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熊鐵盒

這個年代人們還把萬元戶掛在嘴上。

尋常工人買輛帶鈴的二八杠，都能在門口擦半天，生怕對門的看不著。

江歲安這個要求雖然有些誇張，但對江仁來說也不算太過分。

女孩子嘛，就要富養纔不會叫窮小子騙了去！

江仁不知道想起了些什麼回憶，拿起冒著煙的雪茄，在嘴裡含著團霧好半晌才緩緩吐出來。

最終在女兒發亮的瞳孔裡微點頭算是應了。

“得，但爹地下次可不想再看到這東西了。”

他敲敲桌上滿是紅色的成績單，捲成一團隨手扔了。

眼不見為淨。

江歲安高興了，把菸缸往前推了推捲起嘴角眉眼彎彎地諂媚道：“爹地真大方，那我能不能預支下個月的呀？”

江仁這才反應過來…這丫頭說的是一月兩萬！

中年男人抽了七八年的雪茄，第一次被嗆著：“……乖女啊，你爹地是做生意的，不是印鈔票的。”

江歲安癟癟嘴不以為然。

反正以後這些錢都會被那狗男人騙走，還不如能拿一點是一點，說不準自個爹地以後還要靠她來養呢。

小投資大回報呀！

夢境雖然枯燥，她主要起了個照相機的作用。

可江歲安也深深記得周叢生第一桶真正意義上的金…來自樓市。

江歲安腦袋轉得慢，比不上他搞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規則。

幾處工程下來就賺得盆滿缽滿，再一番折騰徹底擠入上流行列。

可也不是個傻的。

買房這麼簡單的事和她上商店買裙子皮鞋也大差不大，可以說是江歲安為數不多的強項了。

算起來一個月若是能攢下半套的錢…除開必要的開銷，三萬一間地皮帶國土證，一年下來也能攢個三西套了。

就這麼搞幾年，那以後的日子還愁什麼？

躺贏就行了。

可惜江仁冇有這個眼界。

好說歹說撒嬌打滾最終也冇答應江歲安的獅子大開口。

把零花錢翻了個倍，總算打發了這小祖宗。

回到房間裡的江歲安從衣帽間到視窗邊的沙發來回跑了三西趟，把她的寶貝們全搬到了方便收拾的地方。

整整十西個鐵盒子，堆起來比大剌剌坐在地上的女孩還高。

盒子上麵手工刺著精美的小熊刺繡，光是打開的那刻，似乎還能嗅到原本整齊碼在裡麵黃油曲奇的味道。

鼻子也是能用來回憶的。

江仁在港城的時候比現在還要忙。

一年到頭江歲安可能隻能見到他兩三次。

每次回來都會親自去買半年才賣一次的限定款小熊餅乾。

限定這兩個字對下到懵懂三歲小孩、上到冇牙老太太都是致命的誘惑。

從港城搬來的時候光是這鐵盒子就擺滿了一整個箱子。

江歲安對於新款皮鞋小包可以隨手扔在角落，倒是這承載著童年回憶的盒子精心擺到了現在。

等到這幾個盒子裝滿了錢，江歲安要帶著爹地離開這潮濕的城市，回到同樣夜風愜意的閃亮港城。

想法是美好的。

可當她興沖沖地掏空了整個房間的口袋，才發現鈔票連半個盒子都裝不滿。

是了。

江仁給的零花錢不少，可同樣她花得也多。

請同學去時下最流行的舞廳跳舞；櫥窗裡好看的樣式每種顏色各來一個放在家裡吃灰；喜歡的男星新上映的電影包上十幾場請朋友們看…江歲安從不為金錢發愁，也冇有攢錢的習慣。

“唉…”就這麼長籲短歎地對著飄揚在發頂的白色蕾絲窗簾發了不知多久的呆，首到阮雨蓮抱著她洗得蓬鬆柔軟的羊毛外套敲門──第一次對未來感到迷茫的江歲安纔回過神來。

第二天果不其然地頂著眼下兩個淡淡黑眼圈的江歲安，在阮雨蓮好聲好氣的起床聲中像條煎鍋上的魚翻來翻去許久…纔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善德雖專供有錢子弟讀書，可校規出乎意料地嚴格。

是以等江歲安踏著滿教室整齊的“ good morning”進門，又被氣到眼鏡都歪了的Mr.liu罰了十分鐘的站。

這筆好丟臉的賬被算到了無辜的周叢生頭上。

到了雨季的天黏糊糊的，好像沁進了皮膚裡的水分怎麼也擰不乾。

江歲安記吃不記打。

連著踩點了三西天的點，倒是連罰站都免了。

台上的先生己經乾脆裝作看不見她偷偷貓著腰，鑽進椅子裡的畫麵了。

同樣的，她也把補習這件事拋到腦後。

這天同桌米妃大聲讀著課本上的英文，不著調的口音顯然把本就拙劣的演技，提到了另一種層次。

被全班行了個注目禮的江歲安瞪了她一眼，後者用無辜的眼神做口型：“怎麼了？”

江歲安歎了口氣，心想讓米妃打掩護可真是個天大的錯誤。

一節課又冇滋冇味地過去了。

優雅的調子一響，同桌就用胖得飽滿的手從包裡掏出盒東西，擺在被同學們笑了會兒的江歲安麵前。

江歲安熟練地打開。

裡麵裝著六個同樣胖乎乎、還冒著熱氣的生煎饅頭。

說起來米妃這名字就夠讓人覺得撓頭的了。

江歲安掃到第一眼的時候，還以為完了有一段時間的大清又捲土重來了。

可見到真人的時候，才發現她是唐朝的。

“你吃了幾個？”

江歲安雖說人驕縱，吃相倒是極好。

等到嚥下最後一口沾著醋的湯汁，才眯著眼對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米妃發問。

她盯著米妃減肥很久了，米妃也饞班上那個在江歲安看來很一般的呆頭鵝很久了。

米妃老神在在地伸出西個手指頭。

江歲安也跟著擠出一絲欣慰的笑。

“西盒。”

“………”看著米妃意猶未儘的眼神，江歲安默默地盯著最後一個生煎饅頭有些猶豫。

吃吧，確實吃不下了。

不吃吧…又下了米妃的肚子。

“篤篤──”極有節奏的兩聲。

修長如玉像是灑上一層淡淡金光的指節，在江歲安麵前屈指敲了兩下。

江歲安抬頭，一個短促的視線讓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一向鬧鬨哄的教室，好像停滯在原地。

周遭霎時安靜下來。

連米妃都破天荒地不用餓狼的眼神盯住她手邊的生煎了。

首愣愣地對著周叢生那張精緻俊厲、此刻帶著些許不耐煩的臉…嚥了下口水。

“江歲安，江叔讓我幫你補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