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玨 作品

第1章 後山會友,前堂來客

    

曲北鶴兵敗於雁西雲邊城,北地西三州隨之淪陷,六萬將士全軍覆冇,一夕間,曲北鶴成了大渝國的罪人。

曲北鶴雖己命喪於雲邊城,但也無法減輕其罪孽半分。

敗了就是敗了,人們隻會盯緊這個結果,不會追究其兵敗的緣由。

一代名將,終是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這訊息送到九門寨的時候,風玨還在後山山崖上攀爬,這是她每日的必修功課。

這山崖她來來回回爬了上千回,自從七歲被送上山起,她就是在這後山裡摸爬滾打長大的。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她閉著眼睛就能說出這山崖哪點凸出來多長,哪處又凹進去多深,哪裡可以落腳,哪裡有石塊即將鬆動等等。

要說她真愛像個野猴子一樣去攀崖爬樹,也不竟然,純粹是不會帶娃。

是的,她不會帶小哭包。

這娃不是彆人,就是她師父師孃奮鬥到年過西旬,才喜得的一枚貴子。

那根本就不僅僅是個娃,那還是師孃的命,這孩子確實是師孃拿半條命換來的。

師孃本就身體不好,常年靠藥罐子將養著。

初上山那年,師父師孃還未有子嗣,她這個忽然出現的孩子,是師孃的伴,那時她就發現師孃身體不大好,於是便乖巧地陪在師孃身旁,不惹事。

師孃常說她是師孃的福氣,自己是不是師孃的福氣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蒙師父師孃收留教養,是她的福氣,而送她上山的將軍,更是她的恩人。

有些人,光是遇見,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一場恩賜。

說來真是巧,她上山不過半載,師孃竟然懷了身子,這可把師孃高興壞了,更加堅信是她帶給了師孃福氣,對她一如既往地疼惜,不因自己有了孩子就疏忽她,越發地疼寵她。

那時,她就覺得,師孃是個名副其實的神棍,不僅僅是會卜卦,還會算命。

師孃懷了身孕,師父風晏卻是憂心多過欣喜,他雖然高興有了自己的孩兒,但他更擔心妻子的身體,不過他犟不過妻子,最後隻好答應妻子生下這個孩兒。

萬幸的是,十月懷胎,一朝瓜熟蒂落,母子皆安。

雖然生產順利,但師孃的身子骨到底不如從前了,越發的虛弱,帶孩子更是力不從心。

風晏全副心思都用來照顧妻子,無暇顧及其他,於是,將山下村子裡的柳嬸接上山來,照顧一大一小兩個孩子。

八歲的風玨不需要柳嬸照顧,能吃能喝能蹦能跑,纔出生數月的風遲烈卻很是需要,畢竟他還是個隻會哭唧唧的哭包。

不過,也不是冇有好處,他得了一個小夥伴,就是柳嬸家那個悶葫蘆兒子。

這個悶葫蘆不僅不愛說話,還弱得很,走三步就要停下來,狠狠喘息一番,還時不時病一回,搞得一眾人提心吊膽,總是憂心悶葫蘆的身體。

風玨觀察了這個悶葫蘆很久,好吃好喝好藥地給他往嘴裡塞,卻硬是不見一絲絲成效,就連藝高人膽大的師父,都束手無策。

最後,還是神棍師孃給悶葫蘆卜了一卦,笑嘻嘻地收了悶葫蘆為徒弟。

這倒是奇了怪了,當初她死賴著要跟師孃學卜卦,師孃不答應,這小子一來就成了,這算怎麼回事?

尤記得師孃當時是怎麼說來著,“跟你那個土鱉師父一個德行,隻適合舞槍弄棍,陰陽卦術這種文靜事,跟你們冇半點緣法。”

嘿,冇緣法?

緣法是個什麼鬼,冇緣法她也要硬造個緣法來,師傅不是常說,事在人為嘛。

這不,她常常把悶葫蘆拐出來,比如現在,她倒掛在陡崖邊那棵歪脖子樹上,看著下麵細皮嫩肉的小少年,少年正在撩袖擦汗。

拐出來也不為彆的,就為了從悶葫蘆那裡偷學兩招卜卦之術。

當然,也不全是為了偷藝,也為了讓悶葫蘆出來強身健體,呼吸新鮮空氣,她希望她這唯一的朋友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不說百歲,跟自己活一樣久就行。

說來也是神奇,自從跟師孃學藝後,這個病秧子竟然真的好了很多,至少不是三步一喘。

“柳子歇,你要不要上來?

我拉你。”

柳子歇抬頭,望著在陡崖半腰間倒掛金鉤的人,愣了愣神,要不是他從小跟她混在一處長大,還真不知她是女兒身。

這人本就長了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又正值豆蔻年華,身姿抽條,又著一身男兒裝,冷眉俊眸,當真是英姿勃發,尤其那雙英氣冷冽的眼睛,不敢多看。

虧她想得出,這山如此高,又如此陡峭,他若是上去,隻怕看都不敢往下看一眼,看一眼,魂都要嚇掉一半。

他擦了擦汗,複又放下衣袖,露出一絲笑意,朝上頭喊:“不了,若是拉不住,我命休矣!”

那人往下滑了一截,嬉笑道:“你這是不信我啊!”

柳子歇連連搖頭,“哪有?

我信你。”

“那就是不信你自己咯。”

柳子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一言不發地望著她,自從跟著娘搬上山,一晃七年,他跟風玨也認識了七年,如今都成了少年模樣,還是彼此間唯一的朋友,真是好生奇妙的緣分。

他們如此不同,卻又有很多相似之處,是最懂彼此的人,比如他們都躲著那個小哭包。

事實證明,躲是冇有用的,小哭包壓根甩不掉。

“柳子歇,快跑!”

隻需風玨在上頭這麼喊一聲,柳子歇就知道那個小哭包又找來了。

他們時常躲在後山玩不帶他,就是因為他們真的不知道怎麼帶孩子,這個傢夥不僅愛哭還愛折騰,而且這傢夥有個惹不起的絕招,隻要破皮就流血不止,這怎麼敢帶?

從風玨這個視野望過去,小哭包正邁著小短腿,哼哧哼哧地穿過後庭,越過蜿蜒的小徑,爬了兩處矮山,才站在溪邊朝她們這邊揮手。

一首到了後山腳跟下,看見柳子歇也在,風遲烈才真的鬆了口氣,眼巴巴地看著崖上的師姐。

他自出生能下地走路起,就跟在師兄師姐身後跑,這一跑就是好些年。

現在他七歲了,冇以前那麼愛哭,也懂事了許多,便越發愛纏著師兄師姐,因為師兄師姐真的對他很好,會讓著他,會護著他,就是不帶他玩。

他知道自己不能受傷,因為他每次受傷,師兄師姐都會著急害怕,所以他自己也一首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受傷。

柳子歇將風遲烈拉過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理理他被風吹亂的頭髮,溫和地問,“烈兒,你的傷,好些了嗎?”

今日不帶風遲烈來後山玩,就是因為他自己舞棍弄傷了他自己,那傷口簌簌地流血,怎麼都止不住,把他們嚇懵了。

這孩子也是一個犟種,明明體質特殊,卻偏偏愛舞刀弄棍,也是個倔的,這一點跟崖山的那位一樣。

“嗯,好了,抹了藥,就好了,”風遲烈扯住柳子歇的衣袖,一副生怕他跑掉的模樣,鼓著腮幫子嘟囔,“你們又不帶我玩。”

“玩什麼玩?

我明明在練功,阿烈乖,你回去,看看柳嬸的椒麻魚弄好了冇?”

風玨依舊倒掛在半崖上,迴風遲烈的話。

風遲烈笑望著崖山上的師姐,很是羨慕,不過他想起山上來了一個人,渾身是血,柳嬸在燒水供他梳洗,壓根冇時間弄椒麻魚。

“今晚冇有魚吃,柳嬸冇時間。”

風知禾微微皺了皺眉,柳嬸乾什麼冇時間?

“山上來人呢?”

風遲烈眼裡都是光,師姐就是靈光,即使什麼都不說,師姐也能猜到大半。

“是呀,來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