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過去）

竹林一戰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寧知垣疲憊的後腦勺。

他伏倒在床邊，照顧了我好幾日，一如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照顧他一樣。

少年的身上還纏著紗布，臉色也不大好，我盯著他的發頂，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我要保護他，陪著他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尊位。

想到此處，我心頭一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也許是感知到了什麼，他搖搖頭清醒過來，在看見我睜著眼睛之後，露出了少年人該有的欣喜之色。

“你醒了？”他瘸著腿撲到床邊。

被他這個樣子逗笑，我想笑，但卻咳出了一口血。

“冇事冇事。”我擺擺手，“我受了內傷，又躺了這麼久，咳幾口老血很正常。”

寧知垣似乎並不相信我，警惕地盯著我的臉，神情嚴肅，一言不發。

“我真冇事，除了皮外傷有點疼以外。”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不信？不信我起來跑兩步？”

他的眼神這才放鬆了些，然後搖頭拒絕。

其實我手挺疼的，真的！方纔拍他肩膀那兩下，差點冇給我疼哭。

接下來的幾日，從我進入夢鄉，到我醒來睜眼，看到的都是他熟悉的後腦勺，漸漸地，我能下床走動了。

他將一碗稀粥放到我麵前。

“吃了。”他麵無表情地遞過勺子。

“我手疼…”我恬不知恥地舉起纏著紗布的雙手，“你餵我吧！”

他居然同意了。

滾燙的粥順著喉管一路下到胃裡，暖流蔓延了我的全身，我細細地打量著他的眉眼，直到他耳根子升起一抹詭異的紅。

他好像張開了些，原本稚嫩的臉變得棱角分明，俊秀的五官多了些堅毅之色，看著真是賞心悅目。

“你長大了。”我下意識地開口。

他手中的動作停止了。

“我今年都十七了。”他支支吾吾的，完全不像平日裡的模樣。

“是啊，十七了！”我附和道，一手托腮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明年就可以娶妻了。”

他的臉一瞬間紅透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

我好像又說錯話了，手足無措地撓撓頭，一時間不知如何打破這種尷尬的局麵。

那碗粥就在一片死寂中見了底。

半晌，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你會一輩子保護我嗎？”他低著頭，小聲囁嚅道。

我想給他肯定的回答，又想起在竹林裡他受重傷的模樣，我好像冇有能力保護他。

於是便搖了搖頭。

“冇有誰會永遠陪著誰的。”我有些無奈又無可奈何，但我想告訴他，我會努力做到的。

我後半句還冇來得及說出口，他一下便急了，猛地抓住我的手，一雙眼憋得通紅。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一下便蔫了。

少年掌心溫熱，隔著厚厚的紗布依然能感受到脈搏在跳動，我的臉一下子也紅了。

“那怎麼樣纔可以？”他身子前傾向我靠近，急得有些語無倫次。

“我想…”我彆過臉，不敢看他熾熱的眼神，然後給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

“我想，父母會逝去，兒女會長大，好像隻有夫妻才能永遠陪伴。”

他驀地站起身來。

“那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說完這話，他喘著粗氣，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玦，放進我的手心。

他說，這就是信物。

我盯著他的臉，心跳如擂鼓，少年時候的情意，永遠熱烈，永遠忠於內心。

那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這是我聽到過的，最美的情話。

八、（過去）

我傷好之後，寧知垣便帶我回了皇宮。

他說，與其死在冇有人知道的地方，還不如把鬥爭的戰場轉移到皇宮裡。

就這樣，我陪著他，一路披荊斬棘，從一個默默無聞，不被看見的皇子，帶著努力贏回來的功績，走到了皇帝麵前。

他被封為晉王。

宮裡的人都說，我將會是晉王府的女主人，他也隻是笑笑，並不否認。

那一日，同他微服私訪民間，路過一處寺廟之時，我順手求了一支簽。

解簽的半仙告訴我，我命裡帶金，是大貴之相，一定會成為一國之後。

那張簽文我一直珍藏，少女的悸動，在那一刻達到了巔峰。

我冇有向寧知垣透露半句，隻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看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更加充滿希望。

我在想，他早一日登上帝位，我就能早一日嫁給他了。

大肅三十四年，北邊的匈奴大舉進發，一路攻打背麵的城池，呈勢如破竹之勢。

三皇子和五皇子想儘辦法調兵遣將，爭破頭想要手下人領兵，奪得這個天大的功勞。

寧知垣也來求我。

“月娘，我就差一步了。”他握緊我的手，眼神中滿是懇切，“就差一步，我就能登上尊位。”

是的，我知道。

皇帝命不久矣，這次的抵禦匈奴是大功一件，是寧知垣登上皇位的最好時機。

三皇子和五皇子手裡緊握權勢，而他隻有我。

“可是…”我心裡踟躕著，若我離開了，他怎麼辦？

若我死在了戰場上，豈不是留他一個人了？

“等我登上皇位，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後。”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閃爍著耀眼的光，我鬼使神差地點點頭，紅著臉，任由他在我額前印上一吻。

那可是我愛的少年啊！我怎麼忍心拒絕他！

大軍在三日後浩浩蕩蕩地從京城出發。

直到終於在大漠紮營，中途我都不記得自己吐了多少次。

大肅三十四年九月，兩軍對壘，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耶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