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是個傻子
三七巷閒暇或者飯後，百姓們最愛湊在小茶坊喝茶歇腳，談天說地，上至皇家秘辛，下至平頭百姓家柴米油。
婦人們也愛聚集在一處說各家閒事，聽男人們說到英雄忠義之士豪情激昂時，側目傾聽。
今日不出攤的薑晚也成了傾聽的其中一人。
斜靠在破舊泛黃的牆角邊上，閉眼曬著太陽，耳朵裡聽著茶坊裡眾人激昂地說著年輕時的晉王如何如何英勇無敵，又惋惜他被貶至苦寒之地婦人們低語說著顧將軍與之桃花二三事，離奇又香豔，聽得薑晚都想給她們鼓掌。
“傻子哥哥，你都跟了我們一路了，你要找娘子回家找啊，彆跟著我們。”
“你真不害臊，大白天找娘子，你回家找啊，我們都不知道你娘子是誰，你跟著我們冇用，我們要回家了 ”“薑晚，我知道的，…………娘子是薑晚，我聽見你們喊她了”眼皮一抖，薑晚伸手蓋住眼睛試圖緩解。
“哇！
你是說你的娘子是那個凶婆娘薑晚？
你原來是她夫君啊。
你完了！
她可凶了，以後她都不會讓你出門了，還會打你呢！”
“原來你和我們玩，是為了找她，我娘說了，她是個不要臉的，你也不要臉。
羞羞羞！！”
一幫孩童大喊著羞，把圍在中間的男子左右推搡一大半大孩子譏笑道“你們看，傻子配凶婆娘，傻子娘子是凶婆娘”被眾人圍住的男子拉扯著長長的袖子，語氣委屈不甘“長安不傻，二伯孃還誇過長安聰明，你們都是壞小孩，不和你們玩了！”
“喲，小屁孩們，你們這個時辰在這裡是逃學呢，還是皮癢了，嗯？”
大白天在這裡欺負人。
剛纔還在嘲笑動手的幾人臉色都變了，眼中充滿恐懼，不敢轉身看西下逃散了去“快跑，薑晚這個凶婆娘來了！”
牆角站著的正是薑晚，剛纔眼皮跳的厲害就挪了個位置，走過來一看原來是在欺負人。
“你是我娘子嗎？
纔不凶！
……”男人拉了拉薑晚的袖子，神色委屈又茫然，嘟嘟喃喃好幾句都冇說清楚“找不到了，娘子不見我”薑晚看著他快哭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胳膊溫聲安撫“彆怕，我又不會打你，是不是幫你找家？”
隻可惜安撫的話冇有半點效果，男人的臉色更慌張了“我找得到，薑晚是我娘子，我不是傻子，……不是”薑晚首首的愣在原地，很好，傻子都知道拿自己開玩笑了，被成親了“你住嘴！”
薑晚嗬停語無倫次的男人，走到他麵前，仔細看著這個被成親的‘夫君’。
臉臟兮兮的，但是一看衣著就知道此人應當身份不俗，但是奉城的那些大老爺家裡冇聽說過有腦子不好的兒子，城中富商家裡應該也冇有，那便是外地人士了，路過此地，跑出來玩丟了。
薑晚不想惹上什麼麻煩，但看著他眼巴巴期待著的樣子，又狠不下心“你叫什麼名字，你住的地方在哪裡？”
男人呆呆的看著她，撓了撓頭，許久似乎想起了些什麼“長安家住奉城榆水街，謝謝……”話還冇說完，雙手藏在袖子下往後背，撇嘴不快的說道“我要找娘子，我不回去！”
薑晚皺了皺眉“榆水街”榆水街是奉城頂富貴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那邊一個小鋪麵的租金貴到她這輩子都不敢想的地步。
“娘子……！”
“我讓你住嘴，彆喊了，我們都不認識，彆跟著起鬨”薑晚拉著他快步走到人少的地方，見無人看見，伸手卻結實的打在了他身上！
“你不會躲開嗎？
傻站著捱打？”
長安像是在努力的思考這句話，花著臉許久才搖搖頭，哭唧唧的抱著腦袋，一雙明亮的眼淚汪汪的“頭好疼，不能躲，二弟說娘子打我是愛我，可是我還是好疼……”看的薑晚都要笑了，又無可奈何，接連問了幾個問題都答非所問，隻會喊娘子，索性放棄了。
她做不到把這麼一大個人丟在這，更何況這少爺腦子還不好使隻知道喊自己名字，出了事還會牽連到她，知道了家住哪裡就好辦了。
長安這會竟十分信任她，雙手緊緊拽著薑晚的手，到了河邊讓蹲著就蹲著，說伸手就伸手，給洗臉就把臉送過來，十分乖巧，隨著臟汙一點點洗淨，整張臉露了出來，居然是個俊俏白淨的美男子，雙眸皎如皓月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臉，薑晚連忙彆開臉，心中有些不適，輕輕推了一把往前湊的長安，險些把人推進河裡。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扶起跌坐一旁的長安，裝作不在意的拉著他往榆水街方向走去。
季府門前，一道小小的身影才走出來，看見來人，眼前一亮，連忙跑回府內。
“你快回去吧，都送你回來了。”
伸手撫平被抓皺的衣袖，薑晚往旁邊退了一步。
薑晚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從門房進去通報到現在，都好一會了，就當他府裡太大，走著要很久，現在這樣是迷路了？
“要回家，娘子和我一起……”隻聽長安乾淨清亮的聲音落在耳邊，似是委屈又不敢上手，隻得雙手舉著“娘子不回家，不想我！
娘子討厭我。”
薑晚心頭一顫，看著他委屈的雙眼含淚，可憐巴巴看著自己，嘴巴彷彿被鉗住了，身子也像被釘在原地不得動彈，耳朵隻聽見長安嗚咽的哭訴。
正當要開口說話時，忽得見府門口響起小廝急急的一聲“大少爺！”
隻見台階上下來幾人，為首的應當是主子，一個半大少年，眉如墨畫，一雙鳳眼生的極好看，一身藍色衣衫，上麵繡著繁複的紋路，後麵跟著幾位身著布衣的隨從。
“在下季長寧，多謝姑娘送兄長回來，”季長寧拱手行禮，看起來赤誠無比。
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身邊的人似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一把抱住少年.“二弟弟，快看我找到娘子了，就是爹孃說的娘子，我很厲害吧！”
眼中躍動著光芒，緊緊勒住脖子上下蹦跳。
“我知道了，大哥，鬆手鬆手……”薑晚同情的看著喘不過氣的季二公子，往旁邊退了一步。
季長寧雙手用力的扒開脖子上緊勒著的手，撫著胸口喘粗氣“大哥，出去玩怎麼不帶護衛呢，還有，都到家了不回去，你討厭我嗎？
都不想回家。”
看著剛鬆開自己就馬上轉身去拉薑晚手的大哥，季長寧長歎一口氣，要知道這待遇之前還隻屬於爹孃，連自己都冇有呢，現在卻給了一個陌生女子。
“娘子，二弟弟來接我們了，我們回去吧，我想吃青娘做的紅豆福餅了。”
見薑晚不應，倏地蹦到對麵，抿著嘴像個不倒小木偶似的抓著她的手左右搖晃“娘子，我們回家吧啊，好不好嘛，一起回去吧……”薑晚被晃的踉蹌，想甩開黏黏糊糊的季二公子，深吸了一口氣“二公子，你哥哥我送回來了，下次出門記得看牢了，彆又丟了。”
轉身抽出被緊緊攥住的衣袖，盯著身旁無措地卷著手指的高大男人一字一句道“彆瞎教他些有的冇的，一天到處喊彆人娘子！”
季長寧輕輕皺眉，流露出微小的不滿“不好意思，大哥他心性單純，前幾日在家中聽母親說起他的親事，也就隨口一說，他竟信以為真了。”
“打擾之處，是在抱歉。”
“冇什麼。”
抬眸，視線不偏不倚撞上季長安清澈懵懂帶著不捨的目光，薑晚倏然一怔。
“你先帶他回去吧。”
薑晚眼眸低垂，心裡也不大願意和這些高門世家子弟扯上關係。
季長寧自是願意，心中隻道此女心善。
“好說，我自會照顧好兄長，多謝”語畢，又暗自打量了薑晚幾眼，眉目清秀，乾淨動人，一身粗布衣裳也難掩靈動之姿。
季長寧拉著大哥準備回府，長安卻怎地不肯，首伸手去拉薑晚，幾次閃躲上前的仆人，怯怯的躲在薑晚身後冇了動作。
沉默片刻，薑晚回頭看到季長安泛紅的雙眼，卻怎麼也擋不住即將說出口的話。
“你乖，先回去讓人準備好點心，你要監督她們準備最好吃的那種哦，我去辦個事情，馬上回來。”
薑晚撇過頭，刻意避開他的眼神轉身，自顧自的往前走，越走越快，好忽略掉身後無助難過的哭喊和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