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使心眼
農曆二月十九是觀音娘孃的生日。
據煙霞所說,京城的老夫人來話,讓她這日去縣裡香火最旺最靈的觀音廟燒香祈福,祈求魏家多子多福。
對於這種要求,葉溪隻覺無語。
魏老夫人人遠在京城,卻能操縱著老宅的一切,可見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
葉溪剛決定的心思,像風中淩亂的小草,又搖擺起來。
自古婆媳關係最難處,這個魏老夫人一看就是不好相處的婆婆,以後就算魏瀾舟真襲爵,在魏國公府恐怕也討不到好。
難道,離婚?
可古代女子要主動離婚,應該不容易吧。
況且兩家身份都不簡單,若真想離婚,恐怕最後會鬨得滿城皆知。
她倒是不怕,但葉家和魏家可就不一定了。
葉溪越想頭越痛,感覺思緒像一團被貓攪亂的毛線,亂得很。
再加上早起,睡眠不足,腦袋昏沉沉的,更提不起力氣。
“小姐要不再睡一會?
咱們剛出府,到寺廟還有一段時間呢。”
煙霞拿起旁邊的迎枕塞到她腰後,小聲說道。
翠綠色的迎枕上繡著兩隻喜鵲,模樣小巧可愛,靠在上麵軟乎乎的,還散發著淡淡香味。
葉溪順勢躺下,並以手撐頭望著緊閉的雕花車門。
古代的基礎設施差,即使是在縣城裡路也免不了坑坑窪窪。
馬車雖大,也寬敞舒服,但依舊抵擋不住顛簸帶來的腰痠背疼,更彆提睡覺了。
葉溪無奈歎息,乾脆起身會首,將迎枕抱在懷裡。
“對了,昨日讓你問的觀音廟到底處於何處?
是山上還是山下?
需要爬山嗎?”
煙霞見她不睡,立馬拿出碧綠的小茶壺,外麵用同色的暖袋包著,倒出的茶水依舊冒著熱氣,動作熟練行雲流水。
邊忙邊回答:“奴婢悄悄問過府裡小廝,觀音廟確實是在山上,但不在山頂,馬車到後,還需要小姐尚著山路爬一段,估摸一柱香的路程。”
“一柱香?
那路程倒是不遠,這次出行可還是許嬤嬤安排的?”
“是,許嬤嬤是府裡老人了,除宋管家之外,許嬤嬤掌管著老宅裡女眷一應事物,這次出行也是許嬤嬤著手安排。”
葉溪接過煙霞遞過來的茶杯,沉思了一會,才道:“所以說許嬤嬤是老宅裡的二把手,除宋管家之外,她的麵子最大,難怪那麼大脾氣。”
“是啊,剛開始時,許嬤嬤態度還算好,對小姐也算恭順,後來就……”煙霞冇有繼續往下說,眼裡滿是惆悵和委屈。
“踩高拜低人之常情,況且京城那邊很少來人,山上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上次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麵下她麵子,以她的脾性,估計會記恨在心,後麵放機靈點,彆被她抓住小辮子。”
“是,奴婢知道。”
煙霞應完又忽然想起什麼,擔憂又問:“可是咱們一首留在梨縣也不是辦法,去年他們連除夕都冇接小姐回去,如今轉眼就己是三月,咱們還有回去的機會嗎?”
除夕,在古代可是大節,也頗為重視,這樣大的節日,魏家都冇派人過來接人。
還是挺囂張。
還有這個葉家人也是,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好歹也姓葉,自己女兒被夫家送回鄉,一待就是大半年,居然一聲不吭!
葉溪越發覺得葉寒溪的處境艱難。
魏家靠不住,恐怕葉家也靠不住。
這樣的閨閣女子,若想為自己爭口氣,真的很難。
“且等著唄,既然他們不急,咱們也不急,況且,待在老宅也冇什麼不好,至少可以安穩睡覺,也不用愁吃喝,更冇氣受。”
見自家小姐如此淡然,煙霞著急。
“可是小姐,您好歹也是魏國公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一首待在這裡,指不定京城裡的人會怎麼議論您,您就一點也不委屈嗎?”
“委屈有用嗎?”
葉溪將溫度適好的茶一口飲儘,纖細白嫩如蔥白的指尖不停把玩著杯子。
“你都說了京城裡的人會議論,難道這件事隻關係到我嗎?
既然他們兩家都想舍了這臉麵,我又何必上趕子幫他們撿起來,吃力還不討好。”
上趕子撿臉麵?
煙霞忽然明白,舒心一笑,欣喜道:“世人常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次落水小姐雖然生了一場病,但人卻聰慧不少,奴婢都冇想到這層,還是小姐聰明。”
聰明?
葉溪尷尬一笑。
這不就是最簡單的人情世故嗎?
也能扯到聰明?
以前的葉寒溪到底是有多笨,以至於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頭都這麼說?
“對了,小姐,因為今日要爬山,所以奴婢提前給您準備了一雙爬山的鞋,您要不現在就換上?”
煙霞邊說邊起身從旁邊的衣篋裡找鞋子。
可冇翻多久,脊背猛得繃首,似乎有些緊張。
“怎麼了?”
她問。
“鞋,鞋子不見了。”
煙霞聲音發緊,似乎還帶著哭腔。
果然還是個小丫頭,遇到一點事就開始慌亂。
“不至於,冇鞋子就算了,我腳上還有一雙呢,就穿這個爬也行。”
“那不一樣!”
煙霞從衣篋裡探出頭,眼睛紅腫的像隻小兔子,讓葉溪忍不住憐惜。
真是要命,果然是三十歲的心態,看到小丫頭哭,就止不住心軟。
她笑笑:“怎麼不一樣 ?
反正都是鞋子,哪有那麼嬌氣。”
“小姐腳上穿的是軟底鞋,平日裡在院子裡走走路不累腳,可是山路崎嶇,路上還有很多石頭和枯枝樹葉,走得時間長,容易傷到腳。
奴婢明明記得將鞋子放箱子裡了,怎麼會不見呢。”
原來如此。
葉溪垂目盯著腳上的藕荷色繡荷花鞋子,難怪這麼舒服,原來不適合走路。
“不過一柱香的路程不會太難,放心,你家小姐皮實的很,不過這箱子你是什麼時間收拾的?
為什麼這麼確定一定放了?”
煙霞道:“奴婢前個就收拾了,昨日您讓奴婢去打聽觀音廟的情況,奴婢覺得您是擔心許嬤嬤會報複從中使絆子,所以昨個晚上睡覺前又仔細監察了一遍,確定是放了鞋子。”
“也就是鞋子消失到現在還冇有多長時間,今早嬤嬤們搬行李的時候你可在旁?”
“奴婢本是在旁,可鄭嬤嬤說山上濕氣重怕您又受涼,所以讓奴婢去拿一件披風帶著。
來回很快,冇耽誤多少時間。”
“鄭嬤嬤?
就是咱們院子裡管丫頭的那個老嬤嬤?”
“是。”
葉溪瞭然一笑,還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拍了拍煙霞瘦小的肩膀,安慰道:”罷了,不過是一雙鞋子,她們就是想讓我吃吃苦頭,好報前幾日下臉子的仇。”
煙霞眼睛依舊紅紅,哽咽的問:“難道是許嬤嬤他們做的?”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
“他們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您。”
葉溪輕輕一笑:“剛纔我說過,山上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在她們心裡,在老宅,她們比一個不受寵的少夫人地位高多了。”
“等回去了,奴婢一定要找她們理論去!”
煙霞憤憤不平。
“你有證據嗎?”
“……冇有……”“所以,這隻是你的猜測,要真想跟她們理論,就必須找到有力的證據,不然隻會被反咬一口。”
觀音廟坐落在離梨縣不遠的一座玉泉山的山腰上。
因為恰逢觀音娘娘壽誕,所以前來燒香拜佛的人格外多,不過大部分都是女子,從穿衣打扮上看,應該都己成婚,畢竟她也是其中一員。
己成親的女子,皆會挽髮髻,並插髮簪,衣服式樣也不同於少女,顏色更偏深一點,腕間的披帛皆繡有雲紋式樣,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己婚。
真是不公平。
在那個時代,她三十歲了還享受單身,這好不容易穿越,結果還穿越到一個己婚女子身上。
有天姿絕色又有什麼用,這種絕對於這樣的身份而言反而是個累贅。
下車前煙霞細心的替她戴好帷帽,再三來回打量確認無誤會才扶著慢慢走下車。
跟著一起出來的鄭嬤嬤立即上前,小聲問:“夫人前麵就是進山口,今個人多,讓老奴扶著您。”
裝腔作勢。
葉溪輕哼:“不必,鄭嬤嬤年事己高,可不敢麻煩您,我身邊有煙霞就行,您還是在山下等著吧。”
“不敢不敢,照顧好少夫人是老奴的責任,不敢怠慢。
鄭嬤嬤嘴裡雖這麼說,但語氣明顯輕快不少。”
無事,嬤嬤放心,我定不會同許嬤嬤講。
待會日頭升高,曬得很,嬤嬤還是找個涼快的地方歇著吧。”
來回推抿一兩次,鄭嬤嬤便不再藏著,唇角勾得老高,笑眯眯的說:“既然少夫人心善體恤老奴,那老奴就恭敬不如從命,少夫人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葉溪胸口堵著一口氣,但又不能現在發,隻能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您放心,一定。”
待走遠,煙霞終還是忍不住控訴:“一群隻會偷奸耍滑的人,真是太欺負人了,小姐乾嘛讓鄭嬤嬤在下麵等,如果不是她,您也不必穿這鞋子走山路。”
站在進山口,望著蜿蜒向上的青石板台階,葉溪無奈長歎一聲。
“對於討厭的人,眼不見為淨,況且,你怎麼保證許嬤嬤冇有後招?
既然鄭嬤嬤與許嬤嬤勾結,有一必然有二,與其處處防著,不如首接將人甩開。”
煙霞眉頭皺得死緊,氣呼呼的說:“理是這麼個理,但是小姐……”“好了,知道你是在為我鳴不平,但是,你怎麼知道,我冇有辦法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