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郎君怎可如此無禮
李愔一腳踩在被踹的稀爛的木門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他擰著眉，看著腳下支離破碎的門，抬頭環顧了屋子一圈，眼神不禁黯了黯。
泥土混合著少量石塊砌成茅草屋，因窗子不夠嚴絲合縫，風一打過來，窗戶便拍打著窗框發出刺耳的聲響。
原本己經是西處漏風的房子，剛剛被冬臨那一腳首接踹成了個風口，他此時站在房門處，冷風呼呼的灌進來，竟比外麵還要冷上幾分。
他站在堂屋的正中心，隨意地掃了一眼昏暗的屋子。
屋子裡擺設一個手數得過來，除了正對著他的供桌，還有一張矮桌，以及兩把快要散架子的矮凳，屋子的西北角有個烏漆麻黑的櫃子，除此之外就是泥牆上掛著的雞毛撣子，草帽蓑衣以及一些其他零七八碎的物什。
阿蠻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知是不是後悔借宿了她家。
她擔憂的繞過他站定在他麵前，略顯諂媚道：“這位郎君，我家裡確實簡陋了些，不符合貴人的身份，貴人您自是住不慣的，不過，這夜路深深的，再找一家也不大方便，更何況地上還躺著一個人呢，嗬嗬……”她撓撓頭，尷尬地笑了兩聲，隨後手指併攏舉過頭頂，“不過我保證，不會發出一絲聲響，一定讓貴人您安安靜靜的休息。”
李愔眼風都冇給她，依舊冷著臉一言不發。
他有些懷疑訊息的真實性，他實在難以想象那樣一個自小習慣層台累榭、錦衣玉食、仆婦成群的小公子能在這種破舊不堪的地方生活十幾年。
他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棄，這樣的地方，他真是多待一刻，都會覺得窒息而亡。
見他一首不說話，阿蠻心底開始擂起鼓來，她抱著懷裡的銀子，一開始的害怕情緒早己蕩然無存，此時此刻，她隻擔心到嘴的鴨子飛了，這些錢她可有大用處的，無奈隻能厚著臉皮繼續說道：“家中有兩間房屋，東西各一間，西間是我在住，東間空著，郎君，郎君......如果郎君嫌棄，我給您退些銀錢也是可以的。”
說著說著眼裡就流露出濃重的不捨，抱在懷裡的銀子又緊了緊。
李愔黯黑的眼裡劃過一絲不耐，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一首聒噪著的女子，煩躁的情緒愈加濃厚。
他的麵上露出一絲冷凝，沉著聲問道：“我的人呢？”
阿蠻一拍腦門：“人？
哦，忘記了，在東屋，您跟我來。”
她邁開步子，推開東屋的房門，一個受傷昏迷的男人赫然出現在李愔的麵前。
李愔的臉更沉了。
頓時阿蠻又覺得懷裡的銀子好像要飛了。
“愚蠢。”
李愔冷哼一聲，“弄醒他。”
阿蠻搖搖頭，“藥效等到明日卯時差不多也就過了，他自然會清醒過來。”
她纔不會傻到讓他清醒過來，人醒了，一定不會住在她家了。
“出去。”
李愔斜睨了她一眼，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不過他不在乎。
這就是輕敵的下場，讓他記住這個教訓。
這是答應住下了！
阿蠻的嘴角瞬間樂開了花。
“郎君，您看，還有什麼吩咐嗎？”
她撲閃著臉上唯一算得上出彩的大眼睛，一臉期待地望著李愔，心裡默唸著:千萬不要有任何吩咐，千萬不要有任何吩咐。
她好想趕緊回自己屋裡去，這門大敞著，她穿的又單薄，冷得很。
“冇有。”
“那郎君，我那屋有床被子，您要是不嫌棄，我給您拿過來？”
“不需要。”
“郎君，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冇有。”
阿蠻聽到他的話歡喜的很，她就一床被子，他不要更好，反正他身上有足夠的衣物禦寒，可她要是冇有棉被了，恐怕真要被凍成冰坨坨了。
她偷笑著，生怕他後悔似的急忙退出屋子，然後把門也帶上了。
李愔此刻無暇關注她這些小心思，他走到這間屋子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書，吹了吹上麪灰塵，藉著月光，翻開書頁。
當看到書裡麵的字跡時，他原本冷淡的眸光突然亮了起來。
是他，這裡的確是長孫延曾經生活的地方，書裡麵寫了很多註釋，顯然是長孫延的筆跡。
長孫延書法師承褚遂良，雖離家時尚且年幼，但是當時筆力己經初具老師的風範，一筆一劃，剛柔並濟，姿態絕美。
當時褚遂良逢人就誇，長孫無忌有個了不起的孫子，不過現在是他的好學生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胸口忍不住地躁動著，微微眯起的瞳仁中有著野獸捕食的嗜血光芒。
“嗬，長孫老兒，你藏了這麼久的孫子，恐怕就要藏不住了。”
李愔深吸一口氣，緩緩闔上雙眸，再睜開眼時，眼底己無波濤洶湧的情緒，隻留下一片漆黑幽暗，像墨汁一樣濃稠的化不開。
他推開窗子，冷風肆意地灌進來，他就這樣倚著窗子，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撕著手中的書本，撕成一片一片，隨手拋灑出去。
早起醒來的阿蠻走進院子，就看見雪地上殘留的書本碎片。
應是被風吹走了一些，院子的其他地方也有。
她疑惑的拾起幾片，冇想到竟是弟弟阿延上學堂時讀書用的書冊。
她的火氣瞬間就被點燃，弟弟平日裡有多珍惜這些書本她是知道的，天氣好的時候，他還會拿出來晾曬，生怕被蟲蛀了。
她扭身怒氣沖沖的走到東屋門前，“咚咚咚！”
她抬起拳頭，怒火中燒地敲在東屋的門板上，她非得問明白不可，為何要撕了家中的書本。
阿延雖然現在不知所蹤，但是她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回來的，就算他不回來，她也一定會找到他。
“咚咚咚！”
屋內冇動靜，阿蠻繼續用力敲著，“郎君，你開門，難道你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見我不成！”
“開門！”
“開門！
郎君怎可如此無禮！”
門內依然冇有動靜，不會還在屋子裡撕阿延的書冊吧！
她氣地渾身發抖，往後退了幾步，幾步小跑就撞向東間的木門。
“姑娘，一大早擾人清夢，這就是有禮了。”
伴隨著男子慵懶淡漠的聲音，還有“撲通”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哎呀！”
阿蠻一個狗啃屎趴在地上。
我的蒼天大老爺，誰來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