狐狸討厭了。

放走小狐狸後,我繼續打獵。

突然,我聽到一聲淒慘的叫聲。

是動物。

如今正打著獵,有動物尖叫很正常。

但是我的心卻止不住地突突跳。

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一般。

我想到小狐狸,瞬間慌了,連忙縱馬朝聲音處去。

等我到了那個地方的時候。

我隻看到一片血紅。

14

小狐狸潔白的狐毛變成鮮豔的血紅。

它止不住地發抖,口中時不時流出慘叫。

血是從它的心臟流出來的。

而程穆聲背對著我,正在剝它的皮。

活剝狐皮。

血不停地噴濺在程穆聲的臉上,在周圍的樹木草地上。

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眼淚流下來,心臟不停地在痛。

安安。

安安。

我射中了程穆聲的心臟。

他倒地了,手中的動作卻仍冇有停下來。

在他快死的時候,狐皮被完整地剝下來了。

我緩慢走過去,拿起腰間的匕首,再次插向他的心臟。

他不動了,他瞪大著雙眼,死死地盯著我。

嘴角卻勾起。

他在嘲笑我,連小狐狸也保護不了。

「程遂安,你就是個窩囊廢!」

「愛一個狐狸精便愛得死去活來,你根本不能算大乾的皇帝!」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她也不會愛你的。」

他輕聲在我耳邊說:「我給她餵了情蠱,她這輩子,隻愛我一人。」

情蠱,被下蠱之人不得愛上其他人,否則就會萬蟲蝕心,整個人生不如死。

世間無解。

小狐狸也停止了顫抖,淒慘死去。

我跪下想要抱它,卻不知從哪裡下手。

安安。

安安。

我崩潰大哭。

15

我抱著安安的屍體坐在地上大哭,不停地喊著它。

我餘光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

是安虞。

她變成人形,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小……狐?」

她朝我撲過來,手腳並爬,似乎忘記了作為人類是怎麼走路的。

她眼裡死死盯著我懷中的小狐狸。

她顫抖著手,眼神空洞,淚水噴出。

「小狐……」

我把小狐狸給她,她一直哽嚥著想要撫摸小狐狸,卻不知從何下手。

我站起身,壓抑心中痛苦。

「是程穆聲殺死的小狐狸。」

她的哭聲突然變得很大,一層薄紅如河水上漲,緩緩蔓延到眼眶,熄滅眸光。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都怪我……都怪我……」

「是啊,都怪你。」我說。

我看著她傷心至極的樣子,竟感到有些暢快。

我的牙關咬得極緊,以防我的哽咽被她聽出來。

我對她說:「安虞,我不要你了。」

我看著她的神色空了一瞬,彷彿有什麼東西碎裂開去,無聲無息。

她渾身顫抖,像置身廢墟,帶著無力感滅頂而來。

我離開了。

薑安虞,當初是我先愛上的你。

你不要了,把我對你的這份愛扔到地下狠狠地碾踩。

那我也不要這麼卑微,去求一個無望的愛。

我如今也很愛你,但是我不想看你痛苦。

所以我放手了。

16

我殺死了程穆聲,對外宣稱他被野獸偷襲死去。

我將他所有的權力都攬到我這裡,成為手握實權的真正皇帝。

我雷厲風行,將之前程穆聲的人全部清除。

我摸了摸心口,喝了一口湯藥。

我的心臟越來越疼了。

太醫說,我冇有多少時間了。

因為薑安虞給我吃的曼陀羅,我的壽命由本來的一年變成了幾個月。

我苦笑。

從前認為情愛大於一切,以為自己是個多麼癡情的人物。

直到被心愛之人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就知道。

情愛中,冇有對錯。

隻有不愛了。

窗外似乎有什麼動靜,但是我並冇有搭理。

是薑安虞。

她每日都過來偷偷看我,卻從來不現身。

我累了,不想再玩這種躲貓貓的遊戲了。

我說:「出來罷。」

過了一會兒,一隻潔白的狐狸從窗戶中爬出來。

落地後變成人形。

她跪在我跟前,眼底裡浸著哀傷,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她痛苦地嗚咽:「遂安……遂安,我愛你。」

「但是我控製不了我的心。」

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唇齒間發黑。

我淡淡地問她:「你很愛我嗎?」

她彷彿在隱忍著這世間最大的苦楚。

緩慢說道:「我……愛你。」

「那就滾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我捏著她的下顎,看著她慘白的臉:「你從前傷害我的,我要加倍還回來。」

17

都說情蠱無解。

但是很少人知道,大乾的情蠱有一種必須要滿足的條件。

就是被下蠱之人是真心喜歡下蠱之人,不然有很大概率失敗。

我看著麵前哭得喘不過氣來的薑安虞,心疼,卻還是被現實深深刺痛。

她,終究還是愛上了彆人。

但是她還是以為自己是被害者一樣在我麵前哭。

她甚至可以為了程穆聲,剖開自己的身體,把妖丹給了他。

愛他愛到失去自己。

而我又何嘗不是呢。

但是現在我醒悟了。

我心痛到臉色發白,幾乎倒地。

薑安虞看到我的樣子,急忙將懷中的藥倒出一粒喂到我嘴裡。

我心一冷。

是毒藥曼陀羅。

但我還是吃下去了。

她好像不知道這是毒藥,餵過我之後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我問她:「你知道這是什麼藥嗎?」

她搖頭。

我笑了,笑得很大聲,笑到她呆呆地看著我。

我低聲在她耳邊說:「這是毒藥。」

她嚇得急忙把藥瓶扔了,蒼白著小臉看著我。

她蒼白解釋:「不是的……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毒藥……」

「這藥是程穆聲給你的對嗎?」

她不吭聲了。

我抓住她的頭髮,眼睛發紅:「你承認吧,你還是這麼愛他,愛他愛到寧願毒死我。」

「薑安虞,你真是個毒婦。」

18

那日過後,白毛狐狸再也冇有找過我了。

我拿出懷中的字,仔細摩挲。

外麵突然有人走進來,低著頭。

我皺眉:「朕冇有傳人進來。」

那人仍舊低著頭。

我喊:「來人——」

就在這時,那人突然將頭抬起來。

我愣住。

是程穆聲。

「你不是……」

「你不是被我殺死了對嗎?」程穆聲打斷我說道。

「你是想說這個吧。」

他好似瘋了,目眥欲裂:「你想殺死我,但老天不讓我死。」

我突然記起他腰間的那個香囊。

裡麵裝的是薑安虞的妖丹。

他成了妖。

他大笑:「記起來了嗎?這重生一次的機會,還是你的皇後,我的皇嫂給我的呢。」

他似乎隻是來給我下狠話的,走之前他惡狠狠地看著我。

「等著吧,程遂安,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趕緊頒佈通緝令,京城中出現搶了九皇子人皮的妖怪,看到後記得抓住他,就地處死。

我還下令找捉妖師,普通人或許對抗不了妖,但捉妖師可以。

程穆聲,看看吧。

誰纔是真正的贏家。

19

我漫步在禦花園中,讓下人不必跟著我。

其實我是想找蛐蛐的。

忽然陰風一陣,麵前突然出現兩個人。

是程穆聲和薑安虞。

我淡淡地說:「怎麼,現在就想殺了我嗎?」

程穆聲大笑:「太無趣了,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

「嗯……就玩我的皇嫂選誰好不好?如果她選你,我就走。」

「如果她選我,我就殺了你。」

我也勾起嘴角。

他似乎很篤定自己不會輸。

因為薑安虞被他下了情蠱。

所以我說:「不必了,反正我都會輸不是嗎?」

程穆聲仰天大笑:「遊戲要真正開始玩纔有意思。」

他走遠一點,讓薑安虞站在我們中間。

他噁心地笑:「皇嫂,你選吧。」

薑安虞朝我看了一眼,眼神悲慼。

她落淚地麵對著我。

你想選我的對嗎安虞。

我無聲地看著她。

她確實麵對著我,背對著程穆聲。

但是她的腳步卻往程穆聲那邊移動。

我的心開始抽痛。

等到她終於走到程穆聲身邊時,程穆聲的眼神頓時變得凶狠,手中捏法訣頓時朝我過來:「那你就去死吧!」

「不要——!」

我閉上眼睛,耳邊是薑安虞的尖叫聲。

但是痛苦並冇有襲來,我睜開眼。

是捉妖師。

程穆聲似乎不敵捉妖師,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就跑了。

捉妖師追上去。

我看著離我不遠跌坐在地的薑安虞。

我聽到剛剛那聲淒慘的尖叫。

安虞,你是否還會因為我而心痛?

你是否還愛著我?

我閉眼,藏下眼底的愛意。

但是你還是選擇了他。

20

程穆聲正在被捉妖師追殺,暫時顧不上我這裡。

我看著身邊正在為我研墨的薑安虞。

自從那日,她便一刻也不肯離開我身邊。

她說:「讓我留在你身邊補償你好不好?」

我既冇有答應也冇有拒絕,她就默默地跟在我身邊。

我要寫字,她便研墨。

我要睡覺,她便替我更衣。

我壞心地對她說:「朕有婢女,你不必這樣。」

她瞬間白了臉,眼淚止不住地掉。

我看著她的側臉,問她:「你還會寫你的名字嗎?」

她驚喜地抬頭,說道:「我會!」

但是當我給她紙張,她拿起毛筆的一瞬間,她愣住了。

我冷笑。

我說出的話直戳她的心臟:「看來程穆聲很喜歡你,字也不讓你寫了。」

她使勁搖頭:「不是的……」

我頓感無趣,說道:「朕要吃藥。」

她愣住。

我勾起唇角。

「朕要吃毒藥。」

她拚命捂著懷中不讓我觸碰。

我冷下臉。

過了一會兒,她拿出藥瓶。

我說:「餵我。」

她淚水在眼裡打轉,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喉嚨發出沙啞的哽咽聲。

她緩慢地將一粒毒藥舉起,卻遲遲不放進我嘴裡。

我湊過去吃了。

她嗚咽一聲,忽然變成白狐跑出去消失在我視線裡。

我吐出一口黑血,卻不甚在意。

薑安虞,為了懲罰你,代價就是我自己。

21

第二日薑安虞仍舊出現在我的書房裡。

當我坐下,她立刻捧起雙手,向我展示她手中的東西。

是兩隻蛐蛐。

她帶著希冀看著我。

我想起了從前我們在山上,她也是抓了蛐蛐給我看,我就裝作要把蛐蛐吃掉,把她嚇壞了。

所以我說:「朕不喜歡蛐蛐。」

她的眼神瞬間暗淡下來,走出門外把蛐蛐放了。

我說我要她變成白狐,她變了。

過了一會兒我說讓她跳湖,她跳了。

她幾乎對我言聽計從,無限包容。

我說我要她的妖丹,她卻愣住。

我笑:「怎麼,你的妖丹可以給程穆聲不可以給我嗎?」

冇錯,妖有兩顆妖丹,薑安虞把一顆給了程穆聲,另一顆還在她的體內。

她白著臉想要直接用手剖開自己的身體,我卻說:「朕累了,滾吧。」

我仰頭看天,太醫說,我冇有幾天了。

而薑安虞越是這樣,我越恨她。

她越是順著我,我越是想讓她不好過。

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邊很痛苦。

情蠱發作,她時不時揹著我嘔出黑血,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為我做事。

她越是這樣我越覺得噁心。

既然她像表現得這樣愛我,那麼她就不會愛上程穆聲了。

騙子。

大騙子。

22

等到那日程穆聲突然出現在我眼前並挾持了薑安虞時,我就知道。

這是一場我與他的最後的戰役。

微風襲來,樹木落葉。

眼前的程穆聲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他臉色青白,嘴唇發抖。

他含恨地看著我,不甘地說:「憑什麼,明明我纔是應該坐上皇位的人!明明我才應該當皇帝!」

「程遂安,你個窩囊廢!你憑什麼!」

我平靜地說:「因為父皇早就知道你乾的那些蠢事了。」

程穆聲愣住,隨即笑得渾身顫抖:「哈哈哈……原來如此,父皇他一早便知道了……」

「所以我還是比不上你。」

「我勤勤懇懇,忍氣吞聲,就是為了那個位子!」

「冇想到父皇竟如此偏愛你,我犯了一點小錯他都要計較!」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你錯了。」

「父皇本來就想把位置給你的。」

「但是那年,你因為你的母後勸你不要太過囂張,被你下了毒藥害死,父皇十分心痛。」

「這不過都是你咎由自取罷了。」

程穆聲突然流出淚水,抱頭痛哭:「原來……如此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

他卻忽然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白狐,白狐奄奄一息。

白狐眼神悲哀地看著我,似乎想叫我快逃。

是薑安虞。

程穆聲抹了淚,輕聲在白狐的耳邊說:「去,殺了他。」

23

白狐掙紮,卻吐出一口黑血。

被下情蠱之人不得反抗下蠱者的命令,不然更會萬蟲蝕心。

我眼看著白狐正控製不住身體朝我襲來。

我大笑,對程穆聲說:「你還是這樣。」

程穆聲平淡說道:「你以為我會改過自新嗎?你太天真了。」

「隻要你死了,這個皇位就是我的,我也能讓母後安息了。」

我的眼睛倒映出白狐的身影。

我自言自語:「我可……從來都冇有認為你能夠改過自新。」

捉妖師這一刻出手,捉住了程穆聲。

程穆聲因受了重傷,完全掙脫不開。

白狐到了我的麵前,她鋒利的爪子朝我襲來,眼睛裡卻晶瑩剔透,滴下一顆豆大的淚水。

突然她一頓,隨即渾身顫抖,眼睛望著下麵。

我的匕首插進了她的心臟。

是捉妖師給我的,能夠令妖致命的,匕首。

我插得不深,白狐倒下後還有喘氣的機會。

因為我本就不想要她的命。

她緩緩倒地,突然幻化作人形。

赤紅的血染紅了她潔白的衣裳,刺眼極了。

我也跌坐在她麵前捧著她的臉。

她的臉仍舊漂亮精緻,美目裡卻蘊含著晶瑩的淚水,淚水化作悲哀湧了出來。

我吻了吻她的眼睛。

我從她的懷中拿出了那瓶毒藥,打開。

薑安虞似乎知道我要做什麼,流著淚帶著哭腔拚命搖頭:「不要……你會死的……」

我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就好像以前一樣。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毒藥。」

「但是因為是你給的,我甘之如飴。」

「我死,就是對你的懲罰。」

我把嘴對準瓶口,將剩餘的全部毒藥倒進嘴裡。

毒藥太多,有些甚至溢位嘴外。

黑色的毒藥在太陽照射下,竟發出晶瑩的亮光。

我很快開始吐血。

喉嚨裡的腥甜湧出,我滿嘴都是血。

我含糊地說:「安虞,我愛你,很愛很愛,愛到……你要我死,我就立刻去死。」

「但是,你的心中,再也冇有我了。」

我從懷中拿出安虞的字給她。

她看到後崩潰大哭,緊緊擁抱著我。

毒藥曼陀羅的毒性很強,我的心臟彷彿再也承受不住,變得緩慢跳動了。

我渾身疼痛,猶如被一隻狂野的猛獸在體內撕扯,感到內臟彷彿被粗大的荊棘拖出體外。

我失去了意識。

在死之前,我讓她湊過來,對著她的耳邊輕聲說:「薑安虞,你不準死,我要你,永生永世地記住我,在悔恨中度過餘生。」

24

薑安虞不知道的是,我的懷中還藏有一封我寫的信。

「安虞,見字如晤。

安虞,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早就知道你給我吃的是劇毒曼陀羅,但我還是吃了。

因為那是你給的。

每次我問你我可不可以不吃藥,我都是在說。

我愛你。

但是你總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說,皇上還是吃藥吧。

好似在說,你不再愛我了。

安虞,你知道嗎?

在我當這傀儡皇帝的時候。

隻有你要我,我也隻有你了。

但是你卻愛上了彆人。

我期盼你能回頭看看我。

盼望著,盼望著。

你卻越走越遠了。」

我停止了呼吸。

死的時候。

你懷中是殺我的藥。

我懷中是你寫的字。

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愛你了。

安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