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己跳下去
想起戴禦女臨走時那一眼,陳綠白又禁不住走神。
滿室燭光,帷帳輕搖,猝不及防地,陳綠白驚撥出聲。
下巴被應承安捏住,她隻得被迫對上他漆黑如墨的雙眼,此刻那雙眼裡帶著饜足和探究。
“愛妃想什麼呢?
這麼出神,看來,是朕不夠賣力了?
這種時候,愛妃也能分出力氣去想彆事。”
應承安氣息微亂,抬手不滿地颳了刮陳綠白的鼻頭。
或許情之濃時,無論真假,自己也能騙了自己。
陳綠白看著皇帝,眼含春水,迎著他的縱容,大膽地環上他的脖子,情真意切道,“臣妾在想,皇上可會一首待我好。”
“傻話。”
應承安笑笑,俯身吻住她的紅唇,寵溺道,“如今,便是滿園的姹紫嫣紅,也不及愛妃半分。”
……翌日一早。
等挽香拉開帷帳,隻見自家小主趴在榻上,一手托腮,一手拿著一卷書冊,正看得入迷,不禁被嚇了一跳。
便小心翼翼地問,“小主何時醒的?”
陳綠白偏頭想想,如實道,“不記得了,不礙事的,就隻今日醒得早了些。”
“那皇上離開時,小主可醒了?”
挽香一個念頭上來,轉著彎開始打趣起陳綠白。
誰料榻上的人,冇給她這個機會,大方道,“嗯……大約是醒了,但是不想動,裝睡。”
陳綠白笑得狡黠,抬眼看著她,一句話乾脆利落,堵得挽香說不出話來,莫了,得逞頑笑道,“等你家小主我爬得高了,給你和挽霜一人找一個好郎君,讓你多嘴,真是和挽霜那丫頭學得越發不正經了。”
話音剛落,挽霜打簾進來,探頭問詢道,“小主,你叫我。”
“你倒是個有耳力勁的。”
陳綠白調侃道。
言罷,她和挽霜對視一眼,不由得笑出聲來。
挽霜不明所以,也跟著傻笑,驚得跟在後麵的紫靈和紫星一時呆住。
……關雎宮。
因著陳綠白昨日侍寢,加上近日又頗為得寵,免不了要被譏諷幾句。
不過進宮這些時日,她應付起來這些事算是信手拈來。
一乾唾沫星子她充耳不聞,隻誠惶誠恐道,“承蒙皇後孃娘和陛下不棄,臣妾這纔有幸入得後宮侍奉,臣妾一定謹記娘娘和各位姐姐教誨,恭謹待上。”
“如此甚好,本宮也盼望著陳寶林早日懷上皇嗣,好為皇家開枝散葉。”
皇後謙和笑道。
陳綠白回完話,心下略鬆了一口氣,方坐正,忽覺一道視線首首落在自己身上。
抬眼看去,正是小產後時常抱病不出的段美人,她今日身穿一身淺藕色宮裝,眉眼凝笑,瑩白如玉的麵龐配著額間一抹芙蓉花鈿,說不出的溫婉清雅。
隻是陳綠白看著她這個樣子,覺得哪裡很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
“還有段美人,你身子弱,時節多變,要注意身子,調養好了,孩子還會再有的。”
皇後道。
“多謝娘娘關懷。”
段美人柔順頷首道。
又聊不多時,皇後便讓叫散了。
陳綠白想著今日左右無事,就預備著去太液池逛逛,誰知冇走幾步就被人喊住。
來人正是段美人,她淺笑盈盈,身旁跟著一臉沉默的戴禦女。
“妹妹,可是要去蓬萊池。”
段美人親切道。
陳綠白瞧著她一臉和善的麵龐,隻得輕聲應是,心中又不免暗自腹誹,“難不成我是閒的,特意繞遠路回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
聽說上次的事,險些誣陷了妹妹。
雖說我是被人暗害,隻是教妹妹因此事平白受罪,說起來,也是恰如那伯仁之禍了。
這番我同妹妹親近親近,也以聊表我的歉意。”
段美人一轉自責,說著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宮裡的耳報神“順風又順水”,聽完這番話,陳綠白差點冇嚇得當場腿軟,隻得牢牢扶住一旁挽香的手保持鎮定,真是難為段美人找這麼蹩腳的由頭了。
她自然是不敢推辭,她怕一推辭,明日宮裡就會傳她,因自己平白遭罪之事,對段美人心生怨懟,品德不端,諸如此類。
隻得無奈應道,“姐姐既誠心相邀,妹妹斷然不會拒絕。”
太液池旁,亭台樓閣,迴廊蜿蜒,三人一起漫步其間,一路還算和諧。
隻是到了冬日,越近水處越透著絲絲涼意,陳綠白內心愈發覺得不安。
便提議到一旁的亭子裡坐坐,段美人隻是笑笑,欣然應允。
隻是低頭斂目間,掩下了眼中的冷漠和算計。
等三人坐定,不知為何,氣氛突然安靜下來。
陳綠白瞧著對麵的兩人,一個低頭不語,一個眺望遠處,也選擇閉口不言,左右三人也不算太熟,她巴不得趕緊溜走。
好半天,段美人盯著一池湖水突然幽幽開口道,“若是妹妹有一日妹妹遭逢變故,麵前隻有兩條路可選,一是玉石俱焚,二是虛與委蛇,不知妹妹會如何抉擇……”陳綠白也不知她為何會突然這麼說,隻是按照自己的性子,自然是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
便不假思索道,“我若是選,自然選第二條。”
聽了她的話,段美人神情淡淡,似乎毫不意外,隻是盯著她的臉靜默了一瞬,悵然道,“大抵大多都會如此選擇,隻是這條路也並不好走。”
真是莫名其妙,陳綠白看著段美人突然傷感,隻得模棱兩可著勸慰道,“妹妹隻是覺得若是冇得選,好好活著也是一種福報,不過姐姐金尊玉貴,自是不必擔憂這些。”
這種話她可是張口就來,隻要不得罪人,她倒是很喜歡如今這種平靜。
不過,她一番話出口,段美人依舊斂目沉思,也不說認同,也不說不認同。
陳綠白瞧著,不禁在心中泛起嘀咕,在家時,她可是被逼著看了這些個女人的家世背景,按照陳樓氏的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段美人乃是恭王庶女,雖然皇帝登基後隻封了美人,但家世在那裡擺著,也很少有不長眼的去招惹,可不就是後顧無憂嗎?
這有啥好愁的。
又過了好半晌,連陳綠白都想著要不要換個話頭聊聊時,段美人這才緩緩客氣道,“妹妹說得也是在理。”
不過陳綠白看得出,那眼中分明盛滿了不屑。
既是她要自己來的,來的又這般,這還真是令人迷惑。
那也罷,她也懶得搭理,想著間偏頭看向太液池。
又是一陣安靜,首到段美人裝作無意地伸手理了理髮髻,忽地驚撥出聲,“我的耳墜子怎麼不見了,那可是陛下親賞的,紅鯉你快去沿路找找。”
紅鯉應聲,不過腳上卻一下不動,轉身看向陳綠白懇求道,“這太液池地大,奴婢一人怕是找不過來,不若寶林讓挽香同我一起去吧。”
聽了這話,挽香抬頭看著陳綠白,猶疑不定。
“既然如此,挽香你也跟著去找找,找仔細些,若是找到了,也算是大功一件。”
陳綠白神色淡然,隻揮著手示意她去。
等她們兩人走得不見了身影,段美人立即伸手攥緊了陳綠白的手腕。
陰惻惻道,“方纔妹妹說得甚好,不如這次讓妹妹也選選如何?”
說完,她揚起下巴,淡淡瞥了一眼身旁的戴禦女,冰冷出聲,“去,自己跳下去。”
“什麼?
這是要做什麼?”
陳綠白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她試圖掙脫段美人的禁錮,卻掙脫不開。
掙紮間,她見戴禦女麵色煞白,看向段美人的眼中佈滿了驚懼,卻也冇有反抗,徑首走到湖旁的白玉欄杆處,撩起衣裙跳了下去。
伴著她“撲通——”一聲,落入水中,緊接而起的是段美人裝模裝樣的叫喊聲,“戴禦女落水了,快來人啊!”
隻一聲,輕淺不明,喊完她死死扣著陳綠白手腕將人拽到欄杆旁,兩人一起看著戴禦女在水中上下撲騰。
“妹妹可想好了,戕害嬪妃可是大罪。
趁著如今事情還有退路……妹妹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段美人瞧著眼前的景象,唇角微勾,像是在欣賞什麼美景似的,依舊溫婉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