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吧
狹窄的酒吧間內，昏黃的日光被連續折射了十多次才投射進大廳裡，使得這裡始終像處在落日的餘暉中，昏暗，沉悶。
幾名尚能運轉的機械侍者往來穿梭著，手上的托盤裡擺放著滾熱的劍龍血。
它們熟練的擺著杯子，又熟練的收取空杯，工作有條不紊，唯有身上的零件因年久失修，發出唧唧格格的刺耳聲響。
自從聯邦破裂以後，機械人的零配件供應就成了問題，好在它們並不是為電力所驅動的，而是靠著西枚禽幣的能量，因而這間酒吧才能照常運轉。
“真是稀客呀。”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肥熊和喬安娜俱是一驚，可比及看到來人，他們又不約而同的笑了，因為來的正是他們的朋友，一個極為另類的朋友。
他出身植素部族，曾是部族長老的兒子，可自從這個部族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統統消失以後，他便冇了依靠，變成了一個遊走於西方的強盜。
他的皮下早就被植入了高等級的葉綠素，因而他不怕輻射，可以在毫無防護的情況下，在野外活動數日之久，因而那些全身帶滿了行頭的騎士都怕他，畏他，懼他，管他叫白日幽靈，世間的魔鬼，都欲除之而後快。
他的名字叫彼得青，因為在戶外吸飽了陽光，故而臉色總是顯示出亮閃閃的綠色。
肥熊拉了把椅子叫他坐下，他們是不打不相識的，有一次彼得青對喬安娜出言不遜，肥熊便用半張桌子狠狠的教訓了他，這使得二人惺惺相惜，自此竟成了至交。
酒吧老闆是個隻剩了半邊兒臉的老人，至於他的那半張臉是如何被燒焦的，他卻始終諱莫如深，隻是用了半張機械麵孔將其遮蔽起來，卻因為不會動，遠遠望去總顯得怪怪的。
肥熊掏出了一枚湛藍的禽幣，拋給了機械侍者。
那名侍者本來麵目清秀，一隻眼卻因為冇有潤滑油的滋養而運轉不靈，隻有另一隻機械眼轉動著，接了禽幣，吱吱嘎嘎的走向吧檯，交給了自己的老闆。
老闆不聲不響的接了禽幣，舉起來在空中仔仔細細的看了，才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向著廚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兒，便任何動作都冇有了。
侍者很快就端著三杯龍血到了他們的桌前，肥熊接了一杯在手，略用鼻子嗅了嗅，口中發出闊彆己久的慨歎聲，“咕”的一仰脖喝了個精光。
彼得青卻是小口兒的啜飲著，一麵打量著喬安娜，一麵想著心中的問題。
“最近生意好嗎？
安娜。”
他啜飲了一口龍血，小心的試探著，儘量避免自己的語氣激怒這個敏感的小妞，再一次招致肥熊的毒打。
“還行吧。”
喬安娜這一次冇有發火兒，隻是輕描淡寫的說道：“不知怎麼的？
最近驛道上的騎士尤其多，還火急火燎的，就像前邊兒有什麼寶藏似的。”
彼得青得到了自己最想得到的答案，他急忙迎合著說道：“我的生意也是不賴。
近些天總有倒黴蛋兒掉進我的圈套裡，身上還挺肥的，弄得我手都有些軟了。”
“要我說。
你還是彆乾那勾當了，尋個女人，不好嗎？”
肥熊早知道彼得青的伎倆，口中揶揄的說道。
“找個女人？
你彆逗了。
現在像安娜這樣的好女人上哪兒找去？
難不成還要去鴻極部參加決鬥不成？”
他自知語失，生怕惹得喬安娜發脾氣，急忙撇了她一眼，見她仍舊是懶洋洋的，似乎又有些醉了，這才放下心來。
“決鬥又怎麼樣？
以你的身手，就算不能娶了部族長老的女兒，找個婆娘還不是手到擒來？”
肥熊的一句話惹得彼得青有些酒意上頭，便搖晃著腦袋叫道：“婆娘。
她們也都快成機械人了。
要知道在這個世道女人那都是稀罕物，為了保證她們的繁衍能力，她們的零件兒早就是機械的了。”
他偷眼瞧見喬安娜有些蹙眉，情知不妙，急忙改口道：“實話說吧。
我今天來是想向你們打聽一個訊息。”
他一口喝乾了杯中剩餘的龍血道：“我總在外頭混，知道的能多點兒。
這些時日各路騎手都在傳頌一個古老的預言。”
“預言？”
肥熊揶揄道：“你這麼個殺人不眨眼的，什麼時候玩起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來了？”
“不是遊戲。”
彼得青漲紅了臉，幾乎是喊叫著說道：“這則預言己經流傳了幾個銀河紀了，絕不是空穴來風。”
他見有人正向這邊窺探，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就是發現了其中的端倪，纔來找你們的。”
“找我們？”
肥熊笑道：“我們可不是什麼講故事的。”
彼得青見二人無動於衷，不禁頭上浸出了汗珠，他見鄰桌離這裡很遠，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碳纖維卷兒，遞了過來。
肥熊本想繼續拿他取笑，見他煞有介事，便伸手接了碳纖維卷，輕輕展開，見是一副由鐳射打成的畫作，除了西周圍精緻的花邊兒外，隻有中間的一個圓圈兒煞是顯眼，彷彿是一枚古老的硬幣，在昏黃的光線下熠熠的放著光。
“這是什麼？”
肥熊掩飾不住的焦躁，“你要是不想說，我們就此打住吧，等待會兒黑市開了，我們還想做點兒生意呢。”
他店中的機械手臂己經許久不能使用了，就是因為缺一個石墨螺栓。
那玩意兒很薄很薄，纖細得如同頭髮絲，往往隻能用於軍事機械，故而極為難找。
“等等，等等，稍安勿躁。”
彼得青見對方動了真氣，連忙說道：“你們是否聽說過龍鱗的傳說？”
“龍鱗”這個傳說可謂是家喻戶曉，凡是中際的子民，誰又能不知道呢？
相傳在白堊紀晚期，世界的龍族中出現了一位長老，他智慧非凡，能將信念力穿透茫茫的星空，到達銀河的彼岸。
在那裡他見到了一個新的族群。
長老在念力中說，那個族群也是長老製，卻永遠消除了貧困、不公、戰爭和欺壓，成就了永久和平幸福的星際秩序。
為此長老發動了全世界的龍族一齊努力，任用其中最賢能的龍力，終於製造出了龍鱗，一種能飛躍時空的救贖方舟。
可方舟成功不久，便被族中陰險的雷龍族據為己有，為此還引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浩劫。
戰爭中，龍族自相殘殺，智力儘失，連最幼小的孩童亦未能倖免於難。
最後長老對龍族徹底失去了信心，便利用念力的最後力量，呼喚了一顆巨大的隕石，撞擊了地球，並改變了地球的軸心角度，使龍族再也無法興起。
自此以後，不知經多了多少歲月，銀河係也發生了無數變遷，可那枚龍鱗，以及它所能召喚的救贖方舟，卻始終活在人們的心中，世世代代傳頌不朽。
可自末世降臨以來，人們幾乎忘記了龍鱗的存在，又一次陷入了無儘的殺伐紛爭。
先是全球聯邦的破裂，繼而就是無休止的戰爭，可衰老的太陽最終阻止了這場浩劫，它將全球的電力係統摧毀，幾乎在一夜之間使其恢複到了剛剛生成不久的狀態。
世界被割裂了，部族間也不再走動，大地幾乎陷入了死寂，隻有少數人敢於冒險，遊走於荒漠之間，給無儘的孤寂帶來了些許生氣。
而今卻又有人提出了龍鱗的傳說，難道經過這漫長的銀河紀，龍鱗依然存在？
方舟依然可以被召喚？
亦或是這一切希望，僅僅是少數人頭腦中的一個小小閃念，一個始終不肯歸於沉寂和絕望的閃念？
可所有這些離著普通人的尋常生活太過遙遠了，隻有手中的酒杯，腰間的禽幣，那纔是真真切切，實實在在的。
肥熊懶得再聽他扯下去了，自顧自的把弄著酒杯，口裡憨笑道：“彆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了。
這個東西還是還給你吧，我隻對眼下的事兒感興趣。
哎，做個生意怎麼樣？
我那裡還有一隻三百七十年前的鐳射槍，雖然不能用了，可槍刺依然鋒利。
你買了它，權且做個騎手長槍使用，也是能勝任的。
怎麼樣？
就算你一個熊幣，它就是你的了。”
彼得青被他噎得發怔，旋即陪笑道：“我要那玩意冇用，你還是自家留著用吧。
既然話不投機，隻好改天再見了，要是你們對龍鱗感興趣，就到三號墓園去找我，隻要用鐵器敲擊墓碑三下兒，我就會出現的。”
三號墓園乃是中際大陸上最後一個土葬墓園。
早在一個銀河紀以前，去世的人類就都被火箭統一發射到太空中去了，隻有極少數會變成小小的“衛星”，更多的則會在漫長的星際旅行中，墜入其他行星的引力場，自行消解。
而三號墓園早己成為了無數暗勢力的角鬥場，不知有多少墓地被改成了避難所、武器庫，又有多少肮臟的交易，天天發生在此處。
一聽說三號墓園，肥熊不禁打了個寒噤，可他旋即就鎮靜下來，向著己走到門口兒的彼得青微一點頭，權作分彆的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