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紹 作品

第十一章 雛虎

    

一襲厚實的衣袍披在身上,瞬間阻隔了寒風。

讓中行固稍稍感受到了幾分暖意。

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了韓紹一眼,這才反應過來。

‘那處匪窩,找到了?’

‘這麼說……我不用死了?’

巨大的反差之下,中行固差點喜極而泣。

因為他知道,韓紹剛剛是真的準備殺了他!

那瞬息之間的刀鞘摩擦聲,他完完全全聽了個真切。

是作不了假的。

心狠手辣、翻臉如翻書、偏偏還厚顏無恥!

平複了幾分心境的中行固,悄然在心中給韓紹打上了一個個標簽。

要不是親眼見證了之前的爭執,他實在很難想像這樣的人,竟然真的隻是區區小卒出身。

‘真雛虎也!’

而虎,天生就是要食人的。

心中感慨著,中行固嚅囁了下嘴唇,顫聲道。

“中行固必肝腦塗地,以報司馬贈衣之恩!”

心情已然大好的韓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軍中袍澤,同生共死!區區一件衣袍算什麼!”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中行固從未真正在軍中待過,隻覺得這話分外有韻味。

並冇有太深的感悟。

可一旁身處黑暗中的數百殘軍,卻是眼眸一亮。

隻感覺體內氣血微燃,甚至就連身邊颳起的風雪,也不再那麼冰寒。

而這時韓紹已經收起了笑意,替中行固攏了攏衣袍。

遮住了他左衽的衣襟。

“老固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彼烏丸者,邊夷賤內,不足為恃!”

“他們是靠不住的!”

韓紹目光幽深地看著中行固。

“我不管你給他們當狗是有所苦衷,還是單純地想要搏上一番榮華富貴。”

“我隻是想提醒你,現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

“想活,就好好戴罪立功。”

“做得好,我可以給你一個重新當人的機會。”

“做不好,我真的是會殺人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屬狗臉的,說變就變。

前一刻風和日麗,下一瞬或許就是陰雲密佈、電閃雷鳴。

麵對韓紹最後那句殺氣畢露的話語。

中行固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再次跪下。

“願為司馬效死!”

效死?

韓紹哂然一笑,不以為意。

他從來都不信,簡單幾句話就能讓人改弦更張、痛改前非。

之所以費這個口水,無非是看在這人還有些用的麵子上,略作提醒罷了。

否則按著他的性子,早就一刀砍了了事了。

畢竟大多數時候,叛徒遠比敵人更讓人痛恨。

韓紹重新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瞥了中行固一眼。

“且看著吧。”

淡淡回了一句,韓紹便冇有再搭理他。

轉而環顧了一眼身後的數百將士,鏗鏘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鎮遼刀。

冇有任何言語。

頃刻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便是一陣整齊劃一的長刀出鞘聲。

韓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激勵軍心的話。

可看著這股生死之間磨礪出來的默契,忽然感覺任何廢話似乎都有些多餘。

於是馬腹一磕,便率先向著夜不收報信的方向奔襲了過去。

……

其實草原上也不全是一馬平川。

經年累月的地殼運動,總會不知不覺地造就出種種稀奇古怪的地貌。

除了那些每隔一段距離,就起伏延綿的緩坡。

有些地方甚至會形成一些並不高聳的矮山和山穀。

野牛穀,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四麵環繞的矮山,不但遮蔽了來自北方的寒風。

更讓著這片山穀天然具備了易守難攻的屬性。

於是野牛穀,漸漸地就變成了野牛寨。

至於說穀中的那些‘原住民’野牛,對於發現這片山穀的恐怖直立猿來說,冇人會關心它們去了哪裡。

他們隻會關心它們好不好吃。

就像他們同樣不關心自己到底是草原人,還是來自南方中原的雍人一樣。

冇吃的冇喝的時候,隔壁遊牧到周邊的小部族,就是他們的糧倉。

想發財了,那些路過此地的雍人行商,就是他們的錢袋子。

他們是什麼?

他們是馬匪!

出了這片安逸的山穀,外麵的整片草原都是他們的牧場!

搶劫?

這還用人教?

老子天生就是乾這個的!

這是野牛寨全體寨民無論男女、老幼,無數年來行成的共識。

樸實而無華。

……

夜色降臨,黑暗同樣籠罩了整個野牛寨。

可寨子中一堆又一堆明豔、熾熱的篝火,卻將整片山穀照得通紅。

穀中寨民圍著身前的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載歌載舞。

一派熱鬨非凡的喜慶景象。

絲毫不管北方日漸強大的烏丸部跟南方的雍人,打得如何天崩地裂。

哦!不對!

應該是打的好啊!

不打的話,他們怎麼發財?

不打的話,他們口中的酒肉又從哪裡來?

不打的話,他們此時懷中把玩的雍人女子,又從哪裡來?

要打!

而且要狠狠的打!

“哈哈!”

野牛寨主大力捏了一把懷中的雍女,聽著她口中帶著哭腔的慘哼,笑得越發猖狂。

“雍女就是柔弱!經不起折騰!”

身邊圍著野牛寨主盤膝而坐的一眾馬匪,也是哈哈笑道。

“確實不如那些部族的女子結實!”

“不過那些部族女子性子剛烈,皮膚又糙,哪裡比得上雍女乖巧、柔順?”

“你瞧瞧,這皮膚滑得……”

說話那馬匪哈哈笑著,一把扯開懷中雍女身上的衣物。

仍由對方蜷縮著身子,暴露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那雙本該恬靜柔美的眼神中,如今滿是驚恐。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她這副驚懼的模樣,反倒是激起了這些野獸的獸性。

竟要當著所有人的麵行那苟且之事。

眾目睽睽之下,女子淒厲、絕望的慘嚎聲,以及篝火旁的笑聲、叫好聲,響徹整片山穀。

不時跳動的篝火,赤紅的火光搖曳不斷。

落下的影子,宛如逃脫地獄的惡鬼,在人間狂魔亂舞。

而就在寨中陷入瘋魔的狂歡中時,突然有人動作一頓。

霍然轉頭望向穀口的方向。

“什麼聲音?”

陣陣有如悶雷的聲音,不斷震動著腳下的土地。

甚至就連身邊的篝火,也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震動。

身為草原馬匪的他們,實在是太熟悉了。

“馬蹄聲!”

有馬匪霍然起身,驚聲道。

不過也有人遲疑道,“不會又是那些烏丸人將搶來的財貨、女子,運來了吧?”

這話說完,眾馬匪想想,還真有可能。

據說這兩天,那些烏丸人跟南方的雍人打了場大仗。

結果大敗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雍人!

這要是趁此機會,再搶上一把大的,也很合理。

想到這裡,野牛寨寨主再也顧不上身下的雍女,哈哈笑著起身道。

“快!都隨本寨主前去迎一迎那些烏丸族的貴人!”

說話間,一眾野牛寨馬匪頓時應合道。

“是極!是極!千萬不能怠慢了咱們的貴客!”

先前那些可惡的烏丸人逼他們投靠烏丸族,他們還有些不忿和怨恨。

可隨著烏丸人將一批搶來的財貨、女子,暫存在他們這裡。

那股怨恨與不忿,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畢竟雁過尚且能拔毛,豬肉過手還能留下一手油!

如此多的財貨、女子,但凡那些烏丸人手縫裡遺漏下一星半點,就足以讓他們野牛寨吃到撐了!

既然如此,他們這些馬匪替那些烏丸人賣命又如何?

什麼怨恨,什麼不忿,通通不存在的!

誰不賣,誰就是傻子!

而就在一眾馬匪提起褲子,興高采烈地準備迎接烏丸部貴人的時候。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嘶喊聲。

“大……大當家!”

“雍……雍人!是雍人殺進來了!”

雍人?

怎麼可能!

而就在寨中馬匪愣神的工夫,虛空中猛地傳來一聲宛若驚雷的炸響。

“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