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謹沈宜 作品

第93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們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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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們這群人

沈父葬在山頭朝南的位置,那處是他自己選的。

沈宜知道他的原因,這片山是他小時候常放牛玩樂的地方。

麵朝南是眺望雲水縣城的方向,也是眺望她和學校的方向。

從山腳向山頂爬的這條道似乎鮮有人走,左右荊棘縱橫,落葉鋪地。

周從謹走在沈宜身後,瞧著她纖瘦的背影,開口道:“我不知道你鄉下還有二叔。”

沈宜淡道:“嗯。”

她回頭瞥了眼周從謹,見他垂著眸,若有所思,輕笑道:“周總,冇想到吧,我也有一大幫‘麻煩的窮親戚’。”

周從謹怔了怔,並不說話。

沈父的墳在一堆草灌後麵,兩人到達時,墓碑前還留有剛燒完不到一天的幾根香火,和零星的香紙灰燼。

除了二叔,也冇什麼人來這裡給他上墳了。

但他大抵隻是簡單的走了個流程,點完香燒了紙就撤了,墓碑前雜草叢生,被山風吹得直往一旁倒。

沈宜蹲下,認真拔掉了碑前的幾簇雜草,又攥著草頭掃乾淨了前麵一小塊空地,收拾妥帖後,才把那束從縣城帶來的花倚放在父親墓碑前。

從袋子裡拿出香紙。

周從謹站在沈宜背後,淺讀了讀墓碑上的字。

“先考沈安良之墓”

他見沈宜點香,敬拜,上香,叩首......欲上前給沈父拜拜,又難以動作,隻能垂手立在原地。

沈宜緩慢而沉靜地燃燒完最後一張香紙,完畢後緩緩起身,餘光看了眼身後全程垂手凝望,甚至一個頭都未點的周從謹。

他淡漠的神情彷彿事不關己,一言不發地立在原地,隻不過是等待自己上完香後下山回去。

“周從謹。”沈宜站在他前麵,冷淡的聲音從她挺直纖瘦的背影傳來。

周從謹抬起深眸,幽幽凝視她,微露疑惑。

*

“你站在我爸麵前,可以再說一句除夕那晚和王麓說的話麼?”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聞得她沉沉的聲音向自己飄來。

周從謹一愣。

那晚,他說了什麼?

不否認喜歡她,不否認對她感興趣。

“我在你心裡,還是廉價的代名詞麼?”沈宜不待他回答,繼續淡淡地問道。

周從謹視線看向沈父屹立在山野前的墓碑。

“......不是。”

他沉吟良久,淡淡道出兩個字。

“不,你還是這麼想的。”沈宜回過頭來,臉上縈繞著從未有過的冷意。山風吹得她耳畔的髮絲淩亂,飄蕩在那雙漠然的雙眸前。

“甚至......比以前更惡劣。”視線緊緊凝視他。

周從謹緘默地回看她,雙目相對,周從謹眼神乍轉幽沉。

“我原以為,你如今的一次次的幫襯、接近,是因為愧疚,是因為善意。原來不是,你想要乾什麼?”沈宜輕淡詢問。

見周從謹不說話,沈宜繼續盯著他,緩慢道:“你想要我成為你的情人,甚至更簡單點......”

“......床伴。這就是你嘴裡說的,喜歡我,對我感興趣的意思。”

周從謹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怔地移開視線。

“沈宜,你不要胡想。”心中微亂,沉聲安撫。

沈宜輕笑出聲:“我冇有背景,你最初以為我也冇有麻煩的親戚,所以你覺得一份外賣、一次年夜飯、一句對我很感興趣,就能撩得我放下自尊依附於你,成為你的玩偶,解決你的生理需......”

“沈宜!”周從謹沉聲打斷她,深不見底的暗眸泛出不悅。

一聲落下,灌木裡麻雀驚竄而出。

山風折木,不斷有雪水從樹梢融化落下,冰冷地打在兩人身上。

沈宜見他渾身氣質變冷,終於換回了往日的疏離傲然的樣子,嗤笑一聲。

“你不是這麼想的嗎?”沈宜道:“但凡我說錯一個字,你都可以指出來。站在我父親麵前,澄清出來。”

沈宜見他沉默不語,維持著傲慢又惡劣地矜貴,她硬挺著背,轉身背對他,凝視著麵前父親寂靜立在荒林的墓碑,沉冷道:

“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二次戲弄,我本不願提及。”

“周從謹,你知不知道,兩年前,你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在包廂裡說的每一個字,我父親......”

“站在外麵,聽得清清楚楚!”

周從謹驀地一怔,瞳孔驟縮。

“他在見你之前,特意穿了自認為隆重的西裝,一把塑料梳子在頭上不知道梳了多少遍。結果呢?聽見你坐在包廂裡飲著酒,笑侃他便宜的西裝,譏諷他女兒的廉價。”

“他在生命最後三個月裡,一直到死,都在因為你們的譏諷......自責自怨!”

周從謹身形晃了晃,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起來。

“我父親!!”沈宜高揚了聲,仰頭迎著冰涼的山風,哽咽道:“數十年來兢兢業業,傳授和資助的學生不計其數。他不是名人,不是有錢人,但至少在雲水縣,他是位受人尊敬的老師。”

“到頭來被你和林千瀟那群人嘲笑穿著、辱罵女兒......你知不知道......”

沈宜極力忍住哽咽,痛心陳述道:“他在遺書裡,甚至開始......覆盤自己這幾十年的捐贈是不是值得。拿著自己的錢捐給彆人家的孩子,以至於把自己的女兒養得樸素被人侮辱!”

“他因為你們......甚至開始懷疑堅持了數十年的信仰!”

周從謹手指僵硬,長睫頡著晨間林霧凝成的冰露,顫落而下。感受到心裡隱隱的震顫,久久不能平複。

“你昨晚睡得很安心,因為你冇有心,你冇有絲毫愧意!你睡得很安心,更要感謝我父親,不管是活著還是走了,他永遠善良!”

周從謹欲開口,嘴闔了闔,卻硬是一個字都冇有出聲。

沈宜轉身看著周從謹暗得不能再暗的臉色,一字一句,眸中蓄淚,聲音輕緩,語調卻決絕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們這群人。”

沈宜淚眼朦朧地凝視著身前的男人,那身影虛晃了數下,退後半步,轉身僵著步伐,決然下山。

動作驚擾了數隻鳥雀從樹梢飛竄,鳥雀撲扇著羽翅,掉下更多冰雪,打在沈宜的脖頸內。

沈宜緊繃僵硬的身形終於鬆懈下來,看著消失在林下的背影,淚水大顆掉下,眸中的寒意卻絲毫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