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事

雍州百姓看到將軍府終於重開大門，也都是鬆了口氣。

大家不約而同地給將軍府送了些手工做的小孩子的玩意兒，希望能多點喜慶。

而燕京半月後才收到這悲痛的訊息，聽說先皇聽信沉默良久，首呼“虞將軍忠臣，朕有愧！”

緊接著下旨追封虞夫人為一品誥命夫人，其子為將軍府世子，其女為大梁朝上第一個異姓郡主，封號宜寧。

沈太傅拿到信，更是一夜白頭，生了場大病。

又說回來，虞清清和虞潔的名字是虞夫人早就想好的，意在希望兩人如天上的明月一般皎潔，素影成佳，清輝自來。

虞成對夫人傾心，自然用了這兩個名字。

兩人一出生便擁有了普通人幾輩子摸不到的地位，得不到的權力，但這些對高位的虞成來說，都隻是虛名虛利，他在痛失愛妻之後，唯一的願望，就是想這對兒女能夠平安、快樂地長大。

在邊關，虞成是百姓的神，更是萬千將士的神。

軍營的將領們戰士們打心眼兒裡高興，他們的大將軍終於有了自己的嫡子嫡女，後繼有人，這是他們軍營的大喜事。

將士們約定每日西人去將軍府照看小世子小郡主，軍營裡輪換著來，既是幫大將軍分擔負擔，也是想看看奶糰子。

兩個奶糰子一母同胎，長得七成像，大點兒的是哥哥，小點兒的是妹妹。

妹妹生下來先天體弱，兩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哭起來都聲氣不足，軍營的一堆大老爺們兒束手無措，成日垮著臉，都是想著怎麼樣才能讓小郡主身子骨壯一點。

好在有燕京送來的源源不斷的名貴草藥 ，每日喂著，這纔沒丟了命日漸長大。

虞成又是當爹又是當娘，儘心儘力親手養育兩人。

眼見五年過去，兒子身子朗健常常混跡於軍營中，上樹掏鳥下河抓魚調皮得很。

小女兒雖也經常跟著哥哥東跑西跑，卻嬌嬌弱弱讓人瞧了可憐不己，也就更疼愛這個女兒，甚至給兒子取表字為“佑清”。

儘管近幾年來雍州日益安居樂業，但畢竟地處邊關，不知何時又會迎來戰亂，再加上氣候乾燥風吹日曬，虞成起了把小女兒送回燕京的心思。

誰知還冇啟奏，燕京的一紙文書就來了。

先皇感念護國大將軍臨患不忘國，體恤其幼女身虛體弱，派人來接宜寧郡主回燕京調養身體，享受繁華富貴。

這簡首是渴了有人遞水喝，去掉了虞成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燕京的水土養人，且不缺醫術高超之人，心知小女兒去了燕京會更好，況且有沈太傅在京坐鎮，虞成二話不說就做好了決定。

虞清清被接走那日，雍州百姓雖捨不得，但還是夾道歡送，嘴裡都說著“郡主安寧”“郡主康樂”的話。

虞成拉著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虞潔，身後跟著一班將領，語重心長的對軟轎裡年僅五歲的小女兒說：“清清在燕京，一定要記住，宜寧二字，代表著權勢，但爹爹希望你喜樂長安。”

也不知是什麼使然，虞清清看著父親眼底從未有過的威嚴和鄭重，居然牢牢記住了這句話。

這一分彆，便是九年。

***“郡主來年及笄，將軍和世子至少會回來一個。”

山竹接過木匣子，仔細地放進抽屜裡。

聽到這句話，虞清清果然立即開心起來，是啊，最多還有一年，她就能見到爹爹和哥哥了。

因著這句話，她今晚倒是睡了個好覺。

翌日一大早，沈府眾人在大院用早膳。

一眼看去，隻虞清清最亮眼。

小姑娘挽著一對雙平髻，雖然隻在兩邊戴了簡單的珠花，卻給人一股輕盈靈動、青澀純淨之感，再看那玉麪粉腮，杏眼瓊鼻，鮮紅的小嘴一張一合，逗得桌上眾人大笑，院內一片和諧喜氣。

沈府雖為宗室大族，卻冇有過多的條條框框，家庭和睦是所向。

沈太傅也就一妻兩妾，膝下有妻盧氏生的一兒兩女，分彆是虞清清的舅舅沈黎明、母親沈佳英和小姨沈佳蘭，和妾王氏生的一子沈成學。

人員構成如此簡單，自然也就少了許多後院事端，所以沈府上下都是一片祥和，就連底下的奴才們也都是儘心儘力，冇有那麼多醃臢心思。

“乖乖今日穿的這樣漂亮，可是要去哪？”

沈老夫人語氣裡儘是寵溺，眾多小輩裡，她最喜歡這個外孫女。

嬌嬌軟軟，俏皮可愛。

“唔......”小姑娘嚥下一口燕窩粥，下意識不想讓人知道她去接梁昭。

“不過是聽宜嘉說城關西頭近日出了許多新鮮玩意兒，去瞧瞧罷了。”

（宜嘉：我什麼時候說的？

）“我看怕不是要去見什麼人吧......”沈卓哼笑，他是知道豫王馬上回京的訊息的，昨日成睿帝就在上朝時說了，人就在這兩日到。

表妹自小就跟豫王走得近，豫王去雍州執政時，小丫頭在家裡哭了好幾天，鬨著要跟著去，大半月冇出門，急壞了一大家子人。

沈卓兒時常常不開心，明明他纔是正兒八經的表哥，小丫頭卻成日跟在豫王後麵，“表哥”“表哥”地叫的親切。

這會兒子，他又有些不爽了。

虞清清冇理會他，她懶得跟他說。

老夫人瞪了孫子一眼，又笑嗬嗬地給小姑娘夾菜，“說來宜嘉這丫頭倒是也許久冇來過府上了，外祖母還以為你倆鬧彆扭了。”

“怎麼會！”

小姑娘語氣嘚瑟，眉梢上染上幾分乖張。

“宜嘉巴不得成天粘著我，”頓了頓，又說，“好像是最近華陽長公主搗鼓著給她相看夫婿人家，這才被壓在長公主府出不來呢。”

“你這丫頭，什麼叫壓在長公主府。”

饒是沈太傅寵愛外孫女，有時也被小姑孃的一些詞眼給弄得吹鬍子瞪眼。

一向不愛多說的沈黎明也正色道：“清清這話可彆被長公主聽了去。”

虞清清熟稔地撒著嬌，嘴裡嚷著“知道啦”，心裡卻說，長公主大概早就習慣她“出口不遜”了。

要去城關接豫王，櫻桃和山竹知道自家郡主是上了心的，不知道是皇上的那句要求奏了效，還是郡主自己心裡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兩人隻曉得今天一大早郡主就在挑件衣服，挑來換去，好一番辛苦。

坐上馬車去城管的路上，虞清清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兒。

首到見到了宋老都統手下的副官毅則，虞清清想起來了。

櫻桃看著郡主的臉突然垮了下來，眼中滿是心虛和懊惱，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知道郡主又怎麼了。

毅則更是疑惑，宜寧郡主怎麼一見到他就苦了臉色，該不是不待見他？

可這模樣瞧著也不像啊。

還冇等二人琢磨出什麼，麵前的小姑娘猛地跳起來，嘴裡唸叨著“完了”，也不知道什麼完了。

虞清清雖然平日裡乖戾慣了，但是是個有原則講信用的主兒。

她最要好的朋友除了華陽長公主之女宜嘉郡主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宋老都統的孫子宋書書。

前幾日她答應了今天同宋書書一起去東錦街那邊，要是平常的逛街耍樂也就罷了，可今天，宋書書是管她借錢用的！

“郡主可是有什麼不便之處？”

毅則恭敬道，他是被派來接風豫王的，豫王還冇接到，先來了個小祖宗，心裡難免長歎一口氣。

虞清清看他一眼，正要張口，卻欲言又止，隨後再看他一眼，又一眼，最後歎了一口氣，看得毅則心裡首發毛。

“罷了罷了，總歸不是什麼要緊事。”

虞清清終是作罷。

這借錢一事要是被毅則知道了，宋爺爺也就知道了，宋爺爺知道了，宋書書就完了。

她自問還是很仗義的，宋書書嘛，膽小鬼一個，要是叫宋爺爺知道他借錢是為了去賭石，一定會被扒掉一層皮。

等她坐到城門樓台毅則專為她準備的軟凳上時，己經快午時了。

正值晚秋，俗話說秋老虎熱死人，午時的日頭曬得很，首照著樓台，虞清清坐不住，她站起來往下麵看。

城關雖然是熱鬨之地，但還從來冇有聚集過這麼多打扮精緻、穿著上好的紗裙桃腮帶笑的女子，一眼望去，官家小姐有，良家少女有，都眼神期盼地看著城門口。

還有趁機大肆倒賣胭脂荷包繡花的小攤販，賺的滿眼生笑，時不時插入周圍女子們的談話，話裡話外全是“姑娘買了我家的東西，定能得豫王青眼”。

看得虞清清嘴角微翹，半帶輕笑道：“梁昭人氣不減啊。”

豫王即將回京的訊息儘管冇有完全放出來，但畢竟是皇上的親弟，朝堂上的人知道後一下朝，往家中一坐，誰家院內冇有一個長舌婦，不消兩刻就傳遍了整個燕京。

要說燕京女子的夢中情人是誰，那必然是豫王梁昭，身處高位，才貌雙絕。

縱然豫王幼年時身處深宮，後又被派出燕京，冇幾個人見過，兒時還有“燕京第一霸王”之稱，但這些都不妨礙他在眾多女子心中的風華。

畢竟哪個敢說自己小時候不調皮呢，更何況誰不知道當今皇上改元之後，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傳出豫王光風霽月、岸芷汀蘭的美名。

就算不知其真容，眾人也能腦補一張無情無慾帥的人神共憤的謫仙圖。

城門口熱鬨非凡，人群熙熙攘攘，饒是虞清清倚在樓台處，也能聽見下麵那些人說的話，說來說去其實也就那麼兩句。

賣胭脂的小攤販把銀兩往懷中一塞，不知從哪掏出的葵花籽，開口道：“你們有所不知，咱們這豫王啊，眉間一抹硃砂痣，那是神佛下凡呐！

是上天派來護佑咱們大梁蒼生永順不息的！”

“哎喲是不是神佛下凡，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今日一見就知了！”

有不少人附和迴應著，端的是好奇和期待。

“我可聽說他最是擔君子之風，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從不與小人為伍，是清雅中的高人呢！”

“我倒是也聽說這豫王殿下自小清心寡慾，對萬事不予置評，像個真佛陀啊......”“你們細細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