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盜墓記(一)
後來發生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源於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
當時我正坐在電腦前碼字,十指把鍵盤打得劈哩啪啦。
將鍵盤打得劈哩啪啦的我是個職業作家,專門寫一種叫小說的東西。
我在紙質的媒體上發表的所有文字,統統地全是小說。
不過,這幾天我本人也有點匪夷所思,竟然莫名其妙地寫起了劇本,而且還是一個戲曲劇本。
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皺著眉頭、絞著腦汁,在推敲女主角的一段唱詞,突起的電話鈴聲將我嚇得一哆嗦,把思路給打斷了。
我猶豫了那麼一下,拿起放在案頭上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並且習慣地發出一聲“喂。”
話筒裡傳來一個遙遠的、陌生的,類似於早些年熱播的一個動畫片裡唐老鴨的聲音:“你是彭先生嗎?”
我說:“是,您哪位?”
話筒裡的唐老鴨說:“我,我叫北方西爺。”
北方西爺?
這算什麼鳥名字?
我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但是,很快,我皺起的眉頭就舒展了開。
我忽然想起來,現在己是網絡時代,地球人多半都成了網民。
網民們除了都有一個傳統的名字外,還都有一個網名。
我本人其實也有網名,而且還不止一個,什麼地精、小腕、臭老橫什麼的。
“北方西爺”西個漢字,是網名無疑。
由這個網名,我還忽然想起了另一個網名:南派三叔。
眼下,我的電腦桌上正放著這小子主編的一份叫《超好看》的雜誌。
那是我剛從噹噹網郵購來的,雖然還冇有來得及仔細閱讀,隻是胡亂翻了翻,可雜誌後麵征稿啟示中許諾的千字千元的稿酬,卻讓我動了心。
我正盤算著寫完這個劇本後,根據這家牛皮烘烘的雜誌要求,也弄上類似的一篇,掙倆小錢花花呢。
北方西爺與那個南派三叔之間有什麼瓜葛,我且不去想,我又開了腔:“您找我有事?”
我儘量表示著客氣和敬重,用了“您”這麼個稱呼。
叫北方西爺的傢夥卻有點出言不遜,說:“冇事我千裡召召地給你打電話乾什麼?
我有病呀是?”
他說的“千裡召召”中的“召召”這兩個字,並不是我用五筆輸入法打錯的,是對方用嘴巴說出來的。
看來我今天遇到的北方西爺不但有著唐老鴨似的嗓門兒,還是個底底道道的白字先生。
我冇有給他糾正過來,隻是私下裡笑了笑道:“有事那就請講。”
他說:“我看了你的一篇小說。”
“哦,是嗎?”
我一怔說,眼睛本能地亮了亮。
我剛剛說過,我是個職業作家,我發表的所有文字統統的全是小說。
在剛剛過去不久的2012年裡,我還小有成績,在全國各地的純文學刊物上一共發表了五箇中篇和好幾個短篇。
不過,這些作品發表之後,除了收到可憐巴巴的幾文稿費外,在讀者中並冇有引起什麼反響,也冇有哪個知名的刊物給選載,更冇有哪個評論家給整出篇評論來吹吹。
今兒個忽然有人打電話來,說看了我的一篇小說,聽口音還是來自遙遠的外地,我就不能不有點小激動,不能不有點小意外,說話的口氣也跟著越發客氣起來。
我說:“您看的是哪一篇?”
我又用了個“您”字。
北方西爺依舊用唐老鴨似的嗓門說:“《野山野崗》。”
《野山野崗》?
我的大腦出現了瞬間的短路。
在2012年,我並冇有發表一篇叫《野山野崗》的小說。
在發表的五箇中篇中,有箇中篇倒是與這個名字頗類似,叫《野草與野花》。
這部我十年前就寫完,改了幾十遍,差不多有三萬字的中篇,為我換來了20000人民幣。
當然,我在這裡要說明的是,人民幣的單位不是元,而是分,兩萬分。
在瞬間的短路之後,我的大腦又靈光如舊,我猛可想起來,我是發表過一篇叫《野山野崗》的小說,但是,那己經是非常遙遠的事情了。
究竟是哪一年發表的,我一時都記不清楚了。
我隻記得這個短篇小說發表在濟南市文聯主辦的一個叫《當代小說》的純文學刊物上。
我還記得當時該刊物的主編叫崔葦,不過,現在的主編己經換成劉照如了。
兩個主編都是我的老師和朋友。
我叫道:“都多少年的作品了,你怎麼還記得?”
他說:“我剛剛看完。”
我叫道:“剛剛看完?”
他說:“也絲。”
我知道“也絲”是英語,就是“是”或“對”的意思。
現在有好多人都喜歡在說話的時候冷不丁地整出一句半句的外語,一是裝幽默,二是顯示自己懂外語,是個海歸什麼的。
我就頂頂厭煩這類的人。
不僅僅是厭煩,遇著這類人的時候,我都氣得要命,恨不得掄起胳膊,結結實實甩他一個大嘴巴子。
我也想甩北方西爺一個大嘴巴子,無奈鞭長莫及,我就冇有出手,也冇有吭聲。
就聽他繼續說道:“彭先生,冇什麼好奇怪的吧?
昨天我路過一箇舊書推,順便買回來幾本爛雜誌,回到家裡歪在床上順手一翻,就看到了你的《野山野崗》。
一氣看完之後,就按照雜誌社上的電話號碼,一路打聽著,把你找到了。
其過程非常自然和容易。”
“哦。”
我說。
心裡想,如果真如他所說,通過刊物找到我,的確非常自然和容易。
我又說:“看了拙作,有何賜教?”
他道:“賜教談不上,但我有想法要和你交流。”
他的唐老鴨嗓門如舊。
我想,他如果冇有想法與我交流,肯定不會浪費話費來找我。
便說;“請講吧,本人洗耳恭聽。”
“鬨!”
他用唐老鴨嗓門又說了句外語,之後馬上又轉換成漢語:“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在電話裡談呢?”
我不解地說:“不在電話裡談,在哪裡談啊?
“他沉吟了一下道:“這幾天你不要外出,我要親自到你們山東與你麵談。”
“麵談?
您在哪?”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不知道這位北方西爺是何方神聖呢。
“齊齊哈爾。”
他說。
齊齊哈爾?
我立刻想起了地處祖國東北部的那片廣袤的黑土地,還有那裡的千裡冰封與萬裡雪飄。
從那地方到我所在的山東省蒙陰縣究竟有多少距離,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很遙遠很遙遠,除了坐火車外,還要坐汽車。
我叫道:“一篇過氣了的破小說,值得你不遠萬裡來找我麵談啊?”
“值得值不得,等我與你麵談了,你就知道了。”
他竟然率先把電話掛斷了。
我拿著手機,聽著裡麵傳來的嘟嘟忙音,坐在那裡目瞪口呆。
當然,我冇有似呆頭鵝一般長久地這麼怔下去,很快我就明白今天遇到什麼人了。
這位叫北方西爺的傢夥,一定是一個吃飽了冇事乾,無聊得要上吊的神經病!
舍此冇有其他的解釋。
我苦笑笑,將手機一丟,重新敲起了鍵盤。
還好,我寫戲的思路冇有被打亂,很快,我就沉浸在了那個具有主旋律性質,描寫沂蒙山果農為發展優質蜜桃而創辦合作社的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