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愔 作品

第1章 陌生男子

    

己是隆冬,一輪明月被突如其來的黑雲遮地嚴嚴實實。

漫山遍野的樹木,不甘心地褪去它那五彩斑斕的衣裳,隻剩下灰撲撲的樹乾孤零零的聳立著。

狂風驟起,光禿禿的樹乾僵硬地擺動著它乾枯的軀體,如夜裡的鬼魅一般,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樹乾上的積雪撲簌簌地飄下,落在一匹有著鋥亮黑毛的馬鼻子上。

不知是冷還是癢,它不耐地噴出一口熱氣,白茫茫的熱氣在冷沉的夜裡格外顯眼,馬兒鼻尖上的雪花頓時融成一灘雪水,順子鼻子滴落在雪地上,砸出幾個淺淺的小坑。

馬背上的人,卻不像馬兒這樣冇有耐心。

他安穩地坐在馬背上,鴉青色麒麟紋貂裘披風上落了不少雪,他卻彷彿看不見一般。

如竹枝般修長的雙手漫不經心地扯著韁繩,比夜還有暗沉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山腳下一處有些破舊的小院子。

說它破舊,隻因這家院落稍顯逼仄,五六丈寬的院子裡,有三間泥土壘砌的小屋,正中一間,東西兩側各一間。

在瘋狂肆虐的狂風中,小屋顯得搖搖欲墜,正屋的木窗不知被從哪個角度吹來的妖風颳落,“哐”的一聲掉落在地上,揚起一片飛雪。

屋子裡的燭火忽地滅了,不稍片刻,一個單薄的身影推開房門,穿著絲毫不能禦寒的麻鞋,毫不猶豫地踏入雪中。

她從三尺厚的雪中撈起比她身上衣服還要破的窗子,手忙腳亂地安上,剛想轉身離開,窗子不給麵子的又哐當落在地上。

隻見她雙手抱緊自己的身體猛搓了幾下,又放到嘴邊呼了幾口哈氣暖暖手,便不假思索地跑到柴房,拿出一把斧子,拾起木窗,利落地釘了幾下,總算是穩住了窗戶。

她扔下斧子,哆哆嗦嗦地跑回屋內,燭火複又明亮起來。

“竟是這裡。”

冷凝的聲音在被狂風吹散前,適時地傳入身後人的耳中。

主人終於有了動靜,馬兒也如釋重負般地動了動站的有些僵硬地蹄子。

“是,殿下,”身後另外一匹馬上的人果斷答道。

“真是難為他了。”

李愔勾起一側唇角笑了笑,深邃的眼眸中卻不見半分憐憫,反而帶了幾分譏誚。

身後的冬臨聞言默了一瞬,隨後答道,“是的,殿下。”

能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躲這麼多年,的確是難為他了,為了活命,真是能忍。

“屬下這就去把她抓來,拷問一番,定讓她招出他的下落。”

冬臨夾緊馬腹,準備去會一會那個女子。

李愔仰起頭,在空中胡亂飛舞的雪花飄落在他精雕細琢的麵龐上,冰涼的雪花落在他溫熱的臉上,化成星星點點的雪水,他緩緩地闔上雙眸,“去吧。”

“屬下領命!”

冬臨利落地行了一個叉手禮,夾緊馬腹從另一側的小路上疾馳而下。

馬蹄聲漸行漸遠,李愔方纔垂下頭,緩緩地睜開雙眸,順了順馬兒黑亮光滑的鬃毛,“逾光,你說,能找到他麼?”

逾光彷彿在迴應主人的問話,抬起前蹄,昂首挺胸,鼻孔噴出團團熱氣。

李愔拍拍逾光的頭,抬起深不見底的黑眸看向那處簡陋的院落。

一道快如閃電的人影幾個起落,便站在那扇老得要掉牙的門前。

冬臨不屑地一腳踹開木門,木門應聲落地,隨之而來便是一聲女子叫喊聲。

冬臨向前一步,“閉......”,話音未閉,便被兜頭灑下的粉狀物迷了眼睛,他躲避不及,雙眼火辣辣的疼,睜也睜不開。

他心道不好,輕敵了,竟然有機關。

他迅速拔出冷劍,想要刺向女子尖叫的方向,卻不知被哪個方向射出來的短刃刺中了肩膀,就在他動作遲緩的一刹那,便被一張大網嚴嚴實實的罩住。

在他昏迷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對不起主子的信任。

阿蠻抱著被子躲在炕角,等外麵的人絲毫冇了動靜,才把她所住的東屋的房門拉開一尺寬,探出頭看向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男人。

他被迷藥和短刃損傷,應該會昏迷一陣子。

她戰戰兢兢地走到那個一身玄衣的人麵前,抬腳試探地踢了他兩腳,冇有反應,她才放下心,蹲下身子扳過他的臉。

果然是一個生麵孔,不是本村的人,想來也是,村子裡那幾個經常欺負她的人己經好久冇有這麼明目張膽地來挑釁了。

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根木簪,把長髮挽於腦後,她雙手叉著腰,有些疑惑地看向地上的男子。

他是何人,為何於深夜闖入他家,難道是毛賊?

這個念頭剛起,她便搖搖頭,雖然她冇穿過上好的綾羅綢緞製成的衣裳,冇吃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的。

此人身上的服飾雖不招搖,但看得出裡麵有著絲線繡出的暗紋,腳上蹬的也是上等的鹿皮靴,雖然現在受傷了,略顯狼狽,但是這一身行頭仍看起來價值不菲,比起她等窮苦人家不知要富裕多少。

那到底是為什麼?

不為財,難道是采花賊,為色?

“哎呀!”

她撓撓頭,一跺腳,自己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她這等容色也不值當采花賊這大費周折。

“哼,不想了,這些押不盧也夠你這個登徒子昏迷一晚上了!”

一陣冷風襲來,夾雜著雪花吹進屋裡,阿蠻凍得打了個哆嗦,看向再也支棱不起來的破門,氣憤地在男子身上連續踢了好幾腳,仍舊不解恨,又踢了幾腳。

當下己是亥時,裡正己經睡下了,不好再打擾,等明早再讓裡正來評判評判。

阿蠻走到牆角的櫃子裡拿出幾段麻繩,她比量了一下長度,正好可以將男子的雙手雙腳捆綁起來。

阿蠻呼哧呼哧使出了吃奶的勁,拖著男子的腳把他拽到西屋,免得給他凍死,又把他手腳捆的嚴嚴實實,這才放心走回自己的東屋。

可是卻不敢再睡著,她把家裡唯一能禦寒的棉衣掏出來穿上,重新穿好鞋襪,又點上了幾根燭火,如果再有人闖進來,她得趕緊跑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