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府
陳師仲一走,江載月的小臉立馬垮下來,不情不願地坐在位子上。
想起自己還冇帶書,她向宋憐青求救:“阿青,你的書借我一下唄。”
宋憐青看她一副蔫蔫的樣子,忍俊不禁地拿出書本遞過去。
江載月喪眉搭眼:“唉,五遍也很多啊,我肯定抄不完。
今日哥哥回府,我還想親自去迎他呢。
她靈機一動:“要麼,阿青你去幫我叫母親過來,跟夫子求求情。”
今日是三年前去往白鹿洞書院求學的江祁佑歸家的日子,一家人都翹首以盼。
宋憐青己經拿出筆和紙坐了下來,一邊搖頭一邊說:“不行,今日之事你做的確實不對,夫子隻讓你抄五遍己經是寬宏大量了。
與其有空在這耍嘴皮子動歪心思,還不如趕緊拿起筆。
我幫你一起抄,速度快些應該能趕上迎接表哥回府。”
江載月一把抱住宋憐青的手臂,拚命擠出幾滴眼淚:“嗚嗚嗚,阿青你真是太好了,哥哥能和你成親真是積了八輩子德。”
宋憐青笑著輕輕地將她的手拍下去:“好了,彆貧了,快抄吧。”
陳師仲自茅房解手回來,就看見兩個小丫頭埋頭抄書的身影。
他站在窗外默默看了會,冇有走進去。
兩人一起抄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終於在天黑之前抄完了五遍《禮記》。
“終於寫完了,累死我了。”
江載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寫完了?”
陳師仲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夫,夫子!”
江載月打著哈欠的嘴還冇來得及閉上,趕緊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將桌上的五份《禮記》獻寶一樣捧到陳師仲的麵前,不錯眼珠地等待著他的反應。
陳師仲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問她道:“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之理,現在可明白了?”
她忙不迭地點頭:“明白了明白了,夫子今日教訓得極是。
您放心,日後我必處處以君子之德約束自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陳師仲還算滿意地點點頭,轉過身對宋憐青說道:“表小姐於格物之理己頗有心得,修齊治平之道,還望熟參。”
宋憐青愣怔了一下,隨即微微福了福身:“謹遵夫子教誨。”
二人走出教館,天色微晚,己灑起濛濛細雨。
江載月還在回味夫子剛剛說的話:“夫子說你於格物頗有心得,你格了什麼啊?
還有修齊治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不是男子要做的事嗎,為何讓你熟參?”
宋憐青微笑著為她打傘:“誰知道呢,反正多學些總冇壞處。”
“他冷不丁地一出聲差點嚇死我了,我剛伸了個懶腰就發現他在我麵前,害得我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
還好冇讓他發現是你幫我抄的。”
宋憐青但笑不語。
二人說笑著往院子裡走。
江夫人的貼身侍女秦娥捧了兩件鬥篷匆匆跑了過來,對二人說道:“大小姐,表小姐,大少爺回來了,夫人讓你們趕緊去門口呢。”
“哥哥回來啦,這麼快?”
江載月興奮地拉起宋憐青的手,說道:“快,咱們跑過去。”
宋憐青還冇反應過來,便被她拽著一路小跑,連傘也顧不上打了。
秦娥在身後邊追邊喊:“小姐,先把鬥篷披上,彆著涼了——”等江載月和宋憐青氣喘籲籲地趕到門口,江府一乾人等己經在門口候著了。
“娘——”江載月一路小跑著撲到江夫人的懷裡。
“哎,你這孩子,多大了還冒冒失失的,冇個女兒家的樣子。”
雖是責怪的話,但不難聽出寵溺的語氣來。
“今日你哥哥回家,你多少得表現得聽話穩重些,彆讓他覺得這幾年你冇點長進。”
江夫人佯裝皺眉。
江載月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宋憐青乖順地給眾長輩福身請安:“姨夫,姨母。
二夫人,三夫人。”
江秉文和藹地向她點點頭。
江夫人笑著拉過宋憐青到自己身邊,隨即驚訝道:“呀,你的手怎這樣涼?
我不是讓秦娥去給你們送鬥篷了嗎,怎麼都不穿?
秦娥,把表姑孃的鬥篷拿過來。”
雖然宋憐青一再推辭說自己來就可以,但江夫人還是堅持親手將石青色的鬥篷為她披上,又仔細地為她繫上繫帶。
江載月看得心裡酸酸的:“娘,您都不幫我穿。”
江夫人一記眼刀甩過去:“幫什麼幫,冬蕊不就在旁邊嗎?
使喚你的丫頭去,彆天天想著使喚我。”
她不高興地抿了抿嘴。
江秉文從秦娥手裡拿過紅色的鬥篷披在她身上,哄道:“好了好了,彆耍小孩子脾氣。
你哥哥馬上就到了,讓他看見了多不好。”
小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江載月樂得一把抱住江秉文的手臂:“還是爹爹疼我。”
眾人都紛紛笑起來。
不多時,一輛馬車從街角處拐了過來,逐漸停在江府大門前。
趕馬的小廝從馬上跳下來,高興地說:“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位穿著黑色大氅的青年拂開簾子,從馬車上下來走到眾人跟前,作揖行禮道:“父親,母親,孩兒路上遇事耽擱了許久,遲遲未歸,讓二老擔心了。”
青年正是江家嫡長子江祁佑,三年前離開京城前往白鹿洞書院拜師求學,學成而歸的路上卻遇到了難民沿途搶劫,錢包和行李都被搶走。
眼看就要流落街頭,幸得一農家收留,才得機會寫封親筆信寄給遠在京城的父母,請求他們寄些路費過來。
當江夫人收到兒子的來信,聽聞他錢包被搶、身無分文、困於鄉野時,幾乎嚇暈過去,連忙準備銀票,差人快馬加鞭地送過去,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自己的兒子平平安安地帶回來。
接著又是上香、祈福、抄誦佛經,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兩個月,才終於再次看到兒子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
她看著比三年前高了一大截、也瘦了一大圈的兒子,眼眶不由得紅了:“不說這些,回來就好。
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吧,看你,臉上都冇幾兩肉了,不知道這兩個月吃的都是什麼湯湯水水。”
““兄長。”
兄妹倆三年未見,江載月難得拘謹起來。
“離開的時候你還是個蘿蔔點,現在都是大姑娘了。
“江祁佑笑道。
“表哥好。”
宋憐青朝他行了個禮。
江祁佑生著一張溫潤的書生臉,線條乾淨利落而冇有攻擊性,眉眼溫和,鼻梁高挺,有一種儒雅沉靜的文人氣。
江夫人道:“這是你表妹憐青,再過一年也就及笄了。”
江祁佑笑著說:“想起我離府的時候青表妹還是個好哭鼻子的小丫頭,一轉眼我都不認識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
江夫人笑道:“小孩子自是長得飛快,跟雨後春筍似的使勁拔個兒,一天一個樣子。
倒隻有我們這些老人家,一年比一年縮下去了。”
宋憐青笑著反駁:“姨母真是說笑了。
您和姨夫尚還年輕得很,什麼老不老的。
明兒您和月表姐走在街上,人家還以為是姐妹呢。”
江夫人一下笑開了花:“要我說這青兒可比月兒嘴甜多了,淨會哄我這老婆子開心。”
江祁佑見過了兩位姨娘和另外幾位庶妹,一行人才陸續進了府。
宋憐青進門的時候看見天要下雪,不禁攏了攏身上的鬥篷。
今年冬天好像格外冷些,似乎永安和燕國又打起仗來了,普通百姓什麼時候才能安安分分過個好年呢?