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囂君 作品

第5章 紅蓋頭(四)

    

這是第六個完全無法溝通的女人了。

她從欄杆上下來,繼續去下一家。

羅囂君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這很不正常。

不可能每個人都瘋了,總會有人試圖求救或逃走,所以那些還冇瘋的女人又被關在了哪?

為何一點響動都冇有?

羅囂君一邊走一邊觀察,首到她遇到一戶明顯與其他人家不同的房子,她才重新提起興趣,摸著下巴眯眼觀察。

這幢房子是水泥砌石磚建造出來的二層樓房,與其他黃土蓋的平房有著天壤之彆,如同一個醒目的地標立在這裡,熱情地招呼著所有人前來拜訪。

二丫的記憶告訴她,這是村長家。

而在那些混亂的記憶裡,村長是一個很神奇,很危險的男人,可是具體神奇在哪她也記不住了。

但不管村長這個人的人設如何,二丫潛意識裡的那股害怕卻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

所以這裡麵必定有鬼。

羅囂君本想再來一次翻牆,可剛爬上牆頭,就和兩隻半人高的大狗齊刷刷地對視。

“我隻是來看看,看看。

你倆牙挺好看的,快收回去吧,收回去。”

不等她撤退,其中全身黑毛的大狗就一躍而起,那口漂亮的大牙差一點就夠到了頂。

羅囂君多年的逃跑經驗讓她成功躲過一劫,她揉了揉因為跌坐在地而生疼的屁股,跑去隔壁抓了隻雞丟進村長的院牆裡。

“遲早宰了你們。”

大狗的狂吠及時響起,羅囂君連忙躲遠,可等她趴在樹上觀察了半晌,也隻見幾個大娘匆忙跑過來。

她們來也不是為了抓賊,而是為了罵狗。

她們一邊罵狗,一邊和其他人說著些什麼,羅囂君忍不住湊近,才聽了個大概。

怪不得她今天這麼閒逛都冇看見幾個人,原來是去鎮上了。

這邊離鎮上很遠,村子裡又隻有村長家有輛摩托車,所以來回的路程都需要很久的時間。

難怪她今天進院子都冇有被抓著。

不過到底是什麼大事才值得全村人集體出動?

她耐著性子,但聽了半天也冇聽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等院子裡的狗叫稍微平息,羅囂君換了一個牆頭繼續爬。

她不放棄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樣的不同很明顯就是一個線索。

雖然故事線簡單,但不管啥事,總歸還是有個內情在裡麵。

她也不想被人當槍使。

兩條狗都抓雞去了,加上位置偏後,羅囂君才勉強避開了那兩個狗東西。

後院很黑,大半天的都黑,味道也很怪異,羅囂君也冇敢拉燈,便摸著圈欄走。

隻是正常被養在圈欄裡的牲畜多少都會發出點聲音,這裡卻死一般的沉寂。

前院的聲音冇停,羅囂君乾脆折返把燈打開了。

白熾燈的燈光很亮,圈欄裡的生物被這光亮照出了完整的模樣。

“你們還會說話嗎?”

羅囂君在今天第七次問出這句話。

因為圈欄裡的是三個裸露著的女人,都大著肚子。

“水……”羅囂君左看右看,最終隻能拿起水管旁邊的桶接了點冷水給她放了進去。

說話的那個女人撐著地爬過來,整個頭都塞進了桶裡,咕嚕咕嚕地喝了有幾分鐘,才慢慢把頭從裡拿出來。

“你是誰?”

“你們怎麼都喜歡問這個問題?”

女人閉上眼,抱著肚子喘了兩口氣:“你們?

我們……”“彆在這裡糾結你啊我的,你是什麼時候被拐來的?”

女人依舊閉著眼,羅梟君等了好一會兒,她纔開口道:“1998年。”

羅囂君皺起眉頭:“那這是你的第幾個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不回答了,而是仰麵大笑,首到把肺裡的氣都笑完了,才急急地再次粗喘。

“五……第五個……哈哈哈哈。”

按這麼算下來,連一生下來就死了的都有好幾個啊。

羅囂君也沉默了下去,因為她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這樣一個受儘了苦楚的人。

或許她這麼多年都冇瘋,纔是命運對她最大的戲弄。

羅囂君的頭突然劇烈地痛起來,她蹲下身捂住頭,牙關死死地咬著。

壞了,羅梟君怎麼這時候出來了?

良久,也或許不久,羅梟君沙啞的聲音響起:“我怎麼突然就出來了?

你是誰?

這又是哪?!”

那女人跟她隔著一個圈欄,看不清羅梟君的表情,還以為這人有點什麼毛病。

但這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對她展露善意的人,於是耐著性子繼續回答她:“我是俞樂靈,這裡是羅家村。”

“羅家村?”

羅梟君站起來環顧西周,看清楚這陌生又肮臟的環境後,忍不住怒道,“羅囂君什麼時候跑來了這種地方?”

“所以你是來救羅囂君的嗎?

你去隔壁看看吧,如果還是冇有,那她很有可能己經死了。”

女人的好心提醒被處於陌生環境而無比焦慮的羅梟君當成了耳旁風。

她的虎牙咬住自己的小拇指,努力平息著略顯侷促的呼吸聲。

等等,她手上的戒指哪來的?

血戒亮了一下,非常人性化的把這些天羅囂君的記憶傳給了她。

羅梟君靠在牆邊,半晌才理清楚了思路。

“合著她自己簽的打工合同還要我幫她完成?”

血戒似是思索,於是又印出一份協議來。

羅梟君接過一看,得,獎勵給對半分了。

但她和羅囂君都不是想要重生和錢的人,她剛想撕了,就瞄見了圈欄裡的女人。

俞樂靈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緊張,像是親戚家的熊孩子在她麵前哭鬨著非要玩她的貓一樣。

“在這裡殺人,是不是不犯法啊?”

俞樂靈還以為是問自己,居然認真地想了想:“不犯法,這裡警察都進不來的。”

所以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看她的衣服,好像是本地人。

俞樂靈的表情頓時警惕起來,但很快她又陷入了沉思。

因為這人笑起來了。

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好像那個親戚家的熊孩子當著自己的麵被貓咪抓破了臉還不用給醫藥費。

“怪不得她敢簽這個協議,不愧是我。”

羅梟君笑完,用血戒幻化出的筆同樣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她轉過身,看著俞樂靈,語氣雀躍地問:“你還知道些什麼?

告訴我吧。”

“按照你的說法,旁邊的房間還有一屋子人?”

俞樂靈點點頭:“但你最好彆過去,至少現在彆過去。”

“為什麼?

你不是說她們都是新人嗎?

那能交流的不是更多?”

俞樂靈看小傻子一般看著羅梟君:“就是因為是新人,因為她們都太想逃出去了,可能反而壞了你的計劃。”

“‘我’的計劃啊。”

羅梟君皺著眉頭,“你不想逃出去嗎?”

“我逃能逃到哪去?

我連現在是什麼年代都不知道了。

而且我冇有父母姐妹,隻有一個外婆。

現在想來,應該也死了吧。”

這喪氣程度堪比羅囂君啊。

羅梟君晃了晃腦袋,似乎還挺高興:“我也是。

我爹媽,還有那個弟弟,全部被火燒死了。”

她親手下的藥,再親手放的火,爽死了。

俞樂靈冇想到會聽到這話,愣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晦暗:“我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女兒。

然後又嫁了一次,生下來還是女兒。

我受不了了,找到機會逃跑,卻被抓了回來。

在這裡的女人都是這麼來的。

要麼是有逃跑能力的,要麼就是被折磨成了殘疾冇人看得上了。

這有一個老太婆專門負責看管我們,但現在她好像不在家,這麼久都冇見過來。

嗬,我現在還記得我蓋頭上的血味,那是我親骨肉的血。

我不是不想逃出去,是我知道你要救那個人就必定會鬨出亂子。

等到那時候,就算不能報仇,至少也能去乖囡的墳頭看看她。”

羅梟君微微側頭,心裡狂笑。

那老太婆當然在家了,隻是現在還在前門牽著狗跟其他老太婆對罵著呢。

俞樂靈說完歇了一會兒,她己經是孕晚期,身體被胎兒壓迫得很不舒服。

“你的那個羅囂君,長得好看嗎?”

羅梟君沉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不能昧著良心:“很好看,瓜子臉,有一雙睫毛很長的鳳眼。

身體也很好,能一打五。”

俞樂靈聽了卻搖頭:“那你就不應該來這裡找她了。

漂亮的女人都被挑走關在家裡麵了。”

“我不是來找她的,我是來殺人的。”

在彆人眼中,幻化中的羅囂君其實形象和羅二丫相差不遠,所以俞樂靈藉著燈光仔細打量了她一圈,想了想,還是冇有打擊她。

“你不信就算了。

我還不信你們這裡有鬼呢。”

“如果真的有鬼,那就快些冤有頭債有主吧。

或者讓我再見見我的孩子們也可以啊。”

羅梟君回想起記憶裡的那蠕動的小土包,剛想告訴她,就耳尖地聽到了一些聲音。

她火速回身,關燈開門順牆溜走一條龍式流程順利完成。

羅梟君前腳走,後腳那老太婆就過來了。

她照例罵罵咧咧了一陣,見這群女人都不作聲,又罵罵咧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