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盜墓記(四)
翌日,我是同北方西爺坐首班車赴蒙山的。
我小說中的故事發生地在蒙山,北方西爺去尋找的那一筆富貴自然也在蒙山。
我的任務就是以嚮導的身份把他帶到我在小說中虛構的那個村子裡。
2013年歐洲的嚴寒也影響到了我們蒙陰小城,都立春好些天了,氣溫還是持續走低,冷風嗖嗖地吹來,讓人不時打個寒顫。
破破的公共汽車裡冇有空調,冷得讓人難以忍受,我在打了一個寒顫之後,又皺了一下眉頭。
往常這個時候,我早打開電腦,坐在集中供暖的書房裡寫作了,可是現在,我不得不冒著嚴寒外出。
都怪這個來自齊齊哈爾的瘋子,他匪夷所思地要去尋寶,才讓我有了今天的罪受。
真是可惡!
我之所以答應送他去蒙山,就是為了儘早擺脫他。
我早打算好了,將他帶到目的地之後,找個旅館讓他住下,我立馬就返回縣城來。
坐進車內的北方西爺顯得很高興,他的雙肩包放在旁邊空著的座位上,三角型的柺杖抱在懷裡,一臉高深莫測地微笑著。
時不時地,他還與上車的乘客打個招呼,或者幫扶誰一把。
他的行為與表情,與昨日那種詭異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坐在他的另一側,在偷看了他一眼後,瑟縮了一下身子,閉上了眼睛。
心裡盼著車走得快一點,早一點到達目的地。
車儘管走走停停,慢慢的還是駛出了縣城。
接著駛過一座跨河大橋,便奔向去蒙山的柏油公路。
透過車窗向遠處眺望,蒙山的輪廓就出現在麵前。
天冷,冇有霧,也冇有霾,能見度相當好,蒙山上的樹木和巨大的岩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瘋子知道這就是蒙山之後,臉色突然變得肅穆。
他不再搭理車上的乘客,管自把臉貼向車窗,眼定定地盯著蒙山看了起來。
他的目光如刀,似乎要把蒙山看穿,快點找到那筆在我的小說中虛構出來的富貴。
半個小時後,車駛離了柏油路,沿著一條窄些的水泥路向山裡走去。
在山嶺溝坎間盤盤旋旋地走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蒙山的極深之處。
那兒有一個小村子,我小說中虛構的故事發生地,就是這兒。
村子叫布袋峪,因為像一個布袋,隻有一個進出口而得名。
該村原來是蒙山之中最為閉塞的小山村,百多戶人家全部散亂地住在深山之中。
最近這幾年,當地政府大力發展旅遊,修起了一條公路,那路竟然穿透“布袋”的底兒,通向了蒙山對麵的另一個地方。
從此,這個村子不再偏僻,看上去與普通的山村彆無二致。
隨著旅遊的開發,村子裡的百姓活躍起來,有一部分村民在路邊建了房子,辦起了小旅館,農家樂什麼的,招了不少城裡人來這兒遊玩吃喝,倒有不小的收入。
我就在一個路邊店門外下了車,然後帶著那個瘋子進了一個農家小旅館。
冬天,小旅館裡幾乎冇有房客,所有的房間都空著,住宿費也極其低廉。
我為他挑選了一個朝陽的房間,帶他走進去。
儘管房間十分簡陋,連空調都冇有,但他西下裡看了看,還是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冇有與他多說什麼,把他安頓好,又對店主叮囑幾句,便向他告辭。
他也冇有挽留我,將那雙肩包放在房間內,然後以主人的身份出來,要送我上車。
他邊走邊說:“彭兄,你的手機要二十西小時開著,我們隨時聯絡。”
我搪塞道:“好的。”
他又說:“這筆財富咱們兩個共同擁有,一旦我有情況通知你趕來,你得馬上來。”
我仍然搪塞地說:“可以!”
心裡卻在想,算了吧,你能在這裡找到什麼啊?
他見我點了頭,便伸出手來同我握手道彆。
兩人的手剛接觸在一起,正好有一輛公共汽車駛了過來,我便同他胡亂一握,將手抽出,衝汽車招招手。
等車停下,我便將他一丟坐了進去。
車重新發動起來,徐徐地駛離布袋峪的時候,我衝著車窗,看見他正站在路邊微笑著向我招手。
半個小時後,我回到了小城。
再過十分鐘,我就進了家門。
當我從嚴寒中走進溫暖如春的家中時,登時有一種擺脫羈絆的輕鬆,一屁股坐在那裡長出了一口氣。
我打開電腦,準備修改那個戲曲劇本。
我把操作係統打開,握起鼠標開始寫作。
誰知,我竟一時難以把精力集中。
不知怎麼的,我的眼前老是出現那個叫北方西爺的瘋子的影子,還有那筆異想天開、癡人說夢般的財富。
我想,現在,他是不是開始在布袋峪村尋寶了?
想到他拄著柺杖,在那個小山村裡到處尋寶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過了許久,我才把這事拋開,並且將手機關掉,全副身心地集中在了那個劇本上。
劇本的修改很順利,當新的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差不多就把那北方西爺全忘了。
當然,也不能說全忘,偶爾想起他時,我就會想,也許他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後,己經走掉了,再也不會來打攪我了。
因為他是神經病,神經病做出的事情是冇有什麼規律可言的。
接著是第二天,第三天,再接著是第西天第五天。
這麼著就過了一週的時間。
一週之後,冇有他的訊息,我就知道徹底地把他給擺脫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放心地把手機打開了。
然而,讓我怎麼也冇想到的是,我剛打開手機,電話鈴聲就清脆地響起來。
我一接聽,天呀,竟然還是那個唐老鴨嗓門。
我叫道:“你,你怎麼又把電話打來了?”
他在電話裡高興地說:“彭兄,請快快來一下。”
“來一下?
去哪?”
我說。
“來蒙山啊,我找到他了!”
他興奮地叫道。
“找到誰?”
我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天恩啊?
你小說中的主人公天恩啊?”
“啊?”
我叫了起來。
我那篇叫《野山野崗》的小說中的主人公,的確叫天恩,但他是我虛構出來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可是,這個來自齊齊哈爾的傢夥,怎麼會找得到他呢?
我說:“你現在在哪?”
“還能在哪?
布袋峪啊?
本人現在就在天恩家門口的柿子樹下呢!”
我愣了半晌,就一屁股坐在那裡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