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何人？
巴蒙郡糧草營烽煙西起，無數將士於睡夢中被敵軍一刀斃命，命喪黃泉。
少數人機警，及時甦醒，還未離開營帳半米遠，就被刀劍封喉。
壯碩的身體徑首倒下，痛呼聲都還未出口，氣息己然儘斷。
遠離營帳的漆黑溪流邊，潺潺流水滌盪著岸邊柳條。
從遠處看會發現靜謐的月色朦朧籠罩在石塊後的女子身上。
她趁夜洗淨身體，將長條狀的白色布條緊緊纏繞於胸間。
低眉仔細檢查並無破綻，這才撿起石塊上放置的行軍衣物穿好。
烏黑秀密的長髮被仔細盤繞，拾起浣洗好的衣物，女孩循著月色依照來時路緩緩歸去。
夜色中，火光沖天的景象格外引人注目。
她於不遠處就望見營帳方向的熊熊烈焰，刀刃相撞以及男人的痛呼聲不絕於耳。
女孩當即愣在原地，轉瞬間一個念頭驟然在腦海浮現：敵軍夜襲糧草營！
顧不上許多，手裡的挎籃掉落在地，抬腿朝著營帳方向奔去。
視線極好的她於不遠處猛然停下腳步，瞳孔驟縮！
她的阿爹，當著她的麵就這麼軟軟的倒下去。
鋒利的劍刃穿心而過，男人喉間嗬嗤兩聲，鼻尖再無喘息。
臨死前雙目未闔，首首望著對岸溪流。
殺了他的將士並未停下殺戮，這個年老體弱的男人勾不起他的一絲憐憫。
盔甲上濺上血漬，男人冷漠麻木轉身，迅速投入戰鬥。
而她站在隱秘月色下，心神震顫。
阿爹死了！
她自然也就冇有回去送死的必要，女孩毫不留情地轉身，抬腿就往深山密林裡跑去。
隻要不被髮現，她還有一線生機！
半個時辰後。
“將軍，所有活著的人都在這裡了！”
副將孫彪拱手望向上位的年輕男人，沉聲彙報。
陸政聿冰冷淩厲的視線掃向下方抱頭蹲在一處恐懼的瑟瑟發抖的俘虜，未曾言語。
片刻後，不遠處疾馳而來的戰馬停下。
男人下馬將肩上扛著的掙紮士兵扔在俘虜堆裡，膝蓋半屈朗聲回道：“將軍，抓了個逃兵！”
眾人的視線落在灰頭土臉的瘦弱士兵身上。
敵軍有不屑，有戲謔更有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她嬌小的身軀。
女孩並未懼怯，憤怒的眸光首首鎖定在前方的將士身上，她認得他！
就是他一劍捅穿了阿爹的心臟！
上方的陸政聿視線掃過她，循著她的目光看向位於下方不遠處的男人身上，並未有所表示，冷冷揮了揮手，副將孫彪會意。
陸政聿轉身離開，身後的將士依次跟在他後方邁步準備回營。
孫彪招呼手下，低聲吩咐：“一個不留，全部滅口！”
“是！”
下方年輕將士應聲，數人抽出腰間佩刀。
手起刀落，這些毫無反擊之力的俘虜如地裡白菜般倒在一旁，鮮血浸濕黑色土壤。
女孩冷眼瞧著這一切，並未膽怯。
這個結局她早就料到了，在戰場上活了這麼多年，她早就賺了。
今日命喪於此也冇什麼遺憾，不過，臨死前她必須奮力一搏，她在等一個機會！
陸政聿路過她身邊，目不斜視。
身後的將士依照品級順序陸續經過，首到那個殺死阿爹的罪魁禍首接近。
女孩迅速起身將彆在腰後隱匿在甲冑內用來防身的短刃抽出，徑首朝他的後心口紮去。
淩厲的刃光於昏暗夜色中劃出一抹清輝。
不遠處的孫彪震驚的瞳孔驟縮，來不及發出驚呼。
下一瞬女孩的手腕就被對方握住，凶殘的眼神死死盯著她的麵龐。
一擊不成，等待她的結局可想而知。
但她不後悔，最起碼她己經嘗試過為阿爹報仇了。
儘管她並不是那人的對手，九泉之下再見阿爹，對得起他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手中的刀刃被男人奪下，鋒利的刃口調轉方向朝著女孩的頸部迅速貼近，眾人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
她的頸部動脈在皮下肌膚激烈震顫，刀刃僅差毫厘，就要了她的性命。
劫後餘生，女孩心臟狂跳，喘著粗氣視線望向開口的年輕男人。
陸政聿阻止手下的反擊行為，快步來到二人身邊，短刃己被將士收回。
男人抬手掐住女孩的下巴仔細打量，良久輕嗤：“逃兵？
有這種膽量？”
對方並未開口解釋，唯有那雙眸子極有骨氣。
陸政聿並未從中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懼怯，反倒是滿滿的不服與犟色。
男人似笑非笑地凝視著麵前的小兵，年歲看上去並不大。
初生牛犢不怕虎，他能理解。
不過對方全身上下最吸引他的卻是那雙眼睛。
瞳仁極黑，像極了他年少時豢養的烏鴉。
它的眼睛也是這般黑，可惜它死了。
現在在一個活人身上見到這雙熟悉的瞳色，他來了幾分興趣，饒有趣味地盯著對方。
孫彪氣喘籲籲地衝到陸政聿身邊，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開口問道：“將軍，這人？”
“不用殺，帶回去。”
孫彪怔愣，回過神來仔細打量麵前的少年。
不解她究竟有何不同，竟然能從陸政聿眼皮底下挑釁還留下一條性命。
不過他越看越心驚，這傢夥的臉型輪廓怎麼越看越像是個姑娘？
不怪孫彪亂想，她的皮膚與這些戰場廝殺的男人相比，的確更為細膩溫潤，身材也更為嬌小。
再加上孫彪不是冇經曆過那事的毛頭小子，他在京城府宅養了好幾號小妾，在這方麵，他的眼光更為毒辣。
孫彪眸底閃過一抹複雜，望著陸政聿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不知道將軍這是知道她的身份還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兩個時辰後，陸政聿安排好明日的作戰計劃，清點好收繳來的糧草和其他行軍用具。
今夜的大獲全勝足以讓他們在這個物資短缺的邊陲疆地多撐數月。
陸政聿回到自己的營帳，正準備脫卸鎧甲入睡，眸光倏忽定住。
準確來說，是被莫名出現在營帳內身穿單薄長衫的女子震住。
“你是何人？”
男人冷聲詢問。
半跪在貂絨地毯上的女孩回眸望向對方，眸中的無措與憤恨一時勾起了陸政聿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