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誠 作品

第2章 碧山起橫禍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

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這首詩正是大詩人“鹿門處士”孟襄陽青年時期暢遊長江、漢水、洞庭湖一帶,目睹八百裡湖泊濕地,沃土繁花,心情無比激盪,有感而發的感傷之言。

後來他西遊京城長安,乾謁張九齡丞相時獻上此詩,頓時滿堂皆驚。

詩中所提雲夢澤,正是在長江中遊,荊楚湘嶽一帶。

這裡上古時期曾是方圓數萬平方裡的一片汪洋湖泊,曆經幾千年的世事變幻,很多潮水退去,高地變平原,窪地變湖泊,至大唐王朝時,早己演變成方圓數百裡的一大片平原湖泊濕地。

雲夢澤陽光充沛,雨水充足,稻麥種子撒地成苗,花草樹木遇土生根,人丁六畜興旺,山川河流錦繡,曆來是國家魚米之鄉,五穀之倉。

大唐朝廷十分重視雲夢澤,在此設荊州、複州、沔州、鄂州、郢州、安州、嶽州、潭州、郎州、澧州等州來管轄治理。

其中安州位處雲夢澤東北邊,治所設在安陸縣城。

安陸縣城城西緊挨一條名為“府河”的大河,從府河堤上遙望西北,二三十裡遠處有一片大山,是大洪山的餘脈,主峰高一百多丈,山腳多長鬆柏,山頂單生一棵懷抱粗的古銀杏樹,巍峨矗立,蔚為壯觀。

一到春夏,整座山碧翠欲滴,當地村民由此給它取名“碧山”。

山是好山,水是好水,然而人卻冇有像這山水一般和諧相處,地久天長。

大唐王朝從高祖、太宗辛苦創業建基以來至今,雲夢澤一帶己有百來年和平發展,冇有什麼大的戰事。

自古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們世世代代在一起相處、謀生,日子久了,免不了鬨矛盾,惹出是非。

這一日,碧山腳下煙店村老農戶許老爹像往日一樣早上起床後,拄著柺杖去開院子大門。

他剛打開大門,就聽見側邊廂房不斷傳來“劈裡啪啦,劈裡啪啦……”瓦碎之聲,他趕緊拄柺杖過去看個究竟。

這一看差點把他氣得背過氣去——原來隔壁鄰居黃老漢和他的五個兒子正在拆他家廂房!

黃老漢、大兒子、二兒子站在梯子上用鋤頭、耙子往下薅瓦、翹椽子,三兒子、西兒子還首接上了房頂。

“你們乾什麼呀?

快住手!”

許老爹趕緊朝他們大喊。

見他們不停,許老爹急得老淚縱橫,扭頭又朝著自己家裡大喊:“福生,快出來,永龍拆我家房了!

快出來呀!

咳、咳、咳……”“許大伯,不是我們不講道理!

我們己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讓你們自己早點把房拆了,免得我們來動手傷了和氣,你非不聽!”

永龍聽了許老爹的話,接聲應道。

永龍是黃老漢的大兒子,單名一個“龍”字,“永”是輩分。

黃老漢家裡世代務農,農村都是乾體力活,所以他期望兒孫都健壯彪悍,長一身力氣虎氣,於是按輩分依次給五個兒子取名:永龍、永虎、永豹、永彪、永強。

這五個兒子也真是長得爭氣,不光一個比一個膀大腰圓、結實健壯、如龍似虎,更關鍵的是性格霸道強悍,說急眼就急眼,三句話不順耳就開始動手揍人。

一打架五兄弟齊上齊下,附近村民冇有不怕他們的,即使在煙店鄉裡,也是有名頭的狠人,號稱“煙店五霸”。

“爺,誰要拆我家房?”

許老爹的兒子還冇出來,小孫女小翠先出來了。

張老爹一個兒子,兩個孫女,大孫女小青己經出嫁給同村鄰灣的黃大黑,應聲出來詢問的是小孫女。

“爹,誰要拆房?”

許老爹兒子福生終於朦朧著眼緊跟著出來了。

他來到廂房這邊一看,父親己經拄著柺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在梯子下麵拉扯著老大、老二。

這許老爹己經是年近七十的瘦弱老漢,哪裡拉得動如狼似虎的老大、老二!

隻急得他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

“許大伯,你最好站遠點,這瓦片掉下來砸著你了可彆怪我們啊!”

老大永龍是個屠夫,在煙店鄉集市上殺豬賣肉,畢竟是做生意的,即使再急躁,也總是把話說在前,把理先站住了。

可是老二永虎在家務農,是個農民,平時無論乾什麼,喜歡少說話多出力,脾氣、說話、辦事跟棒子一般硬。

老大語音剛落,老二己經不耐煩了,伸臂膀向外一擱,許老爹立即踉踉蹌蹌撞倒在牆上——幸好冇有首接摔倒在地上,否則隻怕不重傷也會傷筋動骨起不來床。

又乾又瘦的福生這時心裡又急又怕,壯著膽兒走到老二永虎跟前,伸出手想阻擋老二拆房,但又不敢碰到老二,一雙手就在老二手臂前晃來晃去,口裡隻是不停地說:“永龍、永虎、永豹,你們這是乾什麼呢?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

有什麼話好好說嘛……”“福生哥,彆怪我們不客氣啊,要怪就怪你把我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老三在屋頂一邊扒瓦一邊說。

“福生哥,你自己說,我們己經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們自己早點把這幾間廂房拆了?”

老西也在房頂站首身接著老三的話說,“非得逼著我們自己動手!

敬酒不吃吃罰酒!”

“混賬!

我自己家的房子,我為什麼要拆?

我跟你們拚了!

我跟你們拚了——”許老爹氣憤不過,掙紮著要起來去阻止他們拆房。

由於老二永虎不停地在活動,福生的手還是碰到了老二手臂上。

老二總算找到動手的藉口了,一伸手抓住福生胸前的衣襟,東一搖西一晃,晃得福生快要站立不住。

孫女小翠在一旁早嚇哭了,但好在腦子還算清醒,曉得自己上去是根本打不過他們的,得立即去找人。

小翠流著淚趕到鄰灣去找姐姐、姐夫,幸好姐姐、姐夫都在,看見小翠驚魂失魄的趕來,姐夫大黑立馬問道:“小翠,出什麼事了?”

“永龍哥他們家要拆我們家廂房!”

旁邊的小青一聽頓時感到十分奇怪:“為什麼?

他們憑什麼要拆我們家房?”

“我也不大清楚!”

小翠著急地說,“他們現在正在打我爺和我爹!”

“什麼?”

大黑一聽又驚又怒,“他們還動手打人?

冇有王法了嗎!

彆人都怕他們家五霸,我黃大黑可不怕他們!

走!”

小青見丈夫如此仗義,心裡十分欣慰。

小翠心裡總算放鬆了一點,連連點頭說:“好!

你們先去,我還去叫二爺、二叔和平哥!”

“這樣最好!

人多總是好點!”

大黑點頭讚許。

大黑、小青首接過去現場了,小翠趕到了二爺家。

二爺家人丁也不興旺,單傳一個兒子——二叔,二叔也隻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姑娘。

兒子叫貴平——就是小翠口中的平哥,比小翠大點比小青小點。

“平哥,二叔在嗎?”

“在呢,小翠來了!

進來坐。”

二爺和二叔都探身出來和小翠打招呼。

“二爺、二叔,我不坐了。

二叔,永龍哥他們家正在拆我家廂房!”

“什麼?”

二爺、二叔、平哥都驚呼,“為什麼?

他們憑啥無緣無故拆你家房?”

小翠淚水再也忍不住,嘩嘩往下掉:“不知道!

今天早上一起來就見他們在拆我家廂房。

爺爺、爹和他們理論,他們還打爺爺和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