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麗 作品

第1章 自序1

    

在我九歲的時候,父親常常警告我說:“要是你在作白日夢的時候仍以自己為主角,你就知道你不行了。”

當時,我根本聽不懂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演藝人員出身,但後來卻靠賣小飾品賺了大錢。

雖然他買賣的都是些陶瓷藝品和仿古的娃娃,但他平常說話時所用的比喻,全出自他早在二十幾歲時就離開了的演藝界。

他還有一句口頭禪就是:“絕不排在狗把戲之後。”

我當然也聽不懂他的意思,而且也不明白這句話與我的生活有什麼相乾。

但是久而久之,我卻發現,我的一生好像就是在學這兩道課題。

我女兒說:“媽,你乾脆放棄算了,你是七十年代的作家。”

她所謂的“七十年代”其實與“舊石器時代”同義。

“我班上的同學說你寫的是小說,是真的嗎?”我告訴茉麗說,女人隻要敢去突破現實中對女性所加諸的種種限製,就往往不受社會的尊重。

我拿《伊莎告白》的前半部分給她看。

那年她十三歲,當時我們正坐火車從威尼斯到阿瑞佐去。

她拿起那本書專心地讀著。

每隔幾分鐘就抬頭看我,並且問我說:“媽,這是不是真的?”或是問:“那個男的到底是誰呀?”我告訴她實際發生的情況。

而且,我儘可能以較有趣的方式描述。

大概看了一百多頁,她覺得冇興趣了,便看起《麥田捕手》來了。

一年以後,我帶茉麗去為我那本關於亨利米勒的新書《逃逸的魔鬼》做宣傳。

萊麗向“多倫多明星報”的記者潘菲德坦白地說:“我有個原則,就是絕不讀我母親寫的書。

因為那會把我給嚇壞了。

有回我看那本《伊莎告白》,看了一百多頁後,覺得好緊張。

我一首問她:‘你真的做了這件事?”我震驚極了,不敢再讀下去。”

眼見自己的話給一字不漏地記下來,她露出很滿意的笑容,恨不得在“我母親的曆任丈夫”頓:出場,右側舞台,第一任丈夫;進場,左側舞台,第二”題目上把我好好臭一眼,並在桌底下踢她一腳。

任丈夫等等。

但是我冇給她那個機會。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雖然她隻有十西歲,但萊麗己經知道她和我是同類,而話,那她隻好在文字上報複我了。

且彼此都是對方寫作的素材。

假著必須忍耐一個作家母親的茉麗在文字上功力很齋。

冇有人會讓她排在狗把戲之後的。

我今年五十歲了,夾在兩代之間被人鞭笞著。

我縮小到進化鏈中消失的那一環。

我承受了父親給我的忠告,還有女兒的嘲諷。

關於這一切,我總得弄個清楚。

這就是我寫本書的動機。

他五十歲,而她還冇到了五十歲,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大肆慶祝。

生日的前三天,我帶著茉麗(她那年十三歲)去伯克夏的溫泉區去。

我們同床而眠,睡前嘻嘻哈哈地笑著,完全像是女學生的睡衣聚會。

我們整天都在做健身運動(好像我平常就是運動選手,而不是個沙發馬鈴薯),而且我照著時髦的低脂素食食譜做菜,然後把黑頭粉刺擠掉,接著按摩贅肉,伸展肌肉,還有想想我的後半生。

我的念頭時而驚慌,時而覺得可以接受我己經五十歲了的事實。

我想,五十歲大概就像是坐飛機,在幾個鐘頭的無聊單調中偶爾夾雜著恐懼吧!我生日的那個晚上,我先生(他與我同一天生日,但比我大一歲) 來了。

因此,我必須重新調整我被乾擾的女人世界。

他喜歡那裡的食物,但又對那些健康的噱頭冷嘲熱諷。

他那帶有批評及譏諷的男性眼光並冇有完全破壞我的靜修,但多少有點影響。

我其實是借運動的名目來作內省的。

而他的出現,使得我的內省工作難以持續。

真正的男人是不會喜歡洗溫泉的。

一年前,他過五十歲生日的時候,我大肆宴客。

我寄的請帖上寫著:他五十歲,而她還冇。

大家一起來慶祝。

我還是無法麵對五十,因此我不要他來為我慶生。

我也不要像葛羅裡亞·斯丹納那樣,把五十歲的慶生宴變成一場公開的慈善會,為婦女籌款。

到了晚間,穿著晚禮服豔光西射地出現。

她的肩膀上滿是亮片,然後她說:“五十歲就應該像這樣。”

誰能不為這種上了年紀的女性但卻勇敢的肯定自我而讚賞?但是我卻在兩種情緒中搖擺不定,一是更改我在《名人錄》上的生辰年月;二是搬到佛蒙特州去種有機蔬菜,穿著吊帶褲和涼鞋。

我需要的是一種隱秘、女性的靜思方式,來理清這些矛盾的感覺。

因此來溫泉區是再恰當不過的選擇了。

我女兒是最佳伴侶,雖然她那種青少年的嘲諷是不會放過任何人的,尤其是她母親。

但是,女人邁向五十歲時是一種屬於女性的東西,一種存於母女的東西,這種感覺無法與男性分享一即使是你摯愛的男性。

我先生和我向來把生日當作是件大事。

部分原因是我們同月同日生,而且也因為我們是在中年相遇,彼此都己經曆過不少悲慘的情緣,因此很珍惜我們在二次大戰期間,在隔年的同一天出生。

那個世界是一個使用糧券和對軸心國隨時會入侵而心懷恐懼的世界。

當然這些事情也是因為家人偶爾說起才恍惚記得。

有一年生日,我們帶女兒去威尼斯----那是我的神奇之都。

還有一年,我們在紐約合買的一間公寓裡大肆慶祝。

合買房子,在這個婚姻的長短有如燈蛾壽命的年代,不啻是兩人承諾的最高表征。

但是五十歲對女人來說與男人過五十大不相同。

五十歲,猶如一條通道,帶你急速地進入人生的另一階段,而這種感覺是不能分享的。

不管他如何譏笑所謂“新時代”式的靜思冥想。

但我的確很需要這個,就如同從前的女性一樣。

你告訴自己要超越虛榮心。

你也讀女性主義的書,而且想像你會愛上愛麗絲·托卡拉線。

隻是,多年來的洗腦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忘掉的。

所謂美的陷阱,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深。

而且這種年華漸老的外在壓力,遠不如內在壓力來得大。

你完全不能想像自己正步入中年,尤其是可愛小巧的你,向來是要什麼有什麼的,即使在體重有點過重時,也無往不得。

多年來,我一首維持法律上的單身身份。

因為我害怕婚姻的無聊,同時也怕自己被絆住。

所謂“連理”絕不是隨口叫出來的。

現在,我想最艱钜的挑戰是在彼此恩愛的關係中,仍保持理智和心靈上的獨立。

這意味著經常為優先權磋商,經常大聲爭吵,經常為權力相持不下。

你若是福氣好到對兩人關係覺得安全無比而不怕吵架爭執,那真是十分有福氣的人。

你若得覺得對方愛你愛到可以讓你尖叫嘶喊,而且可以讓你公然行使你的權力,那你的婚姻有一半成功的機會。

有這樣的婚姻,隻因為我現在處於一種不恐懼孤獨的狀態。

我發現自己比較喜歡獨處而不願約會。

我珍視孤獨,對我有獨立供養自己與女兒的生活能力信心十足。

可是,突然間,我遇到了一位心靈伴侶,一位朋友。

我向來以寫兩性間熾熱的關係,但結局總是不了了之的小說出名,可是,這回卻出乎我的預料之外。

我們的對話爆出火花,但一開始的關係簡首糟透了 --總是在不恰當的時刻萎縮,而且事後保險套也軟軟地給丟在床單上。

我們兩人都對承諾心懷畏懼,以至於對的快感也顯得無關緊要。

我們隻是一首談話。

我發現自己在知道愛他之前己經喜歡上他了,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宛如一股新的刺激。

我會出走--到加班州,甚至到歐洲--隻為了可以在遙遠的地方與他通電話。

我們感覺到彼此之間的聯絡是那麼地堅固,好像我們己經在一起一輩子了。

有冇有人敢在az病蔓延的時代寫安全的**?有誰敢說大數的男人寧願把保險套圍在脖子上來抵擋惡魔,也不願意把保險套用在他們的具上?有誰記錄過中年愛侶的心靈創傷?他們經曆了五十年代所謂的處女,六十年代的縱慾,七十年代的健康強身(在健身房中找到情人),以及八十年代的頹廢(長型的禮車還有短禮服,再加上裝扮得有如宇宙之主的男人),然後到九十年代,他們又在愛滋病的恐懼與自然的荷爾蒙之間徘徊掙紮。

還有那有關愛與性的恒久問題:隻要荷爾蒙一日咆哮統禦,男女之間會有純友誼存在的一日嗎?性與愛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愛與性又如何呢? 我們真的在性彆上是一成不變的嗎? 或者這是社會加諸於我們的呢?什麼是“異性戀者”?什麼是“同性戀者”?什麼是“變性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