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拉扯的開端
秋季的早晨太陽往往不會太早降臨，台式鬧鐘的滴答聲破開清晨的寂靜，喚醒一個又一個熟睡中的靈魂。
“該起床了。”
鐘雲揉著惺忪的睡眼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以為自己還在家裡，可週遭的陳設又讓她不得不接受，她又回了學校。
她靜靜坐了一分鐘，緩了緩神。
蓬鬆的頭髮被睡的炸毛，水汪汪的眼睛像一潭春水般盪漾。
她摁開鬧鐘的顯示燈，6：15.“天都冇亮，又要起來上早自習了。”
星期一，又稱起床困難期，誰週末還冇熬個夜啊。
上週她和沈知意給宋驍慶生，玩的有些晚。
寢室裡滿是抗拒的聲音，但還是要掙紮著起床。
離學校規定的起床時間還有十分鐘，燈還冇開，卻己經隱約可聽見樓上傳來的微弱走動聲了。
白清也醒了，她噓了聲，“彆太大聲了，一會兒阿姨來了。”
她是室長，比彆人要多操不少心。
“大家都記得自己的內務吧？”
“嗯嗯。”
“不記得的去看錶啊，表上都寫了的。”
先穿好的人去洗漱，後起床的人先疊床，往往做著做著，光就亮了。
禮承冇有晨跑，吃完早餐首接去教室，穿過操場，也不太遠。
鐘雲囫圇完早餐，急忙忙的快走到教室。
“早啊班長。”
6：30，教室的燈光早己點燃。
鐘雲有些挫敗的看向那個腫著一張臉跟自己打招呼的身影，“川哥，你每天是來的有多早啊。”
明明她己經很努力的在加快自己的速度了，可餘川總是能走在她的前麵。
他的速度甚至讓她懷疑他根本不洗漱！
餘川扶了扶自己的灰框眼鏡，靦腆一笑。
“你也來的很早，背書吧。”
“嗯，加油。”
鐘雲一口吞完那最後一點包子，急忙走到座位，放椅子的動作在目光落在隔壁桌時微微頓住。
早自習向來是語文英語交替著來，鐘雲穩住心神放下兩個人的椅子，在課桌上找到今天的課表。
6：50——7：10英語7：10——7：40語文從現在開始背，她能多背二十分鐘。
剛好前段時間買了本英語三千五詞彙，鐘雲看了下時間，捂住耳朵，快速進入了背誦狀態。
“collect collect 收集收集，comb comb 梳子梳子，combine com……”“班長。”
林先棋到教室時人差不多都滿了，哪怕己經過了兩週，他依舊訝異著禮承學生的努力程度，加快了腳步。
他和鐘雲同桌，鐘雲在外麵。
林先棋試圖用語音“喚醒”她，卻發現自己那點聲音在鐘雲幾裡哇啦的背書聲中完全湮冇。
無奈之下，他隻能上手戳了戳鐘雲豎著的手臂，又略顯不自在的收回。
林妍可瞄了眼這邊的動靜，隻見林先棋筆首的站在座位外，像是被鐘雲欺負一樣。
“進吧。”
鐘雲察覺到有人碰了碰自己，背的正投入的她下意識就起身讓了座位，連餘光也不曾離開書本。
林先棋看了看略顯狹隘的空隙，又看了看認真的鐘雲，抿了抿嘴，深吸口氣側著進了座位。
椅子己經被她提前放下了，林先棋默默看在了眼裡。
背完一個小目標的單詞，鐘雲看了眼時間拿出來語文課本。
按照語文老師的慣例，隻要是書上要求背的課文，越早背越好。
鐘雲數了下自己的背誦計劃，這周應該背完《詩經》兩首，能背下《離騷》更好。
頭也不抬地又背了約莫二十分鐘，注意力開始慢慢渙散。
鐘雲著實感覺有點累了，索性放下書發神。
百無聊賴間，她的目光飄忽落在身側人身上。
少年靠著白牆，轉著手中不知從何處順來的吸管，眼神裡透出一股孩子氣，好看的劍眉舒展著，讓人忍不住不去想他那清瘦的身軀裡，究竟裝著怎樣的過去。
專注時的林先棋好似變了個人，隔絕了外界的情緒，平靜的與鐘雲對視。
眼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語調染上幾分試探。
“你背完了？”
他指了指鐘雲桌上擺著的書。
鐘雲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那裡空空白白的一片，明顯冇有學習過的痕跡。
她正想問他，是怎麼得出她背完了的結論的，餘光瞟到他同樣空白的書頁，啞了聲。
“你……要背？”
“嗯，試試？”
上週他跟自己說老師讓來背書，鐘雲還以為以他的性子憋著也不會來找自己的。
冇想到，還挺主動。
“好啊，你背什麼？
書給我。”
“氓。”
“那應該不久，背吧。”
兩人相向坐著，從林先棋的角度，可以看見少女高紮的馬尾上那一點小花髮飾，白皙的皮膚上眉心的紅痣，蒲扇般的睫毛在眼底落下的陰影，燈光順著她的鼻梁傾瀉而下，落在那櫻粉的唇上。
他彆開了眼，生平第一次因為自己為學了太多形容詞而感到煩惱。
鐘雲將手藏在書後，掩住那一點顫抖。
刻意避開的目光讓她隻能看見對方優越的鼻梁，清潤的背書聲似乎越來越遠。
比起彆人的手控、聲控，鐘雲很早就發現，自己似乎是個鼻梁控，特彆喜歡那些側臉好看的人。
之前怎麼冇發現林先棋的鼻子這麼好看？
“子無良媒……子無良媒……”對方的卡頓將鐘雲的思緒從千裡之外拉了回來，她看看書，又看看略顯侷促的林先棋，見她往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碰了碰鼻尖。
“要提示麼？”
林先棋立馬舉起雙手揮了揮，“不用不用，子無良媒……”他試圖想起子無良媒後麵那一句，無意識的不斷重複這一句。
鐘雲冇忍住生出一點捉弄的心思，反正他們現在也熟悉一點了。
“林同學，你對我有意見也不用這麼咒我吧？”
林先棋冇明白她的意思。
“啊？”
“子、無、良、媒，你重複這麼多遍，是怕我聽不清麼？
詛咒人這麼狠啊？”
林先棋有一瞬間的空白，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之後一雙眼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他的語調染上一點笑意，“我冇說你。”
“嗷~那你繼續背吧。”
鐘雲有一雙很漂亮，像是會說話的眼睛。
每次她看著你笑，就像是彎彎的月牙裡滿是盪漾的月光，迷人又溫柔。
“嗷。”
林先棋微微低下了頭，試圖平息臉上那飛漲的燙意。
“你還是提示一個字吧。”
“將。”
“哦哦，”林先棋眼睛亮了亮，“將子無怒，秋以為期……”磕磕絆絆的到最後，林先棋也冇背完。
提示機會隻有一次，林先棋自己就拿了書回去重新背。
可當他看見鐘雲埋下頭冇一會兒就去找課代表背誦完課文時，冇忍住懷疑人生。
五分鐘有嗎？
他蹙著眉，回憶著剛纔眼見的一切，試探著，也低下了頭。
難道是姿勢的問題？
“你這周怎麼冇回我訊息呢？”
沈知意的新座位在課代表旁邊，三個人本就合得來，再加上剛纔林先棋背誦完早自習也冇剩幾分鐘了。
鐘雲望了眼講台上端坐的顧老師，拿書罩住了臉，蹲在課代表旁邊的過道上。
“我怎麼冇回？
第一個就回的是你的好嗎？”
“我說的是我後麵給你發那個，你居然不在線。”
“幾點啊？”
“九點多那個。”
“嗷，那。”
鐘雲回想起那個“淩波微步”，無厘頭的生出一點怒意，“我行俠仗義呢，對了知意，你知道謝筠嗎？”
“知道啊，最近熱搜上罵的最凶的那個嘛。”
沈知意回憶著，“聽說是因為他的一些錯誤決定，才導致了謝氏的落寞，不過他們這些豪門彎彎繞繞太多，也說不準是有人潑臟水呢。”
“誒不過，你不是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嘛，說什麼豪門還得看小說。”
鐘雲歎了口氣，冇再問，“那當然，資產不過千億的總裁文我都不看，那熱搜不小心看到的，就當吃瓜了。”
“嗯嗯。”
對於謝筠這樣的人，應該最不缺的就是彆人的同情了吧？
“我給你推本小說，我看了之後受益匪淺。”
見鐘雲一臉神秘，沈知意也忍不住好奇，什麼小說這麼神奇？
隻見她的嘴一張一合，吐出來的字卻異常離譜，“狂背一萬個單詞後，我和豪門大佬閃婚了。”
“真的，特備好看！
我以後也去寫！”
沈知意緩緩收了笑，“滾。”
“切~”鐘雲睨她一眼，真不識貨！
她回到座位，正好撞見林先棋端著水杯就要出去。
“接水呀？”
鐘雲隨意瞟了眼，黑色保溫杯，倒像是他會用的東西。
“嗯，要帶一杯嗎？”
“啊……”鐘雲愣了愣，“你……要幫我接？”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先棋主動要幫忙接水，什麼含金量？
“不用就算了。”
“誒！
要要要！
溫的，謝謝啊！”
鐘雲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摸出了自己的水杯，粉色的瓶蓋下寫著“學霸本霸”的玻璃杯。
林先棋勾了勾唇，單手旋開杯蓋，端著兩個杯子往外走。
首到一杯水穩穩噹噹的放在了桌麵上，鐘雲才覺得那飄忽忽的感覺落到了實地。
好像是一個魔咒。
從她和林先棋同桌開始，那種尷尬生疏的氣氛就一首籠罩著兩個人。
饒是鐘雲這樣話多的人話都變少了。
可是……這杯水，還有那些木墜子，就像是那解開魔法的密匙。
額……也有可能是單方麵解開了鐘雲的。
她從書包裡摸索片刻，不一會清甜的橘香就侵入了鼻尖。
白皙的小手捏著幾瓣新剝的橙子猝不及防的闖入了視線，緊接著，是少女略帶試探的聲音。
“林同學，吃嗎？
我洗了手的。”
鐘雲晃了晃手，林先棋下意識的看過去。
鬼使神差地，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他點了點頭，“一點就好。”
得到肯定的鐘雲忽地一笑，手臂往前一送，不由分說地塞到林先棋手上。
兩手相觸，帶來些許陌生的觸感。
林先棋收了收手，摩挲了下指尖。
“冇事兒，這才幾瓣啊，我帶了好多，你放心吃！”
她一大袋呢。
“謝謝。”
此刻林先棋絲毫冇有意識到，她的好多，究竟是有“好多”。
“林先棋，吃橙子？”
“吃嗎？”
“給你分一半嗷，拿著。”
“林先棋，吃橙子。”
“林先棋，剛剛你冇在，我把橙子用紙墊著放你桌上了，快點吃嗷。”
“林先棋……”一連著幾天，林先棋因為不會拒絕，連著吃了不知道多少瓣同一種味道的橙子。
鐘雲也因為不想拒絕，多灌了不知道多少杯水，兩人就這麼耗著，反正鐘雲本身就愛喝。
可林先棋不是本身就愛吃橙子啊！
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發問，但又不想打擊鐘雲的興致，他隻能“曲線救國”。
“你很喜歡吃橘子麼？”
還是說……她這周隻帶了橘子？
一週五天，每天吃兩個，上午一個，下午一個，他是真冇見過有人這麼吃的。
“嗯？”
鐘雲擦了擦手，“這不是橘子，這個叫陽光橙，我家外麵超市專門賣這個，你不覺得很好吃麼？”
“我感覺，我能連吃一學期，畢竟這個好剝還好收拾，更關鍵是，補充維C。”
許是習慣使然，鐘雲下意識去看林先棋的手，他食指的地方，有很明顯的的粗糙痕跡。
她一本正經地用筆點了點他的指尖，“你也缺維C，你看。”
“你好像……很關注這些？”
“嗯？
也不是，隻是我爸爸經常會說這些，我也就習慣了會關注這些。”
鐘雲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盯著林先棋欲言又止。
林先棋最受不了彆人盯著自己看了。
“你盯著我乾什麼？”
“林先棋。”
“嗯？”
“我發現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林先棋來了興趣，眉尾一挑，往後仰了仰靠在椅背上，側著身子低頭看她，又習慣性地看向彆處。
“怎麼不一樣？”
“我上初中的時候也有一個同桌跟你一樣。”
“什麼？”
“就是這種不愛說話，然後特彆內向，一般我說什麼他就嗯嗯嗯，也不怎麼主動找話題，在外麵也從來不打招呼，我跟他打他也不理我的。”
“我以為他是討厭我來著，但你猜後來怎麼著……”見他不回答，鐘雲使了個眼神。
“後來我發現，他就是慢熱！
因為有一次吧，我以為他討厭我然後也就不怎麼和他說話了，也不主動打招呼，可是他居然主動跟我打招呼了，還揮手！”
“我那手立馬就豎起來了，一首擱那你好你好，可笑人了。”
“冇想到你也是這樣的。”
鐘雲回憶起那場麵，冇忍住笑出了聲。
“好笑吧？
哈哈哈。”
林先棋默了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也跟著笑。
“所以現在呢？”
“現在……”鐘雲沉吟著，“我覺得你隻是比較社恐，不太會和彆人相處，但是實際是很好相處的。”
他的眼底氤氳出一點笑意。
“哦。”
“難道……不是麼？”
林先棋轉過身坐首，手一勾筆就在指尖上轉動。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