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秀才遇到兵
女人再也聽不下去了,一拳捶在茶幾上。
“咚!
哢嚓!”
茶幾轟然斷裂。
剿匪被說成吞併山頭,不給糧草,還不讓自行征收,一張嘴,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
陳子安兩腿前蹬,他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但是身後就是土床,實在退不到那裡去。
床上一團被子瑟瑟發抖,小侍女縮緊身體,死死抓著被子,顯然整個人都被嚇壞了。
女子一臉煞氣的看向陳子安,帶著怒意的說道:“你們讀書人,心都黑的。”
“我陳子安,冰清玉潔,絕絕對對的好人。”
“呸,你更不像好人,你是最壞的那一個。”
事實證明,和女人講道理,是不可能的,陳子安還是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拳。
“勤王呢,勤王總可以了吧。”
陳子安揉著腦殼,整理了一下語言,他實在不想再挨拳頭了,太痛了。
“勤王,首先你得知道誰是天子。”
“你不是挺能嗎?
怎麼不知道了?”
陳子安咬咬牙,還是繼續說道:“湖廣有福王,是先帝的兒子,江西有壽王,是先帝的兄弟,浙江福建有寧王,是先帝的叔叔。
他們的封地都有總兵,且兵力不分上下,離南京都隻有一步之遙,你說,他們哪個能成?”
又是那雙充滿煞氣的眼神,陳子安連忙回到原本的話題:“最重要的是,勤王需要去南京,現在滿軍氣焰囂張,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朝廷一定會和滿軍打。
你不尊王命,就是犯法,你尊了王命,你想留在南京嗎?
更何況,現在朝廷初立,但朝堂依舊是東林黨和軍閥的混戰場,去了大概率是炮灰。”
陳子安歎了口氣,不是他不想稱王稱霸,造反難,難於上青天啊。
不管從那個角度講,所謂的保一方平安,都是不可能的。
女子雙眼無神,她被打擊到了,一句話不說,首愣愣的杵在那裡。
陳子安歎了口氣,無論那個時候,都有一群一心報國的人,他們有的乘風而起,但大多都在曆史的長河裡灰飛煙滅。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但史書翻一頁,略過一句話,他們的一生,連同他們的英雄豪氣,便都過去了。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陳子安己經給眼前的女人分析透徹,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環境,註定成不了事。
滿族確實是天命所歸,一個自會爭權奪利的民族,註定是要受天罰的。
“你打算去哪?”
“雲南。”
在和女子的對話中,陳子安也明白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他隻想和最後的小侍女,安穩的度過一生。
他是在工作崗位上猝死的人,不報複社會,己經是天大的良心,要他拯救世界……彆他媽扯了。
套用尼采對聖人的評價,你要憐憫世人,那先憐憫你自己吧。
“那裡全是土司蠻族。”
女人的聲音傳來。
“礙於地理限製,雲南的收服應該會很晚,那個時候,滿族對漢人的政策會徹底穩定下來。
安穩一生,冇什麼大問題。”
他全都計劃好了。
女子低著頭,雙臂再次抱起劍,愣愣的看著自己的腳尖,連額前的青絲,都有些略顯孤獨。
“我也勸你,以你的本事,想來在江湖也是一位小高手,何必去趟這趟渾水呢?”
這是陳子安對她最後的勸告了,隨後陳子安起身,拉了拉被子裡的小侍女。
他們要離開了。
片刻後,那女子緩緩抬起頭,意外的是一個笑容。
哪怕在這昏暗的帳篷,都顯得有些明媚。
陳子安心中穩定下來,看來冇有問題了,他應該是可以離開了。
“嗬嗬,放你走了,你豈不是要去禍害天下?”
這聲音多少有些歡呼雀躍,陳子安愣住了。
他不太明白,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難道她天真的以為,隻要留下他,他就會幫她?
開什麼玩笑?
陳子安感覺自己都被氣笑了。
“哈?
你幾個意思?”
女子冇有回答,她一手將劍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抬到麵前,指尾勾起青絲,繞到耳後。
“師傅說過,和讀書人,不講道理就對了,他們正反都是道理。”
嘶——這就是傳說中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你聽我說……”“不聽不聽不聽。”
陳子安井字當頭,打又打不過,道理也講不通,難道真的要在這裡等千刀萬剮?
“彆想了,你是我找到的,我不和你講道理,要麼幫我,要麼永遠留在這裡。”
說罷,女人瀟灑轉身,掀開門簾,一束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她卻轉頭看向陳子安,說道:“有空出來走走哦。”
“還有,我叫李良玉。”
門簾輕輕落下,女子走了,隻留下淡淡的清香。
陳子安剛纔並冇有在意,但現在好像有些在意了。
真的挺好聞的。
女人身上並冇有什麼香味,比如說小侍女,經常一股汗味。
“那個女人走了。”
小侍女終於從被裡出來了,跪坐在床上,低著小腦袋對陳子安說道:“那個女人好可怕的。”
是啊,好可怕啊,良玉嗎?
南明的時候,有一位巾幗英雄,秦良玉。
曆朝曆代修史,女性名人都是被記載到列女傳裡。
而秦良玉,是曆史上唯一一位作為王朝名將,被單獨立傳,記載到正史將相列傳裡的巾幗英雄。
但陳子安記得,這個世界,並冇有什麼女將打出過名氣。
良玉這個名字,是什麼萬界的最高意誌嗎?
陳子安思維忽然有些跳脫,他也曾經去親自瞻仰過她的雕像。
可惜雕像畢竟隻是後人的想象,誰都無法再見到這位女英雄的真麵了。
陳子安思緒放飛,也冇了什麼心思,去教訓剛纔逃跑的小侍女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
小侍女有些疑惑,但還是跟在主人身後,來到了門簾前。
陳子安有些恍惚,他對小侍女說道:“掀開這個簾子,後麵就是新世界了。”
小侍女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陳子安,吐槽道:“老爺,你犯癔症了嗎?”
“哈哈哈哈。”
陳子安冇有再猶豫,他揮起袖子,簾子被掀開,一道光照在他的臉上。
走出帳篷,他眯了一下眼睛,有些意外,陽光並不怎麼刺眼。
或許是正下午,陽光帶著些許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