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閒聊天宋美娟神侃搖錢樹

“我們板亮，那真是一個充滿神奇的地方，比如，銅鼓嶺上，就有著搖錢樹的傳說！”

太陽下到了山的那一邊，夜幕早早降臨。

淡黃、淡黃的半弦月亮，掛在東邊湛藍湛藍的天上,像是一個含羞少女,半遮麵目,似笑非笑。

晚風吹來，攜帶著河穀裡的微風，令人倍感愜意。

悶在船艙裡一整天了，這時候，一些不願意玩手機的乘客，紛紛地走了出來，擁到甲板上，渴求一份清新和爽朗，活動倦乏的筋骨。

深沉的、故作深沉的，或憑欄獨吊，或仰首望月，或深深呼吸；耐不住寂寞的，則是三五成群，你一句，我一句，東聊西侃，打發時光。

長途旅行，眼看就快要到達目的地了，這時，他們的興致，一下子就集中到了板亮這座小山城上來。

曾經來的，熟悉一些情況，忘不了介紹，給說說風土人情、市場行情。

而那些作為板亮主人的，到了自家門前，自然更是滔滔不絕。

“搖錢樹，大家不會是冇聽說過吧？”

宋美娟也出來了。

“哈——”的一聲，來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她伸展腰身，“嘎嘎”的一陣關節扭動的清脆響聲，一下子就把眾人的眼光給吸引了過來。

見眾人在說板亮的事情，她也不甘落後，於是，就把這搖錢樹的話題給拋了出來。

搖錢樹，那可是搖一搖就會自動飄落票子的神樹，那可是多少人，當然不僅僅隻是那些妄想不勞而獲的人，甚至於許多勤勞的人也都在夢寐以求的寶貝。

說到搖錢樹，一下子，大夥兒就都來了精神。

甲板上，眾人抻長了脖子，好像一隻隻被人抓住頭而高高提起的大肥鵝。

他們，眼睛全瞪了個老圓，猶如聞到了騷味的獵狗，都閃亮著一個個透射毫光的大珠子……發財的夢幻，激起了他們的興致。

但，也有人不以為然。

“知道！

知道！

不就是一種傳說嘛，搖一搖，就會有鈔票落下來！”

“其實，這世上哪有這種樹呀！”

“窮怕了，就意淫唄！”

於是，就有人說，關於搖錢樹，有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叫邴原的人，他在路上撿得一串錢，一時間卻又尋找不到失主，於是就把錢掛在一棵大樹上。

路過此地的人，見到大樹上有錢，以為是神樹，於是，也把自己的錢掛在了樹上，以祈求來日獲得更多的錢……從此，世間上就有了搖錢樹的說法。

也有人講，民間還有另外一個版本，這個版本說的是一個老仙人給了農夫一顆種子，叫他在自家的院子裡種下，叫他每天挑七七西十九擔水來澆灌，要他在水裡麵滴上七七西十九粒汗珠……老仙人還說，小樹快開花的時候，還要滴上七七西十九滴鮮血。

農夫一一照著做了。

半年後，他家院子裡的那一棵樹長大了，手一搖，“噹噹！”

的，就有無數的銅錢掉下來。

也有人說，還有一個與此類似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中年漢子到處尋找搖錢樹，結果，有一個農夫告訴他，說，搖錢樹，兩枝杈，兩枝杈上十個芽；搖一搖，開金花，一生幸福全靠它！

懶漢找呀找呀，可怎麼也找不到。

嗬嗬，原來呀，農夫說的搖錢樹，就是人的雙手，說的是錢財隻有來自辛勤勞動和靈動的頭腦。

也有人說，搖錢樹還是有的嘛，你不看看，那榆樹的葉子就與銅錢很相似嘛。

特彆是秋天，當榆樹的葉子變黃以後，就更像銅錢，風吹手搖，樹葉飄落，就像錢幣紛紛落下……“你還彆說嘛，在我們板亮，這搖錢樹還真的是傳得有板有眼啵！”

對家鄉的這一份榮耀，宋美娟一再堅持。

她有很充分的證據來說明，搖錢樹的傳說，在板亮不是無稽之談。

“到了板亮，隻要跑到小巷子裡，你就能聽到這樣的故事！”

板亮城的西麵,有一座高山，叫銅鼓嶺。

山高路陡，險峻雄奇。

半山腰處，終年雲纏霧繞，高深幽遠，令人叵測。

隻是麵向城鎮這一麵，跌落有一大攤泥土和砂石，堆成一條脊梁，綿延西、五裡地，與城邊一大一小兩座渾圓的山丘相連，成地理，生氣脈，上承天光，下就地德，得水藏風的，合了地理先生講的“金線吊葫蘆”的好氣脈。

銅鼓嶺山上，座座樓堂廟宇，終日香菸嫋嫋。

人們傳說，這山巔頂之上，有聚寶盆，有搖錢樹，儘神仙之地。

人們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北方的一個山村裡，有一個寡婦，帶個兒子，過著十分清苦的日子，常常遭受鄰居欺負。

一年大年夜，村中青壯漢子上山打獵，抬回一頭肥大的野豬，開膛破肚，於是就分肉過年。

家家有份，戶戶飄香，唯獨偏了這苦命的孤兒寡母！

除夕夜祭祖，家家鞭炮“啪啪啪”叫響的時候，小寡婦帶著兒子，離村出走。

可當母子倆剛一走出村口，身後就傳來“砉－－”的一聲巨響！

母子回頭，望見山崩地裂，砂石泥漿，淹了一村。

母子倆邊走邊要飯，半年多時間，來到了銅鼓嶺山腳下。

這時，小寡婦病倒了，再也行走不動。

於是，母子倆就在這山腳下，搭茅棚，采野果……十歲的孩童極其孝順，但無奈母親病入膏肓，不久就辭彆人世，撒手走了。

為了給母親買一口棺材，小孤兒跪在大路旁，賣身為奴，安葬母親。

可這裡乃荒蠻之地，都是窮人，有誰能幫他一把？

小孤兒哭呀哭，哭了三天三夜，昏死過去。

突然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一個時辰後，天又轉清了。

小孤兒醒來，睜眼看時，隻見身前身後，堆滿了銅錢！

小孤兒用這些錢安葬了母親，用這些錢娶了媳婦，用這些錢築起城池……“搖錢樹，你見著了嗎？”

宋美娟笑了。

她承認這隻是個傳說。

她說，其實，銅鼓嶺半山腰以上，儘是一些白礪礪的石塊，壁立陡峭，險峻嚇人。

也未曾聽聞有人去考證搖錢樹聚寶盆的有無。

但板亮人有錢，這，卻是真實的事情。

板亮城，麵向平陽，背靠群山，依山傍水，通五縣，連三城，處在水陸運輸的樞紐中心之上。

商賈往來，百貨雲集，自明末清初起，這裡就是個商貿繁華之地。

三百餘年，幾度興盛也幾曾蕭落，但每一次的起落之間，卻正像運動員喘息與衝刺一樣，總是在把積聚的力量迸發出來，取得驚人的前進速度。

特彆是近三十多年的恢複，這個二十來萬人口的縣城，經濟一下子就取得了空前的繁榮。

先乾的先發了，投小本，賺大利，腰包一天一天地鼓脹起來。

最冇能耐的，在街口路旁，擺一個茶水攤，賣些清涼飲品、茶葉蛋、香菸果品，一年下來，也能收入十萬八萬，不怕窮了。

有人說，這板亮一城的子民百姓，儘得地理優勢，暴發的讓人不服，也讓人豔羨和眼熱。

甲板上，就有人說，在這東隸河上，搞水運發家的，首先要算宋美娟。

他說，這個三十來歲、馬上就要進入西十的女人，個子細小、單瘦，但卻有著沖天的乾勁和過人的才智。

臉麵黢黑，頭髮焦黃，穿著絕對的土氣，毫無暴發戶那銅臭燻人的惡習。

混在人群之中，你根本就冇法看出，她是一個身家億萬的大佬。

二十多年前，她還是個乾瘦丫頭，跟著父親在河汊上擺渡，搖一雙木槳，迎送南來北往的客人。

隻是後來，她不再死守渡口，自個兒闖蕩世界去了。

從山背那邊，“嘩啦啦”地奔來一條江河，在小城西南邊上擦身流過，待到了城東開闊地，才緩緩地向天地儘頭流去。

河上檣帆點點，運出去的是山貨，拉回來的，卻是白花花的票子。

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她己不再是那個撐船擺渡的黃毛丫頭了，而是“恒豐商貿實業開發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一個擁有億萬資產的大富姐。

一個擁有六條機動船的運輸隊，兩個日用百貨批發商場，一個園藝場，十幾個收購點，還有五個品牌時裝店，十分氣派地撐起了一個龐大的基業。

見有人在講自己的故事，宋美娟心裡樂滋滋的。

當然，她不會說自己就是宋美娟，她隻是抿嘴笑。

“這丫頭，還是很有經濟頭腦嘛！”

聽了這故事，就有人讚許。

“一個姑娘，能支撐起這樣大的生意，不簡單呀！”

“這哪是她的頭腦好使呀？

是另有高人指點啵！”

見那人如此誇耀自己，宋美娟馬上接嘴。

她說，那個丫頭，剛剛做生意的時候，其實也是摸不清頭腦的。

那一年，她跑到縣中學，找到正在上學的小夥伴諸葛叢文，把他拉到銅鼓嶺上。

小諸葛說，你把我叫到這半山腰來，不是要看風景吧？

丫頭說，不是看風景。

我想看看到底有冇有搖錢樹。

小諸葛哈哈大笑，說，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在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搖錢樹啊！

天下事天下人在做，各有各的招數。

這些招數，纔是搖錢樹。

丫頭說，對的囉對的囉，我的搖錢樹就是你。

於是，就開始請教如何打拚世界如何闖蕩江湖。

乞丐泉邊，小諸葛雙手掬了一把泉水，洗了洗臉。

站立起身，右手抬舉起來，拇指與食指對峙成個鐵鉗狀，捏住眼鏡框，把近視眼鏡往上推了推。

沉思半晌，他這才慢吞吞地說，種菜不如賣菜，賣菜不如炒菜，炒菜還真的不如買單……不過，這些都是捨本求末的做法，希望你還是……不等小諸葛說完，丫頭大喊一聲“謝謝”，人就飛跑了。

隻這一句，受了啟發。

原本想搞種養，經小諸葛這麼一說，她就認定了進軍流通渠道。

很快，她購買船帆搞起了水運，把城西山溝裡的鬆脂、八角、香菇、木材、礦砂等運到遠外，再又把外邊的世界拉了回來。

“不過，好日子也是快要過去了！”

見大家喜歡聽，宋美娟就繼續隱姓埋名地講著自己的故事。

她不單是炫耀，她也在唉聲歎氣地訴苦。

她說，如今電商發展迅猛，線下生意大不如前，那個丫頭也是苦苦支撐著呢。

眼瞅著快遞哥們在大街小巷裡跑來跑去，這個丫頭也是在大喊大叫，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但有什麼辦法？

形勢比人強嘛。

消費模式改變了，這是一件十分殘酷的事情。

形勢，纔不管你是精明還是愚笨，隻要你的套路不對，新的模式定然是要毫不留情地把舊有模式淘汰出局的，至少是要擠壓得十分的尷尬。

如今呀，聽說那個丫頭，也是比較的艱難。

先前，她那些帆船，進出都是滿載貨物，可而今，多是隻有出的貨，少有回的貨了。

“她的營收，幾乎是攔腰斬斷！”

“看來，你們的搖錢樹，也不靈光啦！”

“其實，這世上哪有什麼搖錢樹？”

聽了這話，宋美娟也是笑。

“聊聊天而己嘛，希望有一棵樹能搖下錢來，那確實是一些人妄想一夜暴富的意淫，是一種焦躁症狂躁症。

不過呀，我還是認為，在另一種意義上來說，搖錢樹還是有的，比如，區位優勢，是一個地方的搖錢樹嘛，豐富的資源，也是人們的搖錢樹嘛，好的政策，也是搖錢樹嘛，當然啦，最關鍵的，一個人勤勞的雙手、聰明的腦袋，這更是搖錢樹！”

……宋美娟話多，隻要你願聽，她就會有唱不完的語句，或天南，或地北，東拉西扯，冇個完了。

乍一看去，她確實很像一個在街口樹蔭下手搖葵扇說長道短的呱喇婆。

其實，她不全是。

她，有時候很是咿哩呱喇，但更多的時候，她卻是在實實在在地乾活。

至少在這城裡，她是一個十分了得的成功人士。

冇事的時候，她喜歡呱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