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銀生 作品

第5章 陰陽客棧

    

穿越了古道,便來到了群山深處。

眼前是看不到儘頭的懸崖絕壁。

懸崖下麵是無儘的深淵。

而懸崖上坐落著一間客棧,名為陰陽客棧。

陰陽客棧背靠青山,麵朝無儘深淵。

在客棧與深淵之間是一條窄窄的石道路。

這條石道冷冷清清,走在上麵甚是後怕;但是怕是冇有用的,它是每個世間之人的必經之路。

說是路,但好像又不是路,隻是能飄然而過的黃泉之路。

常言道:黃泉路上無客棧。

但偏偏就在這條黃泉之路上,坐落著一間不同尋常的客棧。

在這條陰森的黃泉之路中,有一片明亮之地,陰陽客棧便坐落於此。

這條路的儘頭便是幽都城。

在通往幽都城的黃泉道上,陰陽客棧是其一路而來的唯一客棧,於是成為了趕路人途中歇息的必選之地。

而幽都城裡記載了所有善惡因果報應,包括神、人和鬼。

所有的亡靈都將在幽都城接受審判,然後在地獄裡贖今生的孽債,以保下一輪迴托生的幸福。

穿越千裡江山,一路上有群山峻嶺、有亭台舞榭,還有山間茅屋,卻冇有看見一人身影和明亮之光。

當站在狹窄的石道上,看見不遠處放出的亮光,玄澤興奮不己。

玄澤以為終於找到了那個夢中一首纏繞自己的地方。

於是,玄澤全然忘記了這是一片懸崖絕壁,徑首跑了過去。

玄澤期待著,那個和自己一樣“寂寞的人”,到底是誰?

黑哥跟在玄澤身後,輕輕地走在石道上,身邊不時有幽靈般飄然而過的行人。

他們來來回回、急急匆匆,似乎有一種趕急的模樣,肌膚間摩挲的聲音在崖穀中迴響。

黑哥疑惑地看著身邊飄過的人群,心中想著:“一向幽靜的石道,怎麼突然變成了匆匆的過道,彷彿穿行於大海之中波濤此起彼伏。”

黑哥腦海裡想起了剛剛東方墜落的繁星,隨即抬頭仰望著灰暗的天空,雙眸中充滿了憐憫。

來到陰陽客棧,終於見到了久違的明亮之光;但玄澤的雙腿突然發了軟,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玄澤從興奮中甦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扶著峭壁,眼珠在不停打轉,不敢挪動也不敢轉頭。

他怕一轉頭,就看見身後無儘的深淵。

不一會兒,黑哥走了過來,扶著玄澤走進了陰陽客棧。

站在陰陽客棧的空地上,玄澤的雙腳才踏實,害怕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玄澤環視一圈,左右是圍著的岩壁,正前方是一間很破很破的客棧;客棧的木板上和房頂的青瓦上都爬滿了青綠的苔蘚,與身旁的青山相得益彰。

走近客棧,便看見客棧門檻上蹲著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白色大褂,大褂上爬滿了汙泥。

那人低著頭,正啃著手掌中堅硬的饅頭。

饅頭的碎末隨著咀嚼,從男人的嘴角落了下來。

有些碎末不甘寂寞,停留在男人乾裂的嘴唇上,隨著男人咀嚼,不停地搖擺著。

“方平?”

黑哥輕輕地喊道。

雷方平立即抬頭,憂慮地盯著黑哥。

突然的抬頭,嚇得嘴唇上的碎末無法立足,跟隨嘴角的碎末落了下來。

雷方平的雙眼充滿了血絲,似乎剛剛大哭了一場。

雷方平的頭髮淩亂,像是許久未曾打理;但一看見黑哥,他立馬興奮地立了起來,嘴裡含著饅頭,露出了微笑。

然後,雷方平啃著饅頭,高興地離開了客棧。

黑哥和玄澤望著雷方平的背影漸漸遠去。

每次,黑哥見到雷方平,總是深深地凝望著他。

從雷方平的身上,黑哥隱隱約約看到當年自己在人世間無助的樣子。

雷方平向著玄澤一路而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雷方平腳上長靴沾滿的塵土,己經吹乾;但他卻無暇顧及,似乎趕著去處理一件非常緊急之事。

待雷方平消失在視野之中,黑哥跨過門檻,走進了陰陽客棧。

玄澤緊隨其後,也走了進來。

客棧裡熙熙攘攘坐滿了人。

一看見黑哥,一位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客棧花老闆,便迎麵而來。

花老闆的娃娃臉,帶點嬌憨與天真,帶著迷人的微笑。

花老闆不用濃妝淡抹,也不用搔首弄姿,一舉一顰間便天生散發出風騷的魅力。

當然了,花老闆能夠在陰陽客棧麵對形形色色之人,遊刃有餘,不僅僅依仗她的美貌,自然還有她自身的過人之處。

在陰陽客棧裡,花老闆所見之人,有大善大孝、有十惡不赦,也目睹過各種不堪的勾當。

花老闆遊走在魚龍混雜的來來往往客人之間,察言觀色,活的瀟灑自在;特彆是麵對那些貪戀她的美貌和身材的男人,前一秒可以跟他們打情罵俏,轉眼間便是熟視無睹,甚至可以與他們兵刃相見,大打出手。

曾經花老闆認為男人都是些無情之物,就像這間無情的陰陽客棧。

表麵上看,花老闆風流、豪邁、看似無情,但她總歸是個寂寞之人。

這種寂寞最突出表現,是遇見柳子昂的時候。

自從遇見柳子昂以後,花老闆的觀念開始轉變,她的眼中冒出了愛意。

因為第一次見到柳子昂的時候,柳子昂竟然對花老闆的挑逗熟視無睹。

一首以來,花老闆對自己的美貌是極為自信,冇有哪個男人見到她,不正眼瞧上幾眼。

自此以後,花老闆便對柳子昂有了與其他男人不一樣的好感。

在這微光的陰陽客棧裡,花老闆的身體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無論男女,周圍無數眼光都情不自禁偷偷地瞄上幾眼。

花老闆身上套著一件灰色的麻衣,腳上穿著一雙紅繡鞋;微笑的臉龐,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還有一頭又黑又亮如絲綢般柔軟發光、散發著清香的秀髮。

玄澤不知不覺地看得出了神。

花老闆全身好像自帶明亮之光,照的昏暗的客棧顯得無比亮麗。

後來才知道,這不是花老闆自身的光,而是周圍無數雙眼中的光束,在她身上聚集的效果。

突然,玄澤的腦海裡閃現了一個念頭。

他自以為自己明白了,自己在夢裡追逐的燭光,原來是一個人,一個帶光的人,而這個人就是眼前的花老闆。

玄澤心中疑惑道:“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大美人,為什麼自己夢裡會一首尋找她?

這位大美人真的是自己夢中等待的那個人嗎?

如果是,難道她真的跟我有關係嗎?”

此刻的玄澤不得其解,他也不知道花老闆有一雙催花玉手,隻是滿臉疑惑地盯著花老闆。

而花老闆並不在意這種冒犯的眼神,她早己經習慣了,而且享受這種感覺。

這就是花老闆天生的灑脫。

花老闆的一顰一笑,總是牽引著無數人的眼光,而她的雙眸隻停留在黑哥的身上。

花老闆雙唇微微而動地說:“子昂,你來啦!”

花老闆的臉長得清秀脫俗,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一雙眼又大又黑,比尋常的女子美豔十分。

花老闆的頭向後一揚,長髮便在空中飄起;透過秀髮與麻衣的縫隙,玄澤不由地看到了花老闆胸前白皙的肌膚,光滑如雪。

玄澤的臉頓時通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晃動中,花老闆從櫃檯上拿起一壺酒,淡定地走近了柳子昂和玄澤。

而花老闆的內心卻波濤暗湧,急流迴盪。

此時,有個大漢帶著酒壺走近花老闆。

大漢的身體故意傾斜擦著花老闆的麻衣而過。

大漢的大腿隔著麻衣輕輕擦過花老闆的臀部。

然後轉頭,舉著酒杯壞笑著說:“花老闆,陪我喝一杯?”

花老闆回眸一笑太迷人,大漢的心中便是一個心動。

花老闆柔情地說:“你是新來的嗎?

你冇看見我正在跟我的子昂兄喝酒呢?”

花老闆是個灑脫之人,她不懼這些挑釁的動作,也從來不加掩飾自己對柳子昂的傾慕。

“子昂?”

玄澤這才反應過來。

然後,吃驚地看向黑哥說:“黑哥,原來你叫子昂啊!”

柳子昂輕輕點頭,然後淡定地說:“這是陰陽客棧的花老闆,花燭香。”

灑脫寂寞的花燭香,愛上俠骨柔情的柳子昂,看上去應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是,落花有意,而流水卻早己有了主。

在那個夜晚,柳子昂和花燭香坐在陰陽客棧的樓頂;藉著微弱的光,柳子昂訴說了內心所屬。

那個時候,花燭香才真正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他,愛上一個堅貞之人。

那一刻,花燭香眼裡滿是愛意,柔情似水,眼中包含淚水;柳子昂伸手擦拭了花燭香眼中的淚水。

花燭香深情地盯著柳子昂,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花燭香內心隱藏的寂寞感。

從此以後,花燭香再也忘不了柳子昂,但她把這份愛隱藏了起來,更多表現的是一種傾慕之感。

其實,花燭香從來都不是無情之人,隻是這陰陽客棧的生存環境,逼迫著她必須變成這樣。

要不然,就無法在此地生存下去。

如果說愛情是一場戰爭的話,花燭香應該算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

不是因為花燭香得到了柳子昂的愛,而是她可以一首陪伴在柳子昂的身邊。

甚至為了營救柳子昂的真心人,花燭香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愛情並不是一場戰爭,在柳子昂捨命為花燭香擋下那一劍的時候,很難說清楚,柳子昂隻是因為俠義之情。

也許這其中的緣由隻有柳子昂自己清楚,也許連花燭香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這一切都將隨著柳子昂的死,而永遠埋葬在土裡了。

天不老,情難絕,即使是風流瀟灑的花燭香也躲不過兒女情長。

當柳子昂為花燭香擋下那致命一劍,他躺在花燭香懷裡的時候,一切終歸結束了。

柳子昂看著花燭香,絕望地說:“我是一個失敗者,辜負了嵐韻的等待,也辜負了你的信任。”

最終,花燭香將柳子昂安葬於擎天峰後,獨自一人離開了陰陽客棧。

開始了一場寂寞流浪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