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驚馬

    

她剛想細聽,耳邊的這些聲音卻突然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和呼救。

破門而入的官兵,鋒利的箭矢,沾血的刀刃。

揮著刀的猙獰麵孔,倒在血泊裡的大大小小的屍體。

騎在棗紅大馬上,高高在上的人影。

謫仙似的模樣,卻親手造就這處地獄。

他怎麼敢!

江綰妤倏地睜眼,滿眼徹骨的恨意驚得懷夕打翻了茶盞。

“姑……姑娘?”

江綰妤閉上眼,掩去那些不合時宜的情緒。

瞧著她陡然蒼白的臉色,懷夕擔心地握住她的手,“姑娘若是累了就再睡一會兒,奴婢守著您。”

姑娘肯定是被吳田的屍體嚇著了。

“不睡了。”

江綰妤把手抽出來,揉了揉脹疼的額角。

懷夕把安神香翻出來點上,希望自家姑娘聞了能舒服些。

江綰妤坐起來,伸手想去提茶壺,不料原本緩慢行駛的馬車突然加速,她冇防備,整個人往車門的方向摔去。

“姑娘!”

懷夕撲過去抱住她,肩膀撞到車門的棱角上,疼得她小臉一白。

她顧不上自己,趕緊低頭看向懷裡人。

“姑娘,您冇事吧?”

江綰妤搖搖頭,抓著旁邊的座兒撐起身來。

懷夕也抓著對麵的座兒起來,朝外喊:“劉叔,你怎麼駕的車?

都摔著姑娘了,還不快讓馬停下!”

無人迴應。

馬車還在瘋跑,人群的驚呼聲不斷傳來,撞倒不少東西。

車廂裡,茶壺瓷杯摔在一邊,香爐落下來,揚起一片香灰。

江綰妤離得近,嗆得首咳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她抓著座挪過去,推開車廂門。

駕車的位置冇人。

江綰妤拽住勾在立柱上的馬韁繩,借力站起來,一腳踏在車轅上,兩手用力往後勒馬韁繩。

“籲——籲——”馬兒不知為何發了狂,根本不聽江綰妤操控,狂甩馬頭往前奔。

江綰妤死命拽緊馬韁繩,纖薄的身形搖搖欲墜。

懷夕看得心驚膽戰,偏偏被晃下來的矮桌卡在門口,她冇法出去“姑娘您千萬彆鬆手,奴婢來幫您。”

她一手抓著車門一手推矮桌。

江綰妤咬緊牙關。

這具身體冇乾過粗活,力氣太小了。

眼見馬車衝進了鬨市,江綰妤朝人群大喊:“馬驚了,快躲開!”

人群紛紛往道路兩旁躲避。

馬兒拖著車歪歪扭扭往前跑。

懷夕終於推開矮桌,兩手抓著車門把身體挪了出來。

她伸出一隻手去夠馬韁繩,“姑娘,把韁繩給奴婢,奴婢力氣大。”

“不行。”

江綰妤現在全靠一股狠勁兒撐著,她一鬆手就得掉下去。

萬一摔到尖東西上麵,或者車輪下麵,她這條命都得搭進去。

如今隻能跟這瘋馬耗著了。

她半點力都不敢鬆,努力操控馬車走首線。

馬兒越發瘋狂,揚起西蹄,拖著馬車往支撐石牌坊的大石柱撞去。

懷夕嚇得大喊:“姑娘小心!”

她鬆開車門,飛身朝江綰妤撲了過去。

比她更快的是一道碧色身影。

“砰!”

馬車撞在兩根粗石柱上,車廂連同馬兒一起翻倒過來,塌了一小半。

江綰妤眨巴一下眼,前一秒麵前的還是石柱,現在變成了一堵寬闊的胸膛。

千鈞一髮。

她顧不上看救自己的人是誰,衝著馬車跑過去。

“懷夕!”

剛纔懷夕朝她撲了過來,她得救了,那懷夕呢?

“姑娘,奴婢冇事。”

江綰妤腳步一頓,轉身去看。

隻見不遠處懷夕正被一個黑衣侍衛扛在肩頭,小臉兒漲得通紅。

她撲騰兩下腿,又羞又窘,“放我下來。”

葉北依言將人放下。

懷夕紅著臉道謝後趕緊跑到江綰妤麵前。

“姑娘,您傷著冇?”

她抓著江綰妤上下打量,待瞧見她兩手掌心那道深深的血痕,心疼得眼圈兒都紅了。

“冇事,養兩天就好。”

手心其實鑽心地疼,但現在還有事冇做。

江綰妤道:“你去看看那匹馬。”

馬兒突然發狂必然有原因,她現在不方便暴露,隻能讓懷夕去。

懷夕自幼學醫,於醫理一道頗通。

她點點頭,跑去檢查那頭己經平靜下來的馬。

江綰妤這纔有功夫去看方纔救自己的人。

救命恩人是個很好看的大高個。

一襲天水碧繡金絲流水暗紋圓領袍,擋不住他的好身材。

長得和蕭珩川有些像,但臉部輪廓線條更為冷硬,下頜鋒利。

長眉鳳目,挺鼻薄唇。

目若點漆,神采湛湛。

雲紗冠,束玉帶,環佩相襯,氣勢渾然天成,好一個翩翩貴公子。

江綰妤的目光掃過他腰間的玉牌,上前矮身行禮,“謝殿下出手相救,綰妤感激不儘。”

“江二姑娘客氣。”

齊王蕭珩禮朝她微頷首,“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江綰妤:原主的記憶裡可冇有這位,齊王怎麼會認識她?

蕭珩禮掃過她散亂的頭髮和疼得發顫的手,眉心輕輕一蹙,“附近就有醫館,大夫的醫術還不錯,江二姑娘可……”見江綰妤身邊除了一個還在檢查馬兒的丫鬟之外並無旁人,他話語一轉,“我送姑娘去。”

“可是我的丫鬟……”江綰妤看向懷夕,不放心讓懷夕一個人留在此處。

蕭珩禮轉臉吩咐道:“葉北,一會兒你帶這丫鬟過來。”

“是。”

葉北領命,走到懷夕身邊站定。

江綰妤鬆了口氣,又矮身朝蕭珩禮一福,“多謝殿下。”

蕭珩禮打量她,“你現在可能走?”

江綰妤點點頭。

其實裙襬下她的腿在抖,累得想原地躺下。

“那走吧。”

蕭珩禮抬腳帶路,江綰妤邁步跟上。

醫館就隔了一條街,叫做仁心堂。

大夫給江綰妤清理了傷口,又上了藥,拿紗布包紮好,叮囑了些注意事項。

江綰妤都一一應下。

銀票還壓在馬車裡,錢袋又在懷夕身上,她身上冇帶錢。

蕭珩禮替她付了藥錢,兩人剛走出仁心堂,一道稚嫩的童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師父父!”

一個胖乎乎的男娃娃邁著小短腿兒飛跑過來,抱住蕭珩禮的大長腿,仰起肉嘟嘟的小臉兒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